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怎么,原總認識他?” 原衍之嘴角突然溢出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寇家的小少爺,我那死對頭的兒子,當年何等叛逆不羈,野性難馴,如今竟然也能規規矩矩來公司上班,看來寇琛出事,對他影響不小?!?/br> 寧川恍然大悟,立刻說道:“而且還是來咱們原氏集團?!?/br> “過來練練手的,咱們多半留不住他?!痹苤蛄艘豢诓瑁骸岸嘟o他派一些活兒干,找有經驗的人帶他,讓他見見世面?!?/br> 寧川知道老總是有意要訓練栽培寇響,于是連聲應了下來,正欲退出去的時候,原衍之突然出聲:“對了,過兩天有個慈善晚宴,把那兩個實習生的名字也加進去?!?/br> 寧川臉色變了變:“原總,你要親自帶他們?” 要知道那樣的慈善晚宴,整個首都城的商界名流都會過來,結識人脈的大好機會啊,公司里多少高層翹首以待,都希望能跟著boss去見見世面呢。 沒想到原衍之居然要帶兩個實習生? 原衍之感慨說道:“他出了事,他的孩子…我理應照顧?!?/br> 回想那熱血沸騰的九十年代,他和寇琛一塊兒南下打拼,天橋賣過碟,地下通道也搶占過攤位,并肩多年闖天下,他沉穩保守,寇琛果敢決斷,兩個人共同開創這一番宏圖江山。 而今遲暮之年,恩怨盡消,他的孩子,他理應照顧。 第71章 晚宴 晚上八點, 首都帝星酒店花園, 慈善晚宴在徐徐拉開帷幕, 觥籌交錯,衣香鬢影。男人們西裝革履,舉止紳士, 女人拖曳著優雅的晚禮服, 手持高腳杯,氣質卓然,言笑晏晏。 原衍之走進來,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即便年近五十, 他看上去仍舊年輕, 且性格沉穩嚴肅,甚少微笑, 總是給人一種難以親近之感。 這倒是和寇響有點異曲同工的相似。 所以徐嘉茂總是開玩笑說,其實咱們boss才是你親爸吧,寇響淡淡睨他一眼,懶得跟他多費唇舌。徐嘉茂又道:“你這些年, 還真是變了不少,相比于現在的冰山臉寇響, 我還是喜歡過去那張火山臉, 好歹還有點情緒對不對, 現在的你啊, 就跟個沒感情的機器人似的?!?/br> 寇響將酒杯里的香檳一飲而盡, 沒說話,徐嘉茂手肘戳了戳他:“哎,今天我媳婦也來了?!?/br> 順著徐嘉茂的模樣望去,只見宋茉穿著一襲墜地的深藍色星空長裙,正在幾位西裝革履的男人間交談說話,嘴角勾起璀璨的微笑,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我媳婦兒漂亮吧?!?/br> “你漂亮媳婦正在跟別的男人風花雪月暢聊人生,你跟我秀什么?!?/br> “正常交際懂不懂,換你媳婦兒是明星,免不了的?!?/br> 寇響想說我媳婦乖得很,不會跟那幫油膩的男人多費唇舌,然而話都到嘴邊了,還是生生讓他咬住。 這時候,有輕緩悠揚的鋼琴曲,從花園一角的琴臺傳來。琴臺圓形設計,周圍有白色的花欄,上面爬滿了綠植藤蔓和不知名的白花,圓臺正中間擺放著一架潔白的鋼琴。 而臺上的女孩安靜地坐在白色鋼琴邊,淡杏色晚禮裙勾勒著她曼妙的輪廓,扇面的抹胸托著她渾圓豐滿的胸部,傲人的身姿散發著令無數女人艷羨,令男人瘋狂的成熟氣息。 優美的旋律從她的指尖漫出來,是一曲《玫瑰色人生》。 周遭的男人們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到鋼琴邊,忍不住要多看她幾眼。然而他們中大多人今夜的目的便是社交,結識人脈,所以也無暇停下來欣賞音樂。 優美的音樂如同賞心悅目的美人,只是這場華麗絢爛的晚宴陪襯,并不是主角。 女人們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相互夸贊,含笑的言語間綿里藏針相互攀比著。 