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第75章 “咳咳?!彼究「煽纫宦? 劉蕁立刻端正坐姿做乖巧狀, “小草, 手心手背都是rou。在家里兩個兒子,一個有大好前途,一個卻遭遇打擊的時候,家里肯定是悠閑照顧遭受打擊的人?!?/br> 劉蕁道:“但是非說這探花是他弟弟的,也過分了吧?” 司俊道:“季斯文名在外, 你可以想象一下, 羅朗落榜,他家一個沒名氣的人考上了狀元, 你會如何想?” 劉蕁毫不猶豫道:“天下人眼瞎不識金鑲玉, 羅朗名不副實啊?!?/br> 司?。骸啊?/br> 許和扶額:“季斯是真的很有才華,公子你也知道吧?” 劉蕁道:“文章是寫的不錯, 但文章寫的不錯就能當官嗎?科舉選的是能當官,當好官的人?!?/br> 許和道:“可幾百年來,推舉選的都是有聲望有文采之人。季斯才華橫溢,舉止投足有先賢之風,嬉笑怒罵皆成文章,性子爽直,頗受世族喜愛。羅嘉饗雖早早定下狀元之名,但世間已經傳聞, 若有人能威脅羅嘉饗的狀元之位,定是季斯。只是顧忌季家出身,才沒有聲張?!?/br> 劉蕁瞪圓眼睛:“哈?誰給他的勇氣?我家嘉饗和他的距離起碼有十萬個銀河!” “嘉饗不是你家的……好吧, 就算是公子你家的,”許和感覺心累,“但只說才氣,季斯不一定不如嘉饗,這一點嘉饗在看過季斯文章之后都如此感嘆?!?/br> 劉蕁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才氣?什么叫才氣?寫得一手錦繡文章就叫才氣?那司馬相如是不是比衛青霍去病厲害?我記得衛青以前還是家奴,才氣肯定比不上司馬相如?!?/br> “公子,文人和武將的評價標準不一樣……”許和辯駁。 劉蕁呵呵:“成啊,不比武將,那從作為上來說,司馬相如比得過漢武時期多少文臣?” 許和啞然。 司馬相如當然不是沒有政治作為的。他一生中值得記載的政治作為是出使西南,為西南夷歸順做出了貢獻。 可他在其中又起了多大作用?別的人不知道,熟讀史書的許和等人不可能不知道。 在司馬相如出使之前,漢武已經為了平定西南夷做了許多工作。前有唐蒙厚禮說服夜郎等國歸漢,后西南夷見夜郎等國歸漢的好處,紛紛上書請求漢朝委任他們以官職。然后,漢武才派司馬相如出使,一路上西南夷都以迎接司馬相如為榮。 傳記說這是司馬相如一篇《難蜀父老》成功解答了西南夷百姓心中疑惑,才達成的此效果,就算稍稍讀點書的人都知道這是閉眼吹。 不說西南夷的父老鄉親,就說那些部落首領,識得漢字便是不錯了,讀得懂文章的有幾個? 不提蘇武張騫,就說同為收復西南夷做出了貢獻的唐蒙,他們付出了多少心血?司馬相如作為使臣,他的確盡職盡責,將這個差事辦得十分不錯,但非要說這件事的功勞全是他的,那的確是睜眼說瞎話了。 說難聽點,司馬相如就是個來摘桃子的人。 司馬相如在文學上的成就的確可以堪稱當世無雙,當政治成就,也只能找這些摘桃子的事為他吹噓一二。 “詩賦寫得再好有什么用?心不在百姓身上,不在國家身上,全是白搭?!眲⑹n冷哼,轉頭對傻眼的季恒道,“或許以前幾百上千年,都是這么選人才??涩F在時代不同了,朝廷在殿試前,早已經宣布,殿試就是皇帝問策,在你拿到考卷的時候,題目也寫的非常清楚,如果你遇到這種情況該怎么做。你可以懷古,可以直抒胸臆,可以感慨,但關鍵是我要看到你怎么做。你弟弟文章寫得好,寫得感人,可要他提的意見和建議,他一條都沒有說。他是不是還沒有做好為官的心理準備?” 季恒話在喉嚨里轉悠了許久,才艱難發聲:“二弟……偏題了?” 劉蕁嗤笑:“偏題十萬八千里。若不是見他確實有文采,他怕是這殿試被淘汰的第一人。那么多學子,有胡言亂語的,有貽笑大方的,但都知道朕……這皇帝陛下要的看的是什么,說的對不對暫且不提,好歹都說了。你弟弟倒是不錯,標新立異啊。