第77節
這個地方她不認識,更加不熟悉,靠著手動從頭到尾撫摸,她也覺得連身體或許都不是她的。 畢竟她沒懷過孕,也沒有留過這么長的頭發,長到腳踝是怎么回事,不剪頭發的嗎? 她一個人茫然站在晚風中跟只女鬼似的,甚至在一團混亂中,對人生產生了懷疑,覺得自己是不是甚么科幻產物,又開始覺得她不是她自己,那到底甚么才是她自己?所以她是誰?發生了什么? 若不是環境太蒼涼可怕,郁暖可以懵逼三天三夜吃不下飯睡不著覺聽不懂人話,然而現下——郁暖卻沒辦法放任自己糟糕的心情。 她已經感受到身體的薄弱,只能在好不容易尋到的一棵樹下,抱成一團避風。 她能看見更遠處的星火,但她不曉得那是甚么,走了很久的路,卻不見更近,仍舊是那么遠。她就像是個望梅止渴的旅人,最后或許不得不干渴而死,耗盡自己的體力。 于是郁暖放棄了,甚至有些悲觀的想,說不準在閉眼睡一覺,她又能回到家里。 夜里風更冷了,她幾乎團成了球,抱著自己取暖,躲在分岔的樹下不敢探頭,心情滯澀而緊張,卻因著懷孕而睡得昏沉。 再次睜眼時,周身都有些細微的顛簸,郁暖捂著頭起身,卻發覺自己正躺在有些硬的平板上,她被換上了一件半舊的淡粉色的異族衣裳,想要開口,卻發現嗓子沙沙的疼。 她伸手撫過脖頸,摸到上頭微凸的痕跡,仿佛已然痊愈多時,卻還是很疼的。 這是一輛正緩慢馳行的馬車,她身邊的女人方才在打盹,此時也醒了過來,對她嘰里咕嚕說了一些話,還伸出有些粗糙的手指,摩挲兩下她脖子上的傷處。 郁暖聽不懂,也不能說話,便有些愣神。 那女人察覺到語言問題,絞盡腦汁開口,說了幾句斷斷續續的中原話。 郁暖:“…………” 郁暖還是聽不懂啊。 只聽懂了甚么,公主,甚么中原的王……甚么甚么大油餅(...)甚么馬,甚么樹的…… 郁暖更懵了,蒼白著臉與她面面相覷。 一時間,尷尬的氛圍發酵起來。 于是兩人相顧無言,尷尬無比,直到車隊再次停下,郁暖便被這個異族女人扶下了車。女人對她費勁說了些話,郁暖仍舊只聽懂“公主”兩個字,其余的都沒聽懂。 她在懵逼完之后,腦中完全尋摸不到任何線索,仿佛她就這么憑空出現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莫名其妙的懷孕了。 最可怕的是,她懷孕了,連孩子他爹是誰都不知道。 難道孩他爹是草原人民?赤著胳膊脖子圍著狼牙轉圈圈那種? 郁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傷痕,有些無言。 郁暖被帶著走了許久,這條車隊幾乎一望不見盡頭,非常尷尬的是,她所在的馬車在最末尾,也是最普通破舊的。 在最先頭,??恐惠v綴著黃金和紫粉色水晶,頂部高高隆起呈傘狀的馬車,下頭仿佛足足嵌了八個半人高的輪子,可見車內空間甚是寬廣。車頂在烈烈光暈下,散發著金橘色的光芒,而最頂部綴了一枚碩大的鴿血紅寶石,微掀的層層紗帳刺著金色的大朵牡丹花,而愈是往內層,紗帳的顏色便愈是鮮紅,郁暖從外看,便只能見到一個隱隱綽綽的倩影。 她有點好奇,刮風下雨怎么辦,這些紗簾能擋雨嘛? 那個女人似乎看懂她的疑惑,悄悄朝著頂上呶呶嘴。 郁暖才發覺,仿佛上頭的金橘色頂棚上有點細微的縫隙,應該還能放下來固定當車壁。 敞篷車嗎?這么拉風的嗎? 郁暖有些心不在焉,被女人按著跪下,其實也沒什么所謂,只是這具身體的膝蓋有些過于柔嫩,故而導致她跪一下就酸疼到受不了,卻也只是捂著肚子,默默忍耐著。 而女人也旋即跪了下來,對著里頭的女人嘰嘰咕咕語速飛快,郁暖至少聽得出她很興奮,這種興奮源于對車內女人的尊敬。 