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這是我母妃的故居?!表汈?,魏謹言出聲道。 徐九微“嗯”了聲,就不知該接什么話了。 她自然是知道的,雖然沒有見過本人,但看著那明顯的衣著就明白了,畫上的女子都是嫻妃——魏翎。嫻妃常年喜著一襲青衣,如同一株亭亭玉立的碧玉蘭,當初就是在潯陽城花燈會上天啟帝對她一見傾心。 前兩世和這一世幾乎都未接觸到這一塊的劇情,所以長久以來徐九微都快要忘記了,收養魏謹言的鬼醫魏清,其實是他母妃的親哥哥的事實。 恐怕整個大凌朝如今沒幾個人知道,嫻妃是魏清的meimei,當初端王逼宮被判滿門抄斬,他死的那一夜嫻妃也失蹤,后來最后一次出現在世人面前便是將剛剛出生的孩子托孤給魏清。 也正是因為有這一層的關系,魏府的管家對徐九微態度頗為苛刻,因為她對魏清而言不過是個遠方表親的孩子,魏謹言卻是魏清meimei的兒子。 至于書房中唯一的那一張男子的畫像…… 徐九微皺了皺眉。 關于畫中人的身份,她大概猜得出來了。 因為,那便是明明魏謹言看起來深受天啟帝庇護,卻連續兩世都慘死的最大原因! ************ “說起來,這還是幾年里我第一次看到雪呢?!?/br> 來的時候雪下得不大,兩人就沒有帶傘,回去時看著空中鵝毛般墜落下的雪花,徐九微禁不住攤開手掌去接那些雪花,看它們在自己的掌心漸漸化作冰水,覺得分外新奇。 看她毫不在意跑進大雪中,魏謹言抬手用衣袖擋在她頭頂,也不阻止,任由她自顧自玩得開心,偶爾在她腳下快要滑倒時撈她一把。 城里與前面徐九微他們去的別院熱鬧得多,即便是在這樣的大雪天,路上行人來來往往不間斷,她還沒來得及感慨北國冰封的美麗壯觀,就見前面突然突然爆發出一陣喧鬧。 “是王副將的人來了!” “這個潑皮,趁著侯爺失蹤,就勾結當地的暴民妄圖造反吶!” “快讓開……” 街道上陡然發生劇變,兩邊的商販飛快收好東西,逃竄一般往回跑,路人亦是紛紛加快腳步掉頭就走,卷起一陣陣勁風。這里前一刻還人聲鼎沸,下一刻就變得蕭瑟不堪,偶爾看到反應慢了的人“砰”地關上門窗,場面堪比颶風過境。 魏謹言一手護著徐九微不被逃竄的人撞到,凝眸看向前方。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徐九微從魏謹言懷中抬起頭來,瞇了瞇眼,看到一隊人馬在街上策馬疾行,狂風掃落葉般席卷而來。 坐在最前面的高頭大馬上的,是個模樣極為消瘦的男子,看上去十分普通,那雙眼睛卻生得非常犀利,他趾高氣昂地揚起馬鞭,毫不在意兩邊偷偷把窗戶扒開一絲縫隙偷看的人群,口中發出陣陣陰笑。 簡直就是個標準的要挨揍的反派。徐九微在心里默默吐槽。 “啊……” 一聲慘叫聲乍然響起。 徐九微和魏謹言同時轉過頭,就看到一名抱著孩子的女子摔倒在路上,而騎在馬上的那些人仿佛根本沒看到,繼續趨著馬兒狂奔。 抓著魏謹言衣袖的手驀地收緊,徐九微蹙眉看著這一幕。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魏謹言安撫地拍拍她的背,低聲道:“雖然我不屑做什么好人,不過……這位王副將看著甚是礙眼?!?/br> 徐九微訝然望著他。 魏謹言朝著她微微勾唇,不等她開口,腳下微動,帶著她倒退幾步至角落里,然后在徐九微未反應過來時,身形一閃,整個人就如同一道風往前幾步,一腳踹向倒在路邊的凳子。 砰—— 凳子猛地飛了起來,直直朝馬上的人襲去。 “將軍小心!” 