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眠溪：……

    好有道理，人總是對好看的生物更加寬容。就像他每次回家見到小寶一樣，無論小寶是把遙控器放進了水池子里，還是抱著垃圾桶玩撒得到處都是垃圾，只要他沖楓眠溪眨眨眼睛，呀呀叫幾聲，楓眠溪總是無法抗拒的。

    他受教地點點頭，找宋琬迎化妝去了。

    等他化完妝出來，沈霖那套定妝照已經拍完了，場地也都布置好了，就等著導演喊一聲開拍了。

    商聞之遠遠站在一旁，喊道：“厲尤離癡，你們兩個先把第一段排演一下?！?/br>
    楓眠溪點頭，這才看向沈霖，好在這時候沈霖正低頭看劇本記臺詞，并沒有發現他的緊張。

    他微微松口氣，努力回憶劇情，讓自己盡快入戲。

    在劇情里，離癡帶著小狐貍離開宅子，去某座靈山采摘靈藥，中途遇到一群殺人奪寶的無良修士，遭了暗算，厲尤為了保護離癡，關鍵時刻化形成功。

    這第七幕講的，就是離癡養好傷后，教導化為人身的厲尤衣食起居的經過。

    一臺攝像機架在屋內固定住，正對著擺在屋子里的梳妝鏡，頭頂周圍都開著燈，照得室內一片亮堂。

    【厲尤身上就披著一件白色的中衣，坐在鏡子前等著離癡給他束發。

    離癡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拿著梳子，另一只手掬起一捧發絲，細細地為他梳理?！办`獸化形極為不易，你現在既然有這個造化，往后就不能再只把自己當做一只狐貍了?！?/br>
    厲尤透過鏡子看他身后的離癡，目光中滿是依賴。

    離癡道：“化作人身時，不可裸露身體，不可匍匐爬行，不可張爪撲蝶，不可露出尾巴亂搖?！?/br>
    厲尤連忙點頭，可他的頭發被離癡握在手里，猛地一點頭，頭皮被扯痛了。

    離癡難得露出笑意，他把厲尤的頭發扎成一束，對他道：“每日早起須洗漱、穿衣、束發，不會的，來找我，我再教你一遍?！?/br>
    厲尤對著鏡子里的離癡高興地笑，滿心滿眼都是歡喜，“聽你的！”】

    楓眠溪對著銅鏡里那張肖似恩人的臉，微微一愣。

    這時導演道：“等等，這個情緒不太對?！?/br>
    聞言，沈霖立刻從戲里脫身出來，低頭抽出放在梳妝臺下的劇本翻看。

    商聞之過來對楓眠溪道：“小楓啊，你剛剛看厲尤的那個眼神不太對?！彼更c道：“這個時候的離癡，因為厲尤化成人身又救了自己一命，所以對他的感情又深了許多，這時候厲尤在你心里的定位，已經從寵物變成家人，當你給他梳頭的時候，動作盡量再輕一些，不要太拘束，可以跟他再靠近一點，等他說完‘聽你的’以后，你的神情應該再柔和一些，你看著他的眼神，是那種信任的、寵愛的?！?/br>
    頓了頓，商聞之沉思道：“剛剛你看著他的眼神，倒有點像是在追憶故人?！?/br>
    楓眠溪愧疚道：“抱歉導演，我會好好調整的，剛剛一時走神了?！爆F在是工作時間，他竟然在鏡頭前走神，的確很不敬業。

    導演見他滿面愧疚，倒是并不在意，道：“沒事沒事，別放心上，就算是國家級演員都有ng的時候，現在不過是排演，這樣，你先去調整調整，我讓沈霖先拍下一場?！?/br>
    楓眠溪道：“謝謝導演?！闭f完，他和沈霖打了個招呼，就走到一邊琢磨劇本去了。

    商聞之回頭對沈霖道：“接下來拍厲尤自己的戲份，沒問題吧！”