她甚至赤著手足,手舞足蹈的親吻著地面,表達自己的崇敬之情。 微風拂面,車角的四個鈴鐺輕輕響動,郁暖方抬起頭,那個女人輕笑一聲,緩緩用中原話道:“我看你像是中原人,又為何躺在草原的大樹下?” 她的咬字有點生澀,卻由于嗓音的糜麗嬌媚,而帶了點獨屬于女人的韻味。 郁暖頓了頓,選擇實話實說:“回……貴人的話,我也不曉得。我醒來便在這兒了,許多事情都忘了?!?/br> 雖然喉嚨仍舊疼著,但她卻不敢慢待,于是勉力沙啞的說著話。 那女人頓了頓,仿佛在沉吟,卻又醇厚笑起來:“你是本公主救的,這樣說來,你往后就是我的婢女了?!?/br> 郁暖一臉懵逼,只是跪在地上不語。 莫名其妙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莫名其妙的地方,莫名其妙懷了孕,莫名其妙的被成為不知道什么人的莫名其妙的婢女。 她除了腦中一團亂,耳邊嗡嗡亂響,只能被按頭答應。 郁暖覺得,自己心態莫名變得很好啊,為什么下意識的就接受了呢。 忽然覺得自己也很莫名其妙。 而且,本應該理智退縮的時候,她卻意外的挺大膽。 郁暖又沙啞著輕聲道:“尊敬的公主,我尚有二事不明?!?/br> 雖然她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公主,但公主就公主吧,叫爸爸都無所謂。 公主很大方的讓她盡管問,甚至讓婢女把紗簾掛在金鉤上。 于是郁暖看到了一個……打扮奢華的大胸御姐,頭上的長紗綴了紫紅雙色的寶石,額間是一串雕刻精細的的赤金花朵,綴下點點泛著金光的流蘇,而她的穿著有些大膽,一件米色的坦胸長裙,邊緣以金線掐出朵朵蘭花,而胸前是一道小麥色的溝壑,露出的兩條腿修長而豐滿,泛著健康的光澤,隨意性感的彎曲著,隱隱坦露出更底的風光。 郁暖登時頓了頓,卻還是從容道:“我……不知,您的車隊要去往哪里?” 公主托著腮,深陷的眼窩里有一對深棕色的眼睛,她勾起紅唇回答漫不經心道:“我們要去西南,去西南王燕宿云的領土?!?/br> 好吧,所以西南王……是哪位? 公主見她茫然,笑得有些滿意,解釋道:“西南王大壽,本公主代父汗赴宴,順道見見你們中原的友人,打聽一些事情?!?/br> 郁暖抿了下干澀的唇瓣,又接著喑啞問第二個問題:“公主殿下……我發現,我手上戴的一枚戒環不見了,不知您發現我的時候,它在不在呢?” 她不曉得這種戒指在古代應該怎么稱呼,昨日在黑夜中匍匐跋涉,郁暖也沒看清那枚戒指。但她能觸摸到,似乎是玉樣的質感,上頭的雕刻繁瑣而細膩。 她不知道那是原身的甚么物件,但卻知道,這一定很重要,而且并不容易丟失。 所以她沒找到的話,或許被甚么人順手牽羊了,她得借公主的權利,把戒指拿回來,或許到時還能知曉原主的身份。 因為,即便她不曾有機會照鏡子,也知道原主的皮膚細膩雪白,而她剛在原野上醒來,穿著上雖因著太暗無法看清,卻能感觸到,無論是材質還是繡紋,都很不錯,觸感連原本世界的某些高定款都有所不如。 那么,戒指一定也是很重要的東西。 卻不想公主隨意的說道:“你不要急呢,你的約指歸本公主了?!?/br> “就當是這一路的救命錢和路費,怎么樣?” 這位小麥色皮膚的公主,看上去有些意興闌珊,似乎是在詢問,但也只是霸道告知的語氣。 郁暖能怎么樣? 于是她只能道:“好的,那么它現在屬于您了,尊敬的公主?!?/br> 公主很滿意她的態度,于是嫵媚的輕笑一聲,剔著長長嵌金的手指甲道:“不必言謝。