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奚皓軒笑得一臉人畜無害地盯著阿珠那:“你是打算跟師叔說,還是跟我,或者我幫你叫裴師妹過來?” 阿珠那心尖尖一顫,裴練云比奚皓軒還可惡,沒準又會算計她一大堆,而且她還得罪不得!她才不要和裴練云說! 她立刻仰頭,對墨潯叫嚷道:“放我離開,我才不要跟你們去昆侖,你們這些仙修自詡正道,一個個嫉惡如仇,我要是上了昆侖,還不把我給撕碎了?” 墨潯點頭:“不管你出于何種目的,終歸是減緩了陣法威力,讓普通人得救,也算功德一件。我答應你,離開此處后,立刻放你離去?!?/br> “你能代表他們所有人?” 墨潯的目光在不遠處的裴練云身上一頓,方才神色肅穆地承應:“能?!?/br> 阿珠那站了起來,拿一個頭骨在手里翻轉玩耍,緩緩地說道:“很早以前我還未到南疆立足時,有個擅長陣法的朋友得了一上古卷軸,其中記載的某個陣法,和現在這個如出一轍,我也是按照記憶中的方法來偷取法寶,既然你說陣法威力有所下降,那便是那個陣法了?!?/br> “什么陣法?” 阿珠那見墨潯著急詢問,語調越發緩慢:“別著急,師叔還沒給我保證,你們離開這里后絕對不會反悔?!?/br> 墨潯斂了眉:“你不信我?” 阿珠那柳眉倒豎:“信你們仙修才有鬼了!她!他!都不是好東西,專門欺騙無知少女!” 她滿腹牢sao,伸手指著奚皓軒,沒敢去指自己怨念最深的裴練云。 畢竟東方敘在那里,她可不敢用指頭對著他。 奚皓軒插白道:“你是少女?” 阿珠那眼睛都瞪圓了。 比起那些千年老怪萬年魔修,老娘很少女了好嗎! 墨潯正色道:“再耽誤下去,對你我都不利,此處不是久留之地?!?/br> 阿珠那偏偏不聽這種危言聳聽。 她悠哉地梳理著自己弄臟的頭發,就不說話。 白星瑜見墨潯苦惱,心里更是討厭這個搔首弄姿的魔修,她冷哼一聲:“裝模作樣,其實你根本只是運氣好,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陣法吧!” 阿珠那吐了吐舌頭:“那就是我運氣好吧,你們也別問謝錦衣去了哪里??上Я?,他剛才定是被那火焰傷到根本,才會躲開師叔。這會兒要是被抓住,肯定跑不掉?!?/br> 魔修的行事原則向來是趁你病要你命,阿珠那今日反正都得罪謝錦衣了,想著那家伙日后絕對會倒霉,她語氣里倒是有些幸災樂禍。 “你要我怎么保證?”墨潯終于讓步。 從來到這里起,他就感覺到了這里的古怪,這陣法只能進不能出,否則他早帶著裴練云他們先離開了。 如他所言,這里處處透著詭異,待久了反而不利。 阿珠那想了想,說:“要不你我建立主仆契約,如果你違反約定,我一個念頭就可以制住你如何?” 墨潯還未開口,白星瑜就怒了:“你不要得寸進尺!” “我就得寸進尺了,你厲害你告訴我這是什么陣法呀?”阿珠那笑嘻嘻地看著白星瑜。 就在這時,淡漠的聲音悠悠飄來。 “天煞四方絕地陣。陣如其名,四方絕地,不留生門?!?/br> 裴練云突然開口,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愣。 阿珠那自信滿滿的籌碼瞬間沒了,瞪著裴練云半晌說不出話來。 裴練云貼著東方敘的身體滑下,穩穩地站在地上。站立之處卻早被東方敘用腳清理干凈,不沾半分血泥。 只是地面陰氣仍舊很重,挨著東方敘的溫暖太舒適,讓她有稍許不適應那種陰冷。 東方敘見她眉頭微蹙,立刻衣擺一掀,半跪在地,拖了她一只腳起來,放于自己膝上,掌心里暖著一絲火焰,分寸把握得極好,既不會燒著她,又能為她祛除腳下沾染的陰邪之氣。 