    沈霖一邊低頭看劇本一邊道：“沒問題?！?/br>
    商聞之對沈霖簡直不能更放心，聞言就要走開，卻聽沈霖道：“今天上午都拍我那部分，讓他多調整一會兒吧！畢竟是個新人?！?/br>
    第18章

    商聞之一愣，這才想起來楓眠溪還是個新人。都是他平時表現太好了，讓他都給忘了，以沈霖這個身份，小楓面對他有些緊張也是正常。他點頭道：“行?！?/br>
    一上午就這么過去。起先楓眠溪一直旁邊翻閱劇本，試著尋找感覺入戲，但是不知不覺中，他就被沈霖的表演吸引了過去。

    在此之前，他一直覺得黎見鳴狀態好的時候表現得十分出色，但直到現在，他看到沈霖的表演，才意識到什么叫做天差地別。

    跟沈霖比起來，黎見鳴的表現顯得格外刻意而稚嫩。楓眠溪忽然想，如果是他和沈霖飾演同一個角色，是否也會在沈霖的映照下，變得格外拙劣？

    他思考了片刻，得出的答案是——會。

    雖然他一直對自己有信心，每一條拍完的時候都會被導演夸一句，但是現在看到沈霖，他才知道，自己和真正的演員差距有多大。

    因此，楓眠溪看著沈霖的目光變得格外認真起來，甚至連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手上每一個動作，都牢牢地刻進了腦子里。

    一上午的戲拍完，沈霖基本都是一條過，偶爾的兩次ng，也都是道具出了問題，因此速度十分快，甚至比導演預計的要早半個小時收工。

    中午幾個人圍坐著一起吃盒飯的時候，商聞之就對著沈霖感嘆道：“唉，這是這幾年來，拍戲拍得最暢快的一天了！”當導演的，誰不喜歡沈霖這樣的人來當主演？可惜這機會可遇不可求??！

    沈霖搖頭道：“三年沒拍，我今天上場的時候，還擔心會演不好?！?/br>
    商聞之哈哈笑著拍他肩膀，正要說話，忽然被自己口水嗆了一下，咳得滿臉通紅，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

    周圍人都嚇了一跳，拿水的拿水，拍背的拍背，可是商導不知怎么整的，越咳越厲害，險些背過氣去。

    沈霖皺眉看著，拿出手機給醫生打電話。

    楓眠溪見狀，上前道：“我來試試?！?/br>
    商導旁邊的人連忙讓開，楓眠溪一掌拍在商導背上，一點內力探進商導體內，將嗆在他氣管里的水給拍了出來。

    商聞之大松一口氣，終于不再咳嗽了。

    副導演在旁邊道：“導演你這老毛病什么時候能改??？這都第幾次了，一邊要笑一邊說話一邊還要咽口水，沒被嗆壞真是命大?！?/br>
    原來導演不是第一次被自己口水嗆住了。

    商聞之也覺得這事不太光彩，連忙移開話題道：“剛剛多虧了小楓啊，剛剛他拍那一下，我這口氣都順下來了?！?/br>
    楓眠溪微微一笑，“我剛剛也就隨便試了下，還擔心不行，盼著沈總叫的醫生趕快到呢?！?/br>
    周圍人都笑了，沈霖的眉宇也舒展開來，他對著手機說了句“沒事了，不用來了?！比缓髵鞌嚯娫?，坐下跟大家一起吃飯。

    這階段的拍攝用不了幾個群演，因而劇組的人并不是很多，分了四張桌子，也就都坐下吃飯了。

    午飯照舊是兩葷兩素加一個湯的盒飯，楓眠溪起先沒有注意到，后來不經意往沈霖那里一瞥，發現他吃的是和他們一樣的盒飯時，還有些驚訝。

    沈霖注意到了，看了眼自己的盒飯，問：“很吃驚？”

