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 “很厲害?!?/br> 趙蘭香是不能對他的反應力更佩服了,真的是干倒爺干久了,人比較容易有危機意識嗎? 雖然她爸是有那么點那苗頭在心里,不過賀松柏裝成那樣,他恐怕會以為是自己多想了。 趙蘭香又同賀松柏說了一些話,兩人一人坐在臥鋪上,一人站在火車上,兩顆黑乎乎的腦袋幾乎湊到了一起。 顧懷瑾這個老人家就坐在對鋪,虎視眈眈地看著賀松柏倆人,苦大仇深地皺著眉,似是一副不贊同的模樣。他用力地輕咳了一聲。 賀松柏默不作聲地討出了一份結婚證明給顧懷瑾看。 顧懷瑾正喝著水,差點沒一口噴出來。 不過接下來的日子,賀松柏卻是收斂了許多,不曾再逾越過了。 很快,三個人回到了河子屯。 顧懷瑾一下火車,吳庸就來接他了。 他有些驚訝地看著吳庸。 吳庸面龐略帶一絲滄桑,下巴的青茬沒有剃干凈,身上的衣服也皺巴巴的。他接過了顧懷瑾的行李,默默地跟著他走。 顧懷瑾說:“你不用這么討好我?!?/br> 吳庸笑了笑,沒說話。 顧懷瑾說:“你救了我一條命,我合該感謝你?!?/br> “不過呢……我這錢也沒錢,勢也沒勢,連回趟家都得求別人幫忙……你有啥你需要,直接跟我說了吧,我權衡權衡自個兒能不能幫你?!?/br> 吳庸顛了顛顧懷瑾的行李,很沉,里邊多半是顧媽給他準備的衣物和一俱生活用品。 “老師還是這么幽默?!?/br> 顧懷瑾忿忿地加快了腳步跟上了趙蘭香。 趙蘭香遞了一盒的豌豆粉給他吃,顧工眼前一亮,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再吃一點這種清爽透徹的粉,有種說不出的貼心。 他們幾個人靠在路邊匆匆吃完了午飯,才繼續趕路。 吳庸跟顧懷瑾一路提行李,提回了牛棚。 胡先知見了顧懷瑾打頭的第一句就是:“老師你終于回來啦,吳師弟的喜事你聽說了嗎?” 胡先知轉頭跟吳庸說:“恭喜你啊,終于熬出頭了,優秀的人總是不會被埋沒的?!?/br> 吳庸謙虛地道:“沒有的事,都是大伙亂傳的。你也不看看我這是啥情況。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顧懷瑾收拾好了自個兒的小窩,雙目炯炯有神地盯著胡先知看。 胡先知跟瀉了口的話匣子似的,一股腦地說了出來:“年前x大打算特聘一批新血液,吳師弟正好符合要求,去參加了面試,也通過了?!?/br> “這可不得了了,以后他跟老師一樣也是吃國家糧的人了?!?/br> 顧懷瑾哦了一聲,“你沒聽他說嗎,八字還沒一撇的事?!?/br> 胡先知捉住顧懷瑾的手,“老師您跟他們的校長不是有交情嗎?” 顧懷瑾心里淡淡地哦了一聲,原來是在這里等著他呢。 他默默地回到自個兒的小窩里找出紙和筆來,一邊寫一邊同胡先知說道:“一個兩個都是債啊……” 作者有話要說: * 小劇場: 平生君:你還滿意岳父遞來的非友善徽章嗎? 柏哥深沉地道:他很快就會明白,有些事是無法阻止的 比如天要下雨,女兒要嫁人。 平生君:“……” 求岳父心理陰影面積 * 第97章 …… 趙蘭香和賀松柏剛回到河子屯就分開了。 賀松柏抄了小徑,從雜草叢生處一路探摸著回家。他是偷偷去g市的, 大過年的不在家實在可疑。為了不暴露行蹤賀松柏讓鐵柱穿著他的衣服, 戴著帽子偶爾去外頭象征性地晃一圈, 佯裝著他還在的狀態。 除了德叔一家, 賀家過年的時候幾乎沒有其他人會上門拜年,加上天氣冷, 人的活動少, 賀松柏銷聲匿跡的這幾天成功地瞞過了河子屯的人。 趙蘭香拎著沉重的箱子, 回到了賀家。 剛推開房門,屋子里飄來了一陣融融的暖意。趙蘭香也沒有驚訝,因為她離開前跟賀大姐說過可以借用她房間里的縫紉機。 此時的賀松葉正倚在窗邊, 靠著窗戶漏下的一點微光,細細地縫著手里的衣服。她瞧見趙蘭香回來了,很驚喜地放下了衣服。 屋里飄著暖和的氣流, 舒適得令趙蘭香喟嘆了一聲, 暖意驅散了她渾身的僵冷。 “過年不好好休息,還抓緊時間趕衣服?”趙蘭香打趣地道。 賀松葉停下了手里的活, 從自個兒的兜里掏出一堆散鈔, 塞進趙蘭香的兜里。 趙蘭香詫異地掏出了兜里的錢, “為什么給我?” 賀松葉只笑笑, 也不說話, 坐下來繼續做衣服。 貓了一個冬天,她暗黃的皮膚捂白了幾分,雙目明亮, 精神奕奕地挺直了腰身縫衣服。她的臉上露出微微的笑意,整個人煥然一新,唇角泄露出來的微笑,仿佛整個人都泡在蜜罐里。 