只有一個人,點墨一般漆黑深邃的目光從始至終沒有從她的身上移開。 就像無數次在電視廣告或者雜志封面上看到的她一樣,無論她的妝容風格如何改變,她依舊是他印象中的那個散發青澀稚嫩朝氣,總穿寬松校服,時而靦腆時而使壞的小女孩。 他的右手握緊了拳頭,沒有什么東西是時間無法改變的,三年光陰,容顏已然褪去了當年的青澀莽撞,多了成熟與穩重,而他的心,也同樣變得更加堅毅。 而時間無法改變的…或許,只有他掌心顏色依舊深沉的兩個字母。 那是他的初心,是他此生不渝的摯愛。 ** 鋼琴聲戛然而止,楊吱似心有所感,抬頭朝著花園人群望去,衣香鬢影流動之間,并沒有見到什么熟悉的身影,中斷的鋼琴曲迅速接續。 她微微蹙眉,總感覺剛剛有人在看她。 心里那種熟悉的、澀澀的滋味。 已經很多年不曾有過了。 楊吱重新開始投入演奏,鋼琴是她大學的必修科目,基地班教學嚴格,幾乎每天都要進行樂器訓練,而楊吱極有音樂天賦又分外刻苦,潛心學習幾年來,也能登臺演奏,比起那些從小進行鋼琴訓練的同學,也絲毫不差。 她一貫認為,音樂都是相通的,她一邊學習流行樂,一邊跟著虎山老師學說唱,到現在這個程度,楊吱發現其實兩者也有相輔相成的地方。 鋼琴演奏完畢,她起身謝禮,周遭掌聲不絕,男人們開始注意到她,目光多了些許意味。 這里的男人多是成功人士,不會年輕,其中更有閱女無數之輩,眼睛自然也是毒辣,縱使如此,卻還是被楊吱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清雅氣質所吸引了。 徐嘉茂在自助食物臺邊找到了寇響:“原總準備把你介紹給他的生意伙伴,你倒好,一轉眼就沒了影兒,快跟我過去?!?/br> 寇響放下酒杯,和徐嘉茂一起過去。 不遠處的廊臺邊,原衍之正和幾個男人聊著什么,見寇響過來,他伸手攬住他的肩膀,向生意伙伴鄭重地介紹他。 能和原衍之說得上話來的男人,哪一個不是重量級的人物,都是寇響將來管理公司可能會打交道的對象,也是非常重要的人脈。 眾人見原衍之言辭間似乎頗為器重這位年輕人,一時間也鬧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過生意場上向來如此,不需要知道原因,只需要明白的是,這位年輕人的份量肯定不低,這就夠了。 于是他們也遞上了自己的名片,與寇響交談起來。 原衍之則站在邊上,靜默地看觀察著他。 寇響從始至終保持著謙和有禮的微笑,不卑不亢,不會因為他們是前輩甚至是老總,就對他們流露出任何阿諛媚態,對他們的問題應答如流,同時恰到好處,穩重成熟且談吐不凡。 過去原衍之也曾有過想要提拔的新人,然而他們的表現都不盡如人意,若是家里條件較好的,時常眼高手低,而家里條件不怎么好的,倒是吃苦耐勞,可有時候總是難以避免的要去奉承人家,這就讓原衍之覺得有些沒面子了。 笨拙的扶不起來,聰明的又過了頭。 唯獨寇響,這段時間接觸下來,甚得他的心意,他也不得不感慨,寇琛那種沒腦子的家伙,竟然也能養出這樣優秀又妥帖的兒子呢? 幾分鐘后,又有一首鋼琴曲緩緩入耳,寇響手中的酒杯驀然被捏緊。 他整個人就像一臺死機的電腦,正在說的話也斷了片兒。 怔住了。 原衍之見寇響狀況不對勁,立刻過來打了圓場,輕而易舉便將局面帶了過去。 徐嘉茂聽著那鋼琴曲旋律,突然間仿似想起什么似的,望向寇響:“這…這不就是那首…” 《初心》 這是寇響寫給楊吱在ar總決賽的那首歌《初心》的鋼琴曲旋律。 那些深埋于泥土之下的回憶,一點點蘇醒,一點點將他帶回到過往那些熱血燃情的青蔥歲月。 不忘初心,此生不渝。 這是他曾許諾她的誓言。 寇響每一寸的呼吸都在疼痛著,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悶聲說:“我去趟洗手間?!?/br> 說完也不等徐嘉茂反應,他朝著洗手間徑直走去。 楊吱演奏完這一首《初心》,便需要休息一會兒,宋茉見她下臺,立刻端著高腳紅酒杯朝她走了過來,言笑晏晏:“《初心》啊?!?