    楓眠溪如實點頭：“確實有點，我還以為沈總的午飯會和我們分開，就是……特別豪華那種?！?/br>
    沈霖頓了頓，道：“你以為我會像電視劇里那樣，一頓吃七八個菜？”他搖頭道：“電視劇都太夸張了，也太浪費。劇組里的盒飯也很不錯，都是酒店供應的?！?/br>
    楓眠溪想想也是，他的家境本來就很普通，對于富豪的印象完全來源于影視劇和網絡信息，卻忘了一點，即使再有錢，社會地位再高，沈霖也是個普通人。

    這么一想，他對沈霖的印象又好了一些，心道難怪網上接地氣的東西熱度都比較高，只因為大家都是普通人，對于普通事物自然更有親近感。

    更何況，此時沈霖摘了發套，戲服也脫了幾件，看著也就不那么像恩人了，楓眠溪面對他時也就不那么緊張了。

    午飯吃完，下午繼續拍戲，這回楓眠溪嘗試著不再完全入戲，雖然表現得不再像之前那么令人驚艷了，但卻避免了再對上沈霖時出戲的狀況，多拍兩次也就順利過了。

    晚上他則回到酒店自己對著鏡子模仿練習，就這樣，他白天一邊拍戲一邊學習，晚上則自己模仿練習。

    而他練習的時候，有時候會跟小寶視頻，小寶每次透過手機屏幕看見他對著鏡子做表情，都好奇地不得了，忽然有一天就跟著做了起來，不過他實在太小，對面部表情的控制遠遠比不上大人，努力做出的表情不但半點不像，反而分外滑稽搞怪，看得楓眠溪每每破功，再也練不下去，只忙著拿手機截屏去了。好在楓眠溪演戲方面也確實有天分，不到一周就有了明顯的成效。

    導演和沈霖都看出來了，前者又驚訝又興奮，一群人圍在一起吃盒飯的時候，他就一直說自己當時眼光好。后者面上不動聲色，看著楓眠溪的目光卻愈發柔和。

    眨眼間，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宅子里的日常也基本拍完了。

    這一天，他們要拍的是前半部分沖突最激烈的一場戲夜襲。

    第19章

    跟這場戲比起來，前面那些戲都算得上小兒科了。

    《妖言》這部戲主要分成兩部分，第一部 分全都是宅子里的日常，將劇中所有在宅子里發生的劇情都集中在這一個月拍完了。剩下的部分，就全是野外的戲了。

    這天先拍的夜戲，是主角和女反派顏無雙的第一次交鋒。除了開頭在宅子里的那幾分鐘外，其他的部分都要在野外完成，因此這一整個白天，只有早上在租借的宅子里拍了幾條，之后整個劇組就都搬到了野外，工作人員一整天都在搭布景，商聞之帶著整個導演組忙前忙后，親自指導布景，攝影組扛著笨重的機器跑來跑去，努力尋找最佳的拍攝位置。

    其他人則有的搭帳篷有的整理道具，忙得不可開交。

    楓眠溪則和沈霖、穆佳柔在一起，三人站在路邊一棵大樹下對戲。

    楓眠溪還好，穆佳柔在面對沈霖的時候，明顯十分緊張，好幾次都念錯了臺詞，不過沈霖一直十分耐心，倒讓穆佳柔的緊張感退去不少。

    簡單地對過戲份之后也沒空閑休息，立刻又跟著動作指導學招式。

    動作導演是個瘦高的中年男人，他戴著頂鴨舌帽，皮膚微黑，手里拿著故事板傳給三人看，“這個是電腦畫出來的動作畫面，咱們今天晚上的打斗戲，就按這個拍?！?/br>
    楓眠溪接過來看了一眼，故事板中是星月暗淡的黑夜，一個騎著妖獸的紫衣少女從空中落下，她手中舉著一條紅色的鞭子，目光狠辣，而她的對面，站著厲尤離癡二人，厲尤身體半獸化，鋒利的爪子撕開沖擊過來的妖獸，而離癡手里捏著一根翠綠的笛子，正抵在唇邊吹奏。

