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
沈惜乖乖的點頭,認錯態度良好。 見喬湛已經蓋好了被子,沈惜自覺的在被子里蠕動了一下,把自己挪到了喬湛的懷中。 他的懷里永遠都是暖和的,結實的胸膛透過薄薄的褻衣,散發出令人舒服的溫度。沈惜貼著他的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覺得分外安心。 對沈惜來說,兩人還從沒分開過。想到喬湛要離開好一段時日,她覺得格外不舍。 然而喬湛此次出門是公務,沈惜那點小心思怎么好說得出口。故此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她比往日里更要粘著喬湛。 可喬湛自是把這一切都看在眼中。 雖說對他來說兩人不是頭一回分開,可那時他對沈惜的責任更多于感情,且兩人又正是鬧崩的時候,他倒沒有什么舍與不舍的感覺。 但這次不一樣,這是兩人互通心意后頭一遭分開,除去不舍,他還有更多的不放心。 他此時也只能把沈惜抱在懷里,輕柔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上。 “我去換防的邊城正是爹最后出現的地方?!边^了好一會兒,他們的眼睛都已經適應了黑暗,喬湛才輕聲道:“我會借此機會好生查訪一番?!?/br> 喬湛知道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心結,雖然她提起自己爹爹的時候不多,可喬湛見過好幾次沈惜盯著自己的玉牌出神,應該是在想她的爹娘。 “多謝侯爺?!睂τ趩陶坎煊X了自己的心思,沈惜有些驚訝卻也覺得在情理之中。 原主在交換前讓她應許了兩件事,如今蘭草和蘭香姐妹在她身邊好好的,余下的便是找到原主的親生父親,侍奉孝順。 她的父親大概是在原主三歲左右離開的,那時原主還太小,對父親的記憶不太多,沈惜能繼承的更是少之又少。然而那些僅有的回憶里,都是溫暖而美好的。 一家三口雖然過得不甚富足,卻很是幸福。爹爹高大強壯,一雙矯健有力的手臂把她高高的舉過頭頂,溫柔美麗的娘親在一旁含笑看著她們父女…… 每一次當沈惜想要努力看清時,卻發現記憶中的人俱是面目模糊。 即便是她的父親就站在眼前,自己也很可能不認識—— 沈惜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認親的難度實在太大,哪怕衛國公府和永寧侯府是京中的頂級世家,沈惜也覺得能找到父親簡直是要奇跡出現。 不知今生還有沒有運氣再見上一面。 ****** 安親王府要舉辦的賞花宴在即,陳瑩的心思都放在了這上頭,對祁烺倒是少了些關注。 烺哥兒總算能輕松些,自己乖乖的在書房中念書臨帖,倒也自在。 “奴婢打聽過了,說是永寧侯夫人也會來?!睙R哥兒的奶娘見淑妃派來服侍的人沒在身邊,便到了烺哥兒的身旁,低聲道。 正擺弄自己玩具的烺哥兒愣了片刻,眼中燃起了幾分期待,卻又很快黯淡下去。 他有一個精致的大紫檀木大匣子,里頭放著都是他極為喜歡的小物件。其中沈惜送他的玩具便占據了大半,還有些是宮里賞下來的。 這些日子來,他明白了許多事情,他知道爹爹的正妃和侍妾都恨她,而她明明是那么好、那么溫柔的人—— 烺哥兒低下頭,眼底閃過一抹于他年齡不符的陰冷之色。 那么她們都是壞人。 “王妃和常侍妾那邊,奴婢都照著您的意思去辦了?!蹦棠锟粗^了年才五歲的孩童,竟顯出超乎年齡的沉穩與心機來,不由多了些敬畏之心。 要知道因她數次看護烺哥兒不利,祁恪本是要發作的??蔁R哥兒幾次都求祁恪放過她,只要看到烺哥兒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可憐巴巴的乞求他,祁恪都會心軟。 畢竟奶娘是烺哥兒身邊唯一從小到大陪他長大的人,烺哥兒不舍也是有的。 故此她的性命和如今的地位都是烺哥兒給的,自是對烺哥兒唯命是從。尤其是烺哥兒如今表現得格外有主見,他在不同的人面前完全就像是換了人似的,這讓奶娘又怕又燃起希望。 她冷眼瞧著,越發的心驚。烺哥兒竟是存了挑撥王妃和常侍妾的意思,且又讓王妃在王爺面前頻頻犯忌諱,王爺愈發厭惡王妃。 這哪里還是那個呆呆笨笨的幼童,分明是聰穎過頭!只怕以后烺哥兒的世子之位是十拿九準了。 “哥兒可要用些點心?”小丫鬟笑吟吟的端著個黑漆托盤進來,上頭放著幾樣精致的糕點。這是祁恪吩咐人給烺哥兒準備的,分量不多也不過分甜膩,正適應他吃。 烺哥兒聞言一改方才在奶娘面前過分成熟的模樣,稚嫩的小臉兒上綻出大大的笑容來?!耙缘?,多謝jiejie!” 