他多年習慣伺候著她,近乎寵溺,不會讓她有一絲一毫不順心,此番動作做得自然,裴練云也沒覺得有任何不妥。 倒是奚皓軒搖了搖頭,有個徒弟使喚真是不一樣,讓他都有想收個徒弟來講究一下生活細節的沖動。 白星瑜悄悄地瞟了一眼墨潯,只見墨潯的視線穩穩落在東方敘的掌心,不移半分。 她實在太了解他了,剛才東方敘抱裴練云過來,墨潯已經亂了心神,現在見兩人之間如此親密,哪怕他面上風輕云淡、神色坦然,此刻恐怕心里的酸意都快溢出來了吧? “師父,裴師妹既然知道,不如讓她說說詳情,我們早作打算?!卑仔氰んw貼地上前一步,隔離了墨潯的視線。 墨潯驟然收回了目光。 看見東方敘親密地托起裴練云腳尖的瞬間,他心里有股莫名的火焰沖出,瞬間燒的腦子里只剩下裴練云小巧腳尖掌握在東方敘手心的畫面,不容其他。 白星瑜出聲提醒,墨潯方恢復了理智,看向裴練云:“阿緋,你如何知道?” 阿珠那也反應過來:“是??!你是仙修,怎么會知道這個陣法?” 東方敘靜靜地掃了阿珠那一眼。 阿珠那脖子一縮,噎了聲。 裴練云拿出乾坤袋里的卷軸,正是之前城主夫人用來抓捕魔修的那個。她纖指輕撫上面,淡淡地說道:“你朋友手中的上古卷軸,便是他們殺我全家搶過去的那個?!?/br> 眾人沉默一瞬。 沒人去詢問阿珠那幾百年前見過的卷軸為何會出現在裴練云的家中,也沒人詢問那個搶東西的“他們”是誰,但他們沒有人懷疑裴練云的話。 還是墨潯打斷了沉寂。 “你既然知曉此陣,那謝錦衣從哪里離去是否知道?” 裴練云點了頭。 墨潯轉頭,目光凌厲地落在阿珠那身上。 感覺到他突然動了殺機,阿珠那立刻叫嚷起來:“你看吧,一旦我沒了作用,是不是就要殺人滅口??!你叫我怎么相信你們!” 裴練云卻突然出聲阻止:“現在需留她一命?!?/br> 墨潯眉頭緊鎖,盯著阿珠那:“這魔修心思詭秘,就怕一念之仁,縱虎歸山?!?/br> 阿珠那舉雙手反對,一把拽住了奚皓軒的袖子,哭得梨花帶雨:“裴練云最近一直跟著我,可以給我證明,我什么壞事也沒做??!還有他,他也可以證明!” 奚皓軒被阿珠那滿目淚水的柔弱表情雷到,他清咳一聲,使勁拔出了她手里的袖子,看向墨?。骸皫熓?,仙道貴生,我們廢了她修為,饒她一命?!?/br> 墨潯打量了一番奚皓軒。 作為宗門內刑罰長老蕭紫珞的親傳弟子,奚皓軒沒有繼承他師父的冷酷無情,待人接物反而頗為仁慈。 但墨潯還是皺眉:“這妖女擅長惑人心神,你沒有被她迷惑?” 阿珠那連忙把自己眼球扯出來證明:“我眼球都壞掉啦!現在不可能施展什么惑術!” 奚皓軒無語,一巴掌把眼球給她拍了回去。 他知道與墨潯說不通,便轉頭問裴練云:“裴師妹,留她性命是為何?” 裴練云把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這時才緩緩開口,語氣淡漠:“謝錦衣離去后,我一直在觀察此陣,它雖沒有生門,卻有兩處禁制波動,透出不同尋常的濃厚靈氣?!?/br> 奚皓軒:“靈氣?莫非這里與另一處小世界相連?” 裴練云:“與何處相連我不知,但我能看出,兩處禁制乃日月之門,陰陽雙生。須得一陰一陽,方能同時通過?!?/br> “師父……”白星瑜想起墨潯說過的墮仙墓地,“難道那魔修尋到了進入那里的方法?” 墨潯沉默不語,若謝錦衣果真是尋到了墮仙墓地,為何不早早進入,反而是在他闖進此陣的時候,倉惶離開,簡直就像是退無可退的選擇。如果他所料沒錯,謝錦衣的確是摸到了墮仙墓地的入口,但其離去的地方,卻并非真正的墮仙墓地。 