    畫面的背景，全都嘶吼的妖獸和力量余波泛起的漣漪。

    動作導演道：“這個打斗的畫面咱們可以先按著畫板練練，主要是今天得用到威亞，眠溪和佳柔沒經歷過，得先適應適應?！?/br>
    楓眠溪和穆佳柔一齊點頭。

    至于沈霖，他向來不用誰cao心，這會兒正接過助理拿過來的平板批閱文件。手下管理那么大一個集團，一天到晚需要他處理的事務有不少，即使拍戲的空檔也沒法閑著。

    助理站在他旁邊道：“沈總，軒恒地產那邊的負責人希望能您見一面，具體談談合作事宜?！?/br>
    沈氏集團名下涉及的產業包括地產、餐飲、酒店、旅游、醫療等等，娛樂業只是這幾年才開始涉足的產業，相比較其他產業不過是九牛一毛。助理不知道沈霖為什么明明那么忙了，還要抽出時間來拍戲，只當他是還念念不忘過去當演員的那段時光。他道：“另外，小姐說下午要來探班，托我跟您說一聲，她說打您手機沒有接通?！?/br>
    為了避免影響拍戲，沈霖白天都是將私人手機關機的，畢竟他除了meimei和幾個去了國外的朋友，就沒有什么需要用到私人手機聯系的人了。

    沈霖點頭道：“你待會兒打電話到我家里，跟她說探班可以，但要記得帶藥?！鄙颥幀庍@些日子經常來探班，沈霖見怪不怪，聞言頭也不回，囑咐了一句就繼續埋頭公務。

    助理點頭，轉身打電話去了。

    這邊沈霖正抓緊空隙處理公司事務，那邊楓眠溪站在綠幕下，看著道具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穆佳柔見楓眠溪忍俊不禁的樣子還有些不解，問他笑什么。

    楓眠溪指著那些放在拍攝棚里的道具，笑道：“就是看見這些道具跟自己想象中差距太大，才有些忍不住?！睏髅呦缇椭拦适掳謇锏难F在拍攝時可能會用一些道具替代，但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會是大型的布偶或者是木馬之類的，卻沒想到，電視劇中威風凜凜的妖獸，在片場中竟然是一輛簡陋的四輪車，上面還裝了彈簧設備，當車子拉動，站在上面的人會有明顯的晃動感。

    等到將來成品出來，看看劇里兇煞的妖獸，再聯想拍戲時這些看起來簡陋的道具，那肯定是分分鐘出戲??！

    穆佳柔是正經上過演藝學院的，對拍戲時的這些流程早就一清二楚，因而并沒能get到楓眠溪的笑點，只能迷茫地盯著楓眠溪看一陣，然后跟著指導學動作去了。

    反派顏無雙的武器是一條鞭子，穆佳柔學的就是甩鞭子的動作，不過在這樣的仙俠劇里，她并不需要那么刻苦練習，也不必擔心被鞭子打到，因為她手里的“鞭子”，就只是個看著精致的手柄而已，那條紅色的鞭子會在后期制作的時候補上。

    當楓眠溪看著在動作導演的指導下不停練習揮鞭架勢的穆佳柔，回想起當年在楓燕回手下，那些因為選了鞭子做武器，而被自己揮的鞭子打得滿臉血紅的弟子，不由暗暗感嘆科技真是造福人類！

    他微微笑了下，然后就被導演叫去吊威亞了。

    對于楓眠溪而言，威亞也是個新鮮東西，只不過綁上身就不怎么舒服了，腰部被束得太緊，而且借助威亞懸空的動作也很僵硬。

    期間導演一直盯著他，“哎，跳躍和翻轉的時候盡量挺起腰身，這樣看起來漂亮，吊威亞的痕跡也不會顯得很重?！?/br>
    楓眠溪點頭，好在過去七年已經習慣了習武的身體十分敏捷柔韌，這樣的動作對他來說倒不算困難。

    楓眠溪在空中跟著指揮變化動作，除了一開始不適應外，后來越來越快，越來越敏捷，光是這么看著，就有一種別人怎么也比不上的從容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