我也想聽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看不懂題嗎?” 季恒心中不由尷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或許他想的是,只要展現出自己的才華,就能隨心所欲吧?!彼究〈驁A場,“歷來選官都是如此,選的是有才華之人,至于如何展現才華,倒是沒有特意規定。而且歷來有才之人都很狂傲,不喜被束縛?!?/br> 劉蕁道:“不說為官為將,就是當皇帝,也是被許多事許多人束縛。若不想被束縛,入什么朝為什么官?” 司俊嘆氣:“小草,話不是這么說。等入朝為官了,他也該知道哪些該遵守了?!?/br> 劉蕁道:“好吧,等他入朝為官之后再看看吧。不過我聽他平日喝得醉醺醺的,真能按時當值?” 司俊道:“世家子大多如此,以放浪形骸為灑脫?!?/br> 劉蕁道:“可那些放浪形骸的世家子是準備讓家里養他們一輩子啊?!?/br> 司俊道:“季家既然有長子入仕,次子游樂山水之間也不錯,也能和世族交好?!?/br> 劉蕁一拍大腿,對季恒道:“原來你家打得是這種主意,才故意放縱你弟弟??!唉,我就知道,季佩真是老謀深算,什么都計劃好了!我算是服了。來,敬你家一杯茶。這才是滴水不漏啊?!?/br> 季恒:“???”是嗎?這是我爹的計劃嗎?我爹原來是這樣想的嗎?所以我爹原本就知道弟弟無法在官場好好待下去嗎?不對吧?似乎不是這樣???我覺得我家真的最重視我弟弟,不是故意放縱他??! 司俊和許和對視一眼。他們當然知道季家不是放縱季斯,而是之前大家都習慣這樣了。 不然,在殿試的時候,也不會大家眾口一詞,要推舉季斯當探花。只是皇帝陛下(和司?。┠X回路不一樣,覺得季斯當不了探花而已。 不過他們已經不想再和皇帝陛下討論下去了。事情都已經這么定了,天下人無論之前如何,要參加這科舉,就得習慣這件事,有什么可爭執的? 如果季斯除了文才之外,也有政治才華,入仕之后總會有機會。畢竟他的文采已經在大臣和皇帝陛下面前掛了號,許多人都惋惜他的才華。如果他真有什么作為,肯定比普通官吏晉升更快。若他真的只會寫些漂亮文章,那就沒辦法了。 劉蕁見季恒已經沒那么難過了(實際上是被劉蕁嚇懵了),開始笑嘻嘻的轉移話題,問起季恒所做的文章詩歌。 都是一家子,季恒被季斯比到了泥底,真有那么差? 文章什么的,季恒不一定全記得住。不過自己所做詩歌,他還是記得的。 季恒已經知道劉蕁地位十分高,所以也拿出了自薦的態度,將其他雜思暫且放到身后。 劉蕁聽后,驚訝道:“寫的不錯啊,哪里差了?” 季恒不好自己回答,許和代答道:“季斯辭藻更為華麗?!?/br> 劉蕁瞬間了然:“哦,對哦,現在的文風是越華麗越好,你的詩歌太直白內斂了,又喜歡寫普通人,不受當世人歡迎是理所當然。別泄氣,這世間喜愛的文風都是時時刻刻在變,在后世有一名為白居易的詩人,就推崇詩歌要直白易懂。他經常寫了詩之后,念給街頭不識字的老嫗聽,若老嫗聽不懂,他就會繼續修改。他反對離開內容單純地追求‘宮律高’、‘文字奇’,更反對‘嘲風月、弄花草’的艷麗詩風。這人在歷史中的文學成就十分高,人稱‘詩王’?!?/br> 司俊干咳。 劉蕁很沒誠意道:“哦,不小心說漏嘴了?!?/br> 許和連忙看門外,好吧,雨下得更大了。 陛下你能不能別這么嘴上不把門? 季恒腦袋懵……好吧,他今天腦袋一直在懵來懵去。剛清醒過來,立刻又被打懵了。 這公子,到底是什么來路?難道是陛下所收的那兩個有奇異手段的方士? 不過,被人肯定的感覺很不錯,季恒將疑問暫時壓在心中,繼續和劉蕁聊天。 劉蕁似乎學乖了,不再說什么后世后世,不過倒是就文學理論和季恒進行了探討。 季恒不是寫不出辭藻華麗的詩歌文章,只是他更喜歡現在的風格而已。所以季恒心里也是驕傲的,他只是一直找不到認可他的人才苦悶。 現在有一個認可他的人,季恒不知道有多高興。 