騎在最前頭那匹馬上的人正是潯陽城的副將王猛,他完全沒把倒在路上的女人和孩子放在眼里,心里甚至更惡毒的想著最好踩死這些不識好歹的東西,豈料抬頭就看到一件不明物體朝自己飛來,嚇了一跳,連忙偏頭避開。 嘩啦—— 不知是不是王猛的錯覺,他覺得剛剛擦著耳尖飛過的凳子完全是故意沒打中他,他怒極,瞇起眼睛掃視前方:“何人膽敢襲擊本將?滾出來!” 身后的士兵們見狀慌忙拔刀,朝著剛剛凳子飛來的方向呵斥道:“什么人?躲躲閃閃算什么好漢!” 魏謹言姿態閑雅地走到路中間,略一側身,沖著眾人頷首道:“腳滑了下,抱歉抱歉?!?/br> “……”扒在旁邊巷子口圍觀的徐九微嘴角抽了抽。 “你是何人?”王猛大喝道,心中卻在仔細打量著突然現身的白衣男子。 駐守漠北多年,王猛還從未見過這般風姿超然的人,玉冠束發,白衣翩翩,從茫茫大雪中走來,若不是意識尚且清晰,他都要以為出現幻覺了,偶然見到了天上的謫仙。 潯陽城就這么大,王猛十分確信這人沒有出現過,他冷冷盯著魏謹言,眼中閃爍的陰郁如同毒蛇。 摔倒在地上的女子看準機會,抱起孩子就跌跌撞撞跑開,頭也不回。 當然,這會兒其余人也沒人在意她就是了,緊跟在王猛身邊的士兵揚了揚手里的長矛,冷笑道:“我看你就是存心想要刺殺我們將軍,說,是什么人指使的,乖乖交待了將軍說不定還留你個全尸!” 目光自白衣人眼睛上方覆著的白紗上掠過,王猛滿腹疑問。 魏謹言緩步向前,俊美的面上揚起一抹幾不可察的淡笑,他淡然道:“在下腳滑了一下罷了,本來……” 視線在王猛身上停頓了一下,他意味深長地道:“我可是想要砸中他的臉?!?/br> “你……大膽!” 王猛一聽簡直怒極:“來人,把這個大膽刁民給我拿下!” 徐九微在旁邊看得無比黑線,已經開始后悔讓魏謹言出去了,她有預感,待會兒絕對會出大亂子??! 馬上的士兵紛紛跳下來,迅速朝魏謹言圍攏上去。 唰地一聲,十余柄長矛齊齊對準魏謹言,只要稍稍上前一步,就可以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王猛得意地笑道:“小子,看你等下還敢不敢跟我叫……囂……”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眼前兵器亂飛,包圍住魏謹言的所有士兵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口中慘叫連連,而魏謹言看上去卻還十分有閑心的拂了拂袖間的褶皺。 “你——”王猛和唯一沒上場的那名士兵臉色驟變。 “你到底是什么人?”出聲的是王猛身邊的士兵,他躬著身子舉著長矛,嘴里還在不斷挑釁,腳下卻盡量往后縮。 魏謹言淡然看著他們,并未開口。 他越是這般氣定神閑,王猛和那士兵的面色就變得越黑。 “這廝是不是太能拉仇恨了?!毙炀盼⒏到y咋舌。 系統嚴肅地道:【沒錯,接下來肯定要被打的?!?/br> 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徐九微不服氣地道:“那應該不至于吧,魏謹言……魏謹言其實挺厲害?!?/br> 最后的那個字剛剛溢出唇齒間,她就看到王猛怒氣沖沖地揚了揚手,方才除了他們就空無一人的街道四周突然就竄出許多士兵,整齊的步伐聲簡直要沖破天際,手中清一色舉著弓箭,對場上的魏謹言虎視眈眈。 徐九微:“……” 心里再次被一萬只羊駝刷屏,她真的很想抽五百二十四那個烏鴉嘴。 這樣子,別說一個魏謹言,就是十個魏謹言也會被射成篩子??! 來不及思考這些人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徐九微急得原地打轉,想著該怎么讓魏謹言脫身。 “既然敢挑釁本將,你就好好嘗嘗死無全尸的滋味吧?!蓖趺秃暤?。 面對這么多弓箭對著,魏謹言雖然面色沉了沉,倒也沒到覺得走投無路的地步,他既然敢獨自出來,就早有準備會遇到這些事,只不過…… 側首看了一眼徐九微所在的方位,魏謹言眸光一凝。 就在王猛預備讓士兵萬箭齊發,徐九微看到前方忽然涌出來一大批人,個個穿著統一的白色寬袍,臉上帶著一個個猙獰的惡鬼面具。走在最前面的手中各自抱著樂器,后方的則跳起舞蹈,一路敲鑼打鼓載歌載舞,朝這邊浩浩蕩蕩而來。 “將軍,今天是驅鬼節,是那些要去城外的人?!笔卦谕趺蜕磉叺氖勘鴫旱吐曇籼嵝训?。 “管他的,這幫刁民敢跟本將過不去,我就讓他們人頭落地!”王猛嗤笑道。 士兵為難地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這么多人突然涌過來,就算他們再大膽,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下肆無忌憚傷害民眾,被上頭知道了那還了得,可是看王猛那百無禁忌的樣子,士兵就不敢多說了。 許是沒有料到這里會有這么多士兵,還個個都拿著兵器,原本朝這邊來的白衣人一下子變得亂哄哄的,你推我我推你,不知不覺就把那些士兵卷在中間,而被束手束腳絆住的士兵毫無辦法。 “大膽!你們還不滾開,小心……” “誰踩了我的鞋子!” “停、快停下!” 徐九微目瞪口呆看著瞬間亂作一團的人群,沒忘記快步竄進人群,拽著魏謹言就走。 魏謹言本欲做什么,但看徐九微抓著他的手在一群白衣人當中穿行,看著她的目光帶著淡淡的寵溺,干脆由著她去了。 中途,唯恐被剛才那些官兵認出來,徐九微隨手用銀子跟最末尾的兩個人換了衣服和面具,手忙腳亂往身上一裹,就抓著魏謹言悄無聲息混跡在游行的隊伍中。 ************ “阿九,可以停下了?!?/br> 眼看他們離那幫官兵越來越遠,四周都是忙著整理服飾和面具的白衣人,魏謹言握著她的手緊了緊,讓她停下來。 “這下應該沒人會追來了吧!”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徐九微靠在路邊的一顆柳樹上。 方才被徐九微強硬套了個面具在臉上,魏謹言衣服本就是白色,與換了衣服的徐九微往人堆里一站,一眼看去倒的確察覺不出異樣。 “這么怕?”魏謹言好笑地看著她如臨大敵的樣子。 斜視著他,徐九微皺皺鼻子:“我是怕你被人射成了篩子!”邊說邊瞪他一眼。 魏謹言聞言,抬眸直視著她。 “你……僅是擔心我?” 暗暗翻了個白眼,徐九微撇撇嘴:“那是當然……” 話剛出口,她就看到魏謹言唇角忽而彎起一抹優美的弧度,挑了挑眉,促狹地道:“我倒是不知,原來阿九這般關心我?!?/br> “……”徐九微又囧又惱恨。她怎么忘了,這朵黑蓮花總愛以捉弄她為樂。 不過,魏謹言并未如她想象的那般借此戲弄她,移步至她身前,修長的指尖輕輕撥弄起她的面具,掩在白紗下的琥珀色眸子里漾起足以讓人溺斃的溫柔,低低地說道:“你這樣……我甚心悅?!?/br> 她心頭微微一動,仰首望著他。 他亦凝眸注視著她。 目光相膠合的剎那,不知道是她先靠近他,還是他先觸碰到她。 四周喧囂聲不斷,容顏俊美的白衣男子正傾身過來,鼻端是那熟悉的清苦藥香,他一手掀起她的面具,一手攬住她的腰,將她的身子略略壓倒在柳樹上,微涼的薄唇映在了她的眉心,眼角,鼻尖,最后……覆上了她的唇。 以吻封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