奚皓軒心思極快,裴練云幾句話,他就抓到了重點:“裴師妹的意思,我們要離開此處,也必須一男一女同時通過那禁制才行?!?/br> 說完,他又有些不解:“謝錦衣不是要復活血輪法王的分體?那老僵尸怎么可能是女子?” 墨潯聞言,神色嚴肅:“血輪法王分體?到底怎么回事?!?/br> 奚皓軒如實將古蘭城發生的一切告知了墨潯。 之前墨潯雖然帶著東方敘,但以東方敘的心性,斷然不會透露半點信息給他?,F在他聽完奚皓軒的描述,神色更加凝重起來。 原來不僅牽扯到墮仙墓地,還牽扯到血輪法王的分體。 墨潯想得極深。 如果血輪法王這個分體是當初千年前的昆侖仙魔一戰后遺留下來的,那也就罷了。 如果千年前進犯昆侖的眾魔中,厲害到讓昆侖眾人談之色變的血輪法王還不是完全體,那么,分體復活后的血輪法王該是多么可怕的敵人??! 墨潯的心里苦澀,宗主師兄是知道這一切還是不知?如此危險的事,怎么能只派裴練云一人前來,今日若不是有他和奚皓軒在,憑裴練云一個金丹期的修士力量,又能做什么? 他心疼、暗惱,早知如此,百年前宗主師兄要了裴練云過去做弟子時,他就該拒絕。身為師父不能好好教養她也就罷了,何苦像仇敵一般屢屢致她于死地?若是裴練云能一直留在他身邊,他定會好好愛護,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周圍支撐陣法的火焰逐漸熄滅,黑暗一絲絲地聚集,眾人的表情皆是明暗不定,看不分明。堆積了無數尸骸的尸山越發靜得出奇,已經淡去的血腥味,再次濃烈地飄出。 血水開始無聲無息地順著地上流淌,裴練云又跳回東方敘懷里,任他抱著,腳尖是怎么也不愿意再沾地了。 “阿緋……”墨潯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從東方敘懷里把她攬過來。 裴練云卻埋頭在東方敘肩上,秀氣的鼻尖抵著他的下巴,看也不愿看墨潯,說:“這地方不能再待了?!?/br> 東方敘會意,抱著她,邁步一腳踏入了那齊膝深的血泥臟水中。他看似簡單地側身,正好避開了墨潯伸過來的手。 他半瞇鳳眸,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墨潯,好像一只匿在暗處的狐貍。 墨潯心思本來也沒在東方敘身上,全部注意力都被裴練云吸引了過去。對于裴練云突然的冷漠他很是不解,平日她雖對他不見熱情,也至少恭敬有加,怎會變得疏離冷漠。 她的一個轉身,干脆決然,直接崩斷了墨潯心中某根弦,讓他心里又悶又痛。 “阿緋可是怪我?”墨潯沉聲問道。 若是之前他沒有和白星瑜有那荒唐事,恐怕還趕得及在她出發之前求了宗主,不讓她來以身犯險。 “若是我早點勸阻宗主……” 裴練云聽出他話語里nongnong的懊惱,靜默一瞬,說:“多謝師叔一路護著阿敘過來?!?/br> 墨潯心里泛苦,在她心里,倒是時時刻刻念著她那小徒弟。不答反謝,真的不怪他? 就在這時,裴練云淡淡的聲音飄了過來。 “墨師叔,可還記得青蘇?!?/br>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起一個故人。 墨潯愣了愣:“青蘇?你上山時照顧你起居的雜役?他離世多年,為何突然提起?” 裴練云望他神情,好像是目光坦蕩從容,帶著一絲疑惑,她突然沒了興致再追問下去。 “沒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