聊了許久,雨終于停了,劉蕁似乎意猶未盡,但是被司俊架著以非常憋屈的姿勢拖走了。 季恒也騎著馬回家。 回到家的時候,季恒換了一身衣服,猶豫了一下,去了季斯的房間。 自殿試成績放榜之后,因季斯情緒太過激動,怕進一步刺激季斯,季恒被家里人勸著繞著季斯走。 季恒到了季斯房間的時候,一個丫鬟露出十分驚恐的眼神,他一進屋,那丫鬟就離開了,估計是去找他母親當“救兵”。 季恒心中嗤笑。弄得好像我要傷害他似的。 季恒進屋后,季斯情緒看上去還算正常,沒有前幾天那么絕望,只是有些低落。 季斯對著季恒拱手:“大哥,恭喜?!?/br> 季恒沒有回答,他坐下后,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伺候季斯的丫鬟很盡心,水一直是溫熱的。 季恒把水遞給季斯,道:“喝一點。你讓父母擔心了?!?/br> 季斯喝了水,苦笑道:“是斯不對?!?/br> 雖知道不對,但他控制不住心中痛苦。 他認為皇帝是一位明君,可他卻被這明君放棄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伤F在陷入自我懷疑中。他曾經獲得的夸贊,或許并不是真實的。 季恒見到的季斯一直是神采飛揚,令他羨慕。如今季斯如此低落且充滿自我懷疑的模樣,實在令人心疼,怪不得父母小心翼翼,唯恐傷害了他。 季恒有些想打退堂鼓。 若今日所遇上那貴人所言為真——其實他已經信了貴人的話,試卷刊發的時候,季斯就會知道了差點落榜的真相,現在不必要告訴他。 季斯苦笑道:“家里人都對我小心翼翼,連給大哥祝賀都不敢,大哥也認為我這樣輸不起嗎?” 季恒愣了一下。 季斯道:“大哥,弟弟并不是輸不起的人。家中人如此小心翼翼,倒顯得我更不對了。我和母親提了多次,唉……” 季恒揉了揉太陽xue,道:“母親也是關心則亂?!?/br> 季斯苦笑。 季恒道:“既然你覺得無事,那我也直說了。子雅,我今日躲雨時遇到那日我們一同……被圍毆的貴人,詢問了你試卷之事?!?/br> 季斯驚訝:“你遇見兩位恩公了?” 季恒道:“其中一位……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文章偏題了?” 季斯:“???” 季恒道:“殿試前朝廷三令五申,殿試乃是陛下問策。試卷時給了一個情景,讓考生假設自己是官員,向皇帝陛下上折子獻策。恩公說你是考生中唯一沒有獻策之人。若不是陛下愛憐你文章錦繡,你將成為……你,名次恐更低?!?/br> 季斯頹然道:“是……是這樣嗎?” 季恒見季斯這樣,知道季斯已經回過神來。他嘆口氣:“不過陛下和考官對你才華還是認可的,若你能在為官時有所作為,肯定比普通官員晉升更快?!?/br> 季斯垂首沉默了半晌,道:“是我錯估了陛下心理?!?/br> 季恒沒有問季斯錯估了陛下什么心理,他嘆了口氣,道:“貴人還道,世族子弟放浪形骸,是因為他們有家里養著,不需要入仕。若你要入仕,至少改掉酗酒的習慣。在官場上,喝酒誤事?!?/br> 季斯垂頭喪氣,看上起異??蓱z,也不知道有沒有將季恒的話聽進去。 季恒言盡于此,他離開前,道:“我會參加武科?!?/br> 季斯繼續苦笑。 季恒嘆氣,起身離開。離開之前,他心里狐疑,為什么母親這么久都沒來,直到他出門時見到了父親正站在窗外。 季恒連忙向季佩行禮。 季佩道:“你遇見了誰?” 季恒斟酌了一下詞句,道:“因兒見來者位高權重,他們不說身份,兒也不敢問。不過兒曾見過那恩公,要兒喚他‘誼生’,也不知道這是否是化名?!?/br> 季佩嘆氣:“許誼生,乃是陛下主簿?!?/br> 季恒驚訝:“陛下主簿?那來者……” 季佩繼續嘆氣,道:“許誼生的友人,各個不凡。既然說閱卷之時,估計是荀明友和荀文達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