還有,我是米琪婭,喀舍爾之王的明珠?!?/br> 郁暖覺得很離奇,試探著小聲道:“您……是米琪婭公主?” 公主覺得這個中原姑娘仿佛并不聰明,但有些可愛。 而由于得了那枚戒指,于是公主很耐心的學著郁暖的口音,和慢吞吞的腔調道:“是的,我是米琪婭、公主?!?/br> 郁暖有點懵的被帶走了,不過這次她沒有回到后面的車子,而是去了公主馬車的后方第三輛車。 但她沒有什么感覺了。 米琪婭公主什么的…… 有點耳熟。 盡管很離奇,但她覺得昨日在她身上發生的事情,已經非常離奇了,并不差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事。 她懷疑,自己穿進了《為皇》的世界,米琪婭公主……似乎是戚皇的后宮佳麗之一。 戚皇是讀者給的稱呼,男主并不叫戚皇,似乎是叫……戚……寒時? 郁暖不得不承認,她智商可能只有五十了。 前些日子剛看完的小說,雖然一心三用很不走心,但為什么會連男主的名字都有點模糊了?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已替) 很意外的是, 郁暖被米琪婭公主照顧的很不錯。 從第一次談話開始,這位部落明珠便時常召見她,使郁暖與她閑聊。 讓郁暖松了一口氣的是,這位公主對于她的過去,似乎并不是很感興趣,她先頭說,過去的事都忘了, 但事實上郁暖也覺得沒什么說服力。 一個面色蒼白的柔弱女人,倒在原野樹下,被人救起時脖頸上傷痕累累,論誰都會覺得, 她背后的故事并不簡單的罷? 就連郁暖自己, 都有些許的好奇,這具身體的原主到底經歷過甚么,才導致脖頸有這樣深度的劃傷, 還有為什么懷著孕, 卻穿著寢衣出現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 若是一般人家的女人也就算了,還能腦補出家宅不幸之類的緣由,可這個女人渾身上下,都細膩柔軟, 皮膚泛著晶瑩的雪白,像是尚好的羊脂白玉, 而一把長發也打理的根根分明, 柔順又棕亮。 這種由內而外的精致芬芳, 并不是普通人家能嬌養出的。 在這幾天內,郁暖終于有幸,照到了自己的容顏。 她發現,她還是和原來……長得一模一樣呢。 這讓她有不太好的預感。 但仔細想來,又覺得很不切實際。 《為皇》原著中,是有一位,和她同名的女配角的,是戚皇的白月光,但膈應事實上他們之間到底有沒有過感情,誰都說不準,郁暖更相信是沒有的。 而這個女配的存在沒有膈應到身為讀者的郁暖,全然是因為……她的存在感并不強,只是初期的一個為了打臉而存在的小反派而已,其實在全文中也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地位。 所以就郁暖翻書的速度來看,像是秋風掃落葉一般迅猛的翻過去了,只知道一些有關于她的大體信息。 她的印象中,這位郁大小姐應該沒有出現在這個時間點…… 而且肚子也不可能這么大吧? 因為那位大小姐,可是把自己的孩子,當著戚皇的面殘忍殺死的。 而西南王的壽宴,就郁暖的記憶來說,應該已經過了最初時期,也就是說,這個時候郁大小姐怎樣也不可能活著了。 她不太記得,這個宴會到底發生了甚么,但似乎戚皇派了欽差道賀,其樂融融的表面下各方皆是暗流涌動,而其中應該沒有這位米妮公主什么事。 不是,是米琪婭公主。 公主殿下似乎很喜歡與她聊起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