令人看著格外地舒心清目。 趙蘭香驚訝地說:“你這是……給我錢?” 賀松葉停了下來,“你給我們、吃飯。錢給你……多買點雪花膏、用,好看的衣服、穿?!?/br> 趙蘭香笑了,把錢收進了兜里。 其實賀松柏和阿婆給的菜錢,已經很多很多了。多得能包他們全家吃好幾年都花不完,但她卻沒有推辭。 這是賀大姐的骨氣,這是她一針一線縫出來的錢,勞動換來的價值令她幸福,她需要這份肯定。 趙蘭香說:“等會啊,我歇會,一塊跟你干?!?/br> 趙蘭香靠著干凈的床歇了一會,她從地窖掏了一籃子的板栗出來,這是秋天的時候她存下來用來做糕點的,存了整整幾大袋,到了現在只剩一點點了,趙蘭香架著火爐子一股腦地埋了下去。 燒得通紅的木頭炭火熔融,嘭地崩濺出火星子,屋子里就充滿了一陣烤栗子的香甜兒。 賀松葉踩著踏板彎腰縫衣服的時候,一邊嗅著暖融融的香味,她摸了摸肚子繼續干活。 趙蘭香用一拇指大小的棉花沾了點油,擦在板栗的表面,使得它的表面暈著一層薄薄的油脂,烤著烤著板栗殼兒變得極脆。 “來吃點東西吧!” 板栗嘭地一聲,金黃的口子越咧越大,香味愈濃。賀大姐終于戀戀不舍地停下了手里的活,跟著趙知青一塊吃板栗。 蜜糖烤的板栗帶著松油的香味,清甜軟糯,甜絲絲地進了心里。 賀松葉吃著仿佛覺得空氣中都飄著甜味兒,忙碌中漏下的一點輕松的愜意,令她感覺幸福而又滿足。沉重而永無盡頭的日子,仿佛一下子見到了光。 她高興地拉著趙蘭香比劃說:“過年時,我做了十五套,衣服?!?/br> 一套給的手工費有一塊,忙碌而充實的年節,讓她掙了這輩子都沒有見過的那么多錢。當然她一個人是做不完那么多衣服的,她的丈夫心靈手巧,搭著手一塊做了很多套。 他整天除了吃喝拉撒,清醒的時間全都花在這上頭,縫出來的線路比她還齊整好看。 趙蘭香看著趙大姐如今談起做衣服興高采烈的樣子,跟剛開始時的觀念已經是大相徑庭了。 她想時機也差不多成熟了,說道:“我把縫紉機借給你吧?!?/br> 賀松葉上一刻還沉浸在勞動換取財富的喜悅之中,這一刻忽然被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她打了個哆嗦,使勁地搖頭。 哪里有人肯把這么貴重的東西放心地借給別人,她低下頭反思是不是打擾到趙知青了。 趙蘭香看著賀大姐白淺了一分的臉色,含笑地道:“賀同志,我現在把這臺縫紉機正式地借給你。希望你好好愛護它,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同時也不是白白借給你的,租金一個月五塊錢,你答應嗎?” 賀松葉的臉色從茫然、過度到震驚、不敢置信,最后又變成了眼圈泛紅,眼淚不受控制地一點點漫了上來。 走到如今的生活,獲得眼下的一切,都是賀松葉昔日不敢肖想的。 她鼻頭忍不住發酸,蹲了下來,埋著頭哽咽地吸起氣,無法發聲。 “你要、還是不要?不要哭啊——”趙蘭香有些哭笑不得,連忙扶起了賀大姐。 “要、要?!辟R松葉胡亂地擦了把眼睛,連忙從兜里掏出了五塊,塞到了趙蘭香的手里。 當晚趙蘭香就讓賀松柏把縫紉機搬去了賀松葉的房間,連李大力都忍不住爬起來,伸頭去看屋內添置的“新大件”。 “謝謝?!崩畲罅︵嵵氐叵蜈w蘭香表達感謝。 趙蘭香也說:“我來河子屯這么久,也得多謝隊長的照顧?!?/br> 賀松葉在一旁用抹布小心翼翼地擦著機身,目帶憐愛。 她手下握著的仿佛不是縫紉機,而是自個兒的孩兒一般。她對它的感情,早就在相伴的時光里融入了骨血之中。它咔嚓咔嚓落針的每個聲音,都仿佛濺落在她心頭的火花一般,令她心頭燙熱,做出來的衣服仿佛擁有了生命。每次看見它,賀松葉心里都藏著歡喜。 今天它終于來到了她的屋子。 趙蘭香摸了摸大姐粗糙的大手,笑了笑告辭了。 賀松柏搬完了縫紉機,閃身一躲擠進了對象的屋子。 他說:“這么大的東西也舍得送大姐?!?/br> “你說你傻不傻?” 賀松柏凝視著趙蘭香,那眼神柔和得深邃、宛如靜止而廣袤的宇宙深淵。 又如打潑的墨汁,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趙蘭香冷不丁地被他這對深邃漂亮的眼睛看得吸住了神,心臟砰砰砰地跳了起來,他溫柔的眼神似能揉出水,把人溺死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