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或許有人會選擇努力硬剛,臥薪嘗膽奮起反抗,頭破血流,在所不惜。 但郁暖并不,她選擇在高峰下面搭個安靜小巧的木屋。 就這樣過日子吧,挺好的。 跨不過去就不跨了吧,太累了。 郁暖想開了,便又不難過了,繼續把這些全都一鍵刪除,塞進回收站。 她認真吃著菜肴,嘴唇紅潤潤的。 然而,她還沒安生多久,身旁的秦婉卿卻站了起來,此時她已然面帶紅暈,美眸盈盈像是能滴水。 秦婉卿朱唇微啟,笑著舉盞,對著上方仰首道:“婉卿只愿,太后娘娘福壽雙全,安享太平?!?/br> 秦婉卿體態風流,胸口的一團細膩,因著醉意,變得愈發膨脹,呼之欲出。 她不知怎的,吃的極醉,有些失了儀態,卻還是笑著給太后舉杯,仰頭吃酒,酒樽里的酒液,緩緩從玉潤的下巴流下,再流入衣襟里。 前胸有一塊濕透了,緊緊貼著雪白嬌嫩的肌膚,她含著媚意,手指輕輕勾著抹胸,仿佛有些熱了。 太后略一蹙眉,卻并沒有多說甚么,只是平和道:“你有這個心甚好?!?/br> 又命令道:“去,給她端些醒酒茶來?!?/br> 郁暖在一邊看戲,撐著下巴吃茶,一雙眼睛,慢慢看著秦婉卿發癲。 橫豎和她沒什么關系。 她猜現下太后大約,對秦婉卿只是不喜歡,還沒到往后那種厭惡的程度。 而且看在秦婉卿是崇北侯的女兒這一重身份的份上,她都不會當堂發火的。 卻不想,秦婉卿又含著醉意,又抖著手腕,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酒液撒得到處都是。 她跌跌撞撞站起身子,促不防腳一滑,跌在郁暖身邊,露出半片雪白的大腿,滿當當的酒液撒了一地。 有一部分也撒在郁暖的裙角上,呈出焦黃的色澤,慢慢醞出一股奇怪的香味。 太后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在這趟壽宴之前,她并不了解這位崇北侯的嫡女,現下看來,竟是個沒規矩瘋瘋癲癲的。 同她爹爹是一副模樣,仗著身份,能當堂撒酒瘋,只怕是覺得,她這個太后礙于種種原因,不敢發落了她。 不過,太后到底是太后,并沒有多說甚么,神色還是平靜自若。 她只是叫宮人來,給秦婉卿灌了點醒酒茶。 經驗老道的宮人,動作并不粗魯,卻緊緊握著她的下頜,把茶緩緩灌了進去。 嬤嬤又拿冰湃打濕的巾子,強硬貼住她的臉,倒是叫秦婉卿似是清醒不少。 她面上的醉意,也緩緩淡去了。 秦婉卿慢慢睜眼,緩緩跪下,啟唇道:“是……臣女方才失態了,請太后責罰?!彼f的很干脆,面色還算鎮定。 由于被擦了臉,脂粉都擦沒了,秦婉卿露出一張略帶病意的容顏,唇角慘白慘白,眼下略有青黑。 當眾卸妝這種事情,簡直像是公開處刑。 原本在長安,排的上號的嬌媚容顏,現下瞧著其實也不丑。 就是沒了那份驚艷動人的魅意,更添了幾分頹廢和糜i爛。 不曉得秦姑娘私底下做了什么,大好年紀的姑娘,怎么擦掉脂粉成了這幅模樣,竟像個年長的婦人。 上好新鮮的甜瓜,郁暖卻沒了吃瓜的心情。 因為她覺得胸口很悶。 不知為何,秦婉卿方才往她身周撒的酒液,帶著一股濃烈奇異的香味,混著果酒的味道,叫她覺得很不舒服。 她甚至沒有反應的時間,連喘氣都變得細弱,胸口起伏著,嗓子無力,說不出話,鎖骨都汗濕了,卻無力動彈。 可是現下,所有人都看著秦婉卿,整個殿內寂靜一片。 郁暖用盡全力,有些艱難地打翻了面前的銀著和玉碗,落在地上,發出一陣刺耳的碎裂之聲。 太后立即注意到了她,驀地站起身,不顧儀態,兩三步下了臺階,有些急切道:“這是怎么了……阿暖,孩子?” 太后以雷霆之速叫人來,把郁暖安頓,側頭命親信宮人去喚太醫。 郁暖只覺得很懵,面色蒼白的倒在案上,連話都說不出。 她委屈的很,眼淚竟順著眼角,流了下來,淌在桌上小小一汪。 關她甚么事??? 秦婉卿真是瘋狂到命都不顧了。 說好的沒人敢宮斗呢……! 