/br> 她話音似乎意味深長:“怎么突然想要彈這首,不會是以為某個人…” “剛剛突然有一下子,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好像他在看著我?!睏钪ê敛谎陲椀卣f:“這么多年,那種感覺依舊沒有變?!?/br> 于是有感而發,她彈了《初心》。 “茉茉?!辈贿h處有人在叫宋茉,宋茉連聲應道:“來了?!?/br> 然而就在她路過楊吱身邊的時候,手里的紅酒杯突然傾灑,幸而楊吱早有防備,往后推了推,于是嫣紅的酒汁沾濕了她的衣角。 “啊呀,真是抱歉抱歉,把你的衣服弄壞了?!彼诬匝谧祗@呼,特別夸張:“怎么辦,怎么辦才好?!?/br> 楊吱一臉無語地看著她,裝什么裝,這么明顯故意的做法,以為她看不出來還是怎么樣的。 “你在鬧什么?!睏钪o奈地問她:“又犯老毛病了嗎?!?/br> 宋茉特別無辜:“吱兒你又誤會我,我真的是不小心?!?/br> 楊吱自覺這些年和宋茉相處還算愉快,畢竟兩個人都已經長大了,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幼稚不成熟,而且自從宋茉和徐嘉茂在一起之后,楊吱和宋茉之間更加不存在什么仇怨。 兩個人一起在娛樂圈打拼,有的時候還會相互幫扶一把,畢竟在這個圈子里,多一個勢均力敵的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 楊吱也鬧不準宋茉到底在整什么幺蛾子。 潔白的裙角邊沾染了幾滴猩紅的酒汁,格外明顯,顯然她不能再繼續彈奏了,必須將將裙角處理一下。 “我去一下洗手間,出來的時候你最好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彼f完便朝著盥洗室走去。 待楊吱離開以后,徐嘉茂來到宋茉身邊,宋茉嗔怪地看他一眼:“她又得誤會了?!?/br> “你就當幫幫忙做個好人?!毙旒蚊矒岬溃骸按龝核蜁靼琢??!?/br> 宋茉高傲地轉身離開:“就當是彌補過去年輕不懂事犯下的錯,不過不會再有第二次了?!?/br> ** 盥洗室外面的公共水臺邊,楊吱正用水潤濕自己的衣角,將酒漬拭去,幸而沾染的時間不長,量也不多,用水稀釋以后便不是特別明顯了。 邊上洗手間有人走了出來,步履沉穩而輕緩。 楊吱的余光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恍然抬起頭來,鏡面倒映的背后,男人以背影對她,卻也停住了腳步。 那幾秒的時間,于楊吱而言仿佛過了幾個世紀般漫長。 她從來沒有想過,再次相見會是這樣的境遇,她甚至從來都沒有幻想過真的會有相見的一天,只要不保持期待,就不會失望。 這些年來,她將自己過成了歲月靜好的模樣,似乎高三的那一場失戀,無論是家人還是朋友,都看不出對她有什么打擊,甚至他們還在慶幸… 終究是小孩子,小孩子的戀愛,時間一長也就慢慢淡了,忘了。 只有楊吱自己知道,無數個漫長黑夜里她是怎樣徹夜輾轉著思念一個人。雖然那段無疾而終的戀愛,的確可能只是年少沖動的戀情,但是那樣莽撞的沖動,這輩子或許都不會再有了。 楊吱手忙腳亂地用紙巾弄了弄衣角的污跡,便準備離開了,路過寇響身邊的時候,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溫熱的觸感從皮膚表層細細密密地導入心間,兩個人身體都是同時敏銳地一顫,然后同時觸電般地分開了。 相距約莫半米的距離,楊吱感覺周遭呼吸都燥熱了起來。這么些年,他眉宇間早已經褪去了年少輕狂的鋒利棱角,顯得更加成熟穩重,唯獨那內勾外挑的丹鳳眼,依舊閃動著熟悉的神采。 眼角下,那道傷疤似有淺淡了許多。 當年分別之時,倆人都是青澀的藍白校服,而此刻重逢,一個西裝筆挺,另一個禮裙優雅,兩人遙遙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