還是說,秦小姐覺得,有男主護著,就能隨意殘害無辜了? 郁暖聽了想打他。 太后陪著她一路,郁暖忍不住小聲無助抽噎,額角都汗濕了,求生欲極強。 她真的覺得,自己要死了。 一瞬間,腦殼又開始疼了,她只覺世界一片混沌,頭頂的鈍痛變得尖銳無比,像是有十萬根銀針戳在腦袋上。 她細細喘息著,轉眼撐不住,驀地昏厥過去。 下一瞬,外頭便有太監的嗓音,倉促高亮道:“陛下駕到——” 她被幾個宮人小心翼翼的護著,不敢叫她多顛簸,只能搬了一個繡榻來,把她抱上去。 郁暖額角的碎發貼著蒼白的面頰,唇瓣已然白得嚇人,脆弱的像是下一瞬便會死去,一副嬌氣的身子無聲無息躺在那兒。 她在昏迷中,細弱的咳嗽一聲,唇角流下一絲鮮血,驚心動魄的冶艷柔弱。 榻上極美病弱的少婦,仿佛已然死去多時,毫無聲息。 一時間,殿中人心惶惶,卻寂靜無比。 只聞一人的腳步聲,穩重卻極快。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整個殿內寂靜得一根針落下,都能清晰聽見。 女眷們皆跪伏于地上, 不得允許無法抬頭。 一眼望去, 烏壓壓一片,各色衣衫落錯相依。 誰也沒料到, 皇帝竟然來了。 無人不覺,他是為了太后壽宴而來。 到底母親作壽, 陛下百忙中抽空作陪, 也是理所應當,不值得奇怪。 只可惜了那位周三奶奶, 昏倒的不是時候。 長安城中誰不曉得, 郁姑娘身子弱, 走兩步喘三口氣兒, 走十步路都要閉了氣去。 雖然絕色之名在外, 這幅多愁多病身, 卻自來無人敢娶。 都道這姑娘說不準,連出嫁都熬不到,便要去世了, 何必白白落了晦氣。 故而,此番能在太后壽宴見著她,也屬難得。 可這喜氣洋洋的壽宴被她這么一摻和, 再多的歡欣也攪和沒了,陛下即便不悅之下發落了她, 那也合情合理。 不過, 太后瞧著挺喜歡她, 應當也不會隨意任人處置。 只,即便再喜歡,被她這般攪了興兒,趕明兒,亦不知還有幾分寵在了。 真是可憐呢。 出身高貴,結果嫁個落魄庶子,好容易,不知使了甚么手段,哄得太后開心,結果又叫她老人家這般丟面兒,晦氣極了。 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 可見這郁氏,是個喪門星。 即便有幾分貴氣,那也如同鏡花水月一般,輕輕一碰,就散成水波,漾著碎了。 不可避免,許多貴女們皆作此想。 雖跪著疲憊,但精神頭兒十足,看熱鬧誰不喜歡? 看這種坐在云端的貴女,一步步跌落,最后摔倒谷底粉身碎骨,那便更是快意了,回頭還能當茶余飯后的談資。 又驚又嚇的,當屬南華郡主。 她這般跪在地上,一顆心早就又疼又脹,眼前因著極度的恐懼,一陣發白,連地磚上的紋路,都重了影兒。 她恨不能立時起身,奔到女兒身邊去。 自己的姑娘,這好端端的,怎的又病了!之前歸家的時候,尚且面色好了點兒…… 她又是擔憂女兒的身子,又是怕陛下覺得不吉利,不肯叫人來醫治。 畢竟別說是太后生辰這么大的事兒了,就是日常過個節,皇宮里都不興請大夫的,只怕病里晦氣,沖散了團團喜慶,削了貴人福分。 故而不論是受寵的還是不受寵的,得了甚么病癥,皆不敢明目張膽請人瞧。 規矩森嚴,南華郡主只愿陛下能網開一面,把乖暖挪到旁的地方去也好,只求他能叫人來醫治。 不管看在誰的面兒上。 她只怕自己的乖暖,心頭絕癥犯了,那可真是……無藥可救,只能聽天由命。 邊想著,她鼻頭一酸,淚水啪嗒掉在冰涼的殿面上,她輕輕閉上眼,沒有陛下和太后的口諭,卻不能立時跑去女兒身旁,長長的指甲扣進縫里,竟然將要翻出血rou。 這頭,太后握著郁暖冰涼的手,雖面色鎮定,但眸中流露的焦急,卻更為真確。 鄰近的幾個跪在地上的貴婦貴女,只能瞧見玄色袞服下擺繁復的金紋一閃而過,陛下便已然走了過去,不言不停,長腿三兩步至榻前。 郁暖已然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