見他這童真可愛又乖巧的模樣,身邊服侍的人也都有幾分真心喜歡,待他透著親切。 還得記得祁恪的話,烺哥兒只用了兩塊點心就不肯再吃了。等他洗過手后,自己仔細的把匣子里的東西都收好,囑咐奶娘妥當的給他收好。 “爹爹什么時候回來?”烺哥兒又回到了書案前,他臨摹好的字帖已經晾干了,詩也在心里默了好幾回,正等著祁恪回來檢查功課。 他眼巴巴的趴在書案上,那模樣十分招人疼,房中的丫鬟忙道:“奴婢這就找人去二門看看,若是王爺回來了,一定立刻回來告訴您!” 烺哥兒當即便甜甜的笑了,他揚起臉道:“謝謝jiejie?!?/br> 說著他又翻起了祁恪給他準備的開蒙書卷,他要很努力,才能多得到些爹爹的夸獎。 他不要只能絕望的哭泣,他也想保護一次他最喜歡的人。 這樣想著,烺哥兒小手攥成拳頭,暗暗點頭下定決心。他蹬著小短腿兒爬上了對他還有高的椅子,又從筆架上取了一支筆下來。 小主子如此刻苦,在一旁服侍的丫鬟連忙來幫他鋪紙研墨。 “王爺回來了?!狈讲湃ゴ蛱较⒌男⊙诀哌M來,喘著粗氣笑道:“說是正往咱們這邊來呢?!?/br> 烺哥兒聞言,小臉兒上頓時露出喜色來。 他在丫鬟們一疊聲“哥兒小心些別摔著”的話音兒里跳下了椅子,跑到廊廡下等著祁恪。 可一炷香的時辰過去了,祁恪還是沒有過來。 烺哥兒的小臉上露出焦急之色。 有丫鬟神色匆匆的走了過來,對烺哥兒安撫的笑了笑。只說王爺有些事,要遲些時候過來。 烺哥兒乖巧的點點頭,自己仍舊進去了。 丫鬟們沒太留意他,見他手里擺弄著九連環似乎很專心的模樣,便說起了閑話。 “好像是王妃身子哪里不妥當,好幾位御醫都到了王府。王爺也已經過去了?!?/br> 殊不知烺哥兒正豎起耳朵,聽得認真。 第200章 世子 當祁恪聽到正院里傳來陳瑩歇斯底里的哭叫聲時, 他的第一感覺竟是厭煩而不是心疼。 他知道里頭的情況不好,足以擊垮陳瑩??蛇@也正像是一個總會到來的必然結果, 她心術不正的想要傷害沈惜,又算計陳瑩, 到頭來自作自受—— “王爺,您來了!”正院中服侍的人見祁恪進來,頓時覺得有了主心骨。 好幾位御醫在外間圍著,陳瑩的哭喊聲尖銳得似乎能刺穿耳膜, 她還從未在人前如此失態。 “臣等見過王爺?!庇t們見了祁恪,慌忙起身行禮。與此同時, 他們暗自抱怨走背運, 偏生今日自己當值, 遇上了安親王府這等事情。 畢竟往后再不能生育這消息,安親王妃聽了自是如遭雷劈, 對于安親王來說, 也是晴天霹靂。 祁恪已經隱約猜到一些, 故此他還算沉得住氣,鎮定的問道:“王妃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幾位御醫互相看了看, 終于當值的副院判上了前,小心翼翼的道:“回王爺的話,王妃貴體沒有大礙,只是、只是——” “直說便是?!逼钽∧樕⒊?。 “王妃恐怕以后難以有孕?!备痹号械脑捳f得委婉, 實則是再無可能。 他的話音剛落, 只聽到房中陳瑩哭聲再度尖銳起來, 險些哭得背過氣去。 祁恪驟然睜大了雙眼,旋即他定了定神,很快撩起了簾子進去了里屋。他身邊的長隨招呼御醫們在一旁稍后,送上了茶點,卻并不讓他們離開。 里屋的陳瑩已是通身的狼狽,素日里精致的妝容已經全部哭花了,發鬢散亂,發釵掉了一半也渾然不覺。身上的衣裳皺巴巴的,而陳瑩半伏在大迎枕上,哭得肝腸寸斷。 此情此景,哪怕是祁恪正跟陳瑩冷戰中,也只得上前安慰。 “阿瑩,快別哭了,小心傷了身子?!逼钽∠仁庆o靜注視了她片刻,很快就俯下身來,聲音里也有了幾分溫柔之意?!昂⒆右院罂倳械?,我會為你尋遍名醫,慢慢調理也就是了?!?/br> 祁恪的聲音雖然不高,足以讓屋里屋外的人都聽清。 “王爺!”陳瑩淚水漣漣的抬起眼來,祁恪才發現她已經哭腫了雙眼,眼皮是透亮的粉色?!笆擎聿缓?、妾身對不住您、對不住淑妃娘娘!” 她的話才說完,祁恪去扶她的手不由頓了頓。 祁恪只遲疑了片刻,便把她抱在懷中好生安慰了一番。在別人看來,安親王夫婦情深義重,相互扶持的場景,著實令人感動。 他分明感覺到她的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裳,可這眼淚,也是表演給他看的罷? 還記得那日他和常玥不明不白睡在了一張床上,陳瑩的瘋狂和絕望。對比那日,如今的陳瑩哭得倒是聲情并茂,話也說得動人心弦、潸然淚下。 “快打了水來服侍王妃凈面梳頭!”祁恪又柔聲安慰了陳瑩幾句,丫鬟們忙端了水來,擰了干凈的帕子,跪著到了陳瑩的床前。 祁恪親自拿起帕子,替陳瑩拭去了淚。 自己本就是要他當眾表態,陳瑩心里稍稍安定了些,旋即又覺得一片悲涼。 接下來自是有丫鬟們接手服侍陳瑩,祁恪出去向御醫們詢問陳瑩究竟身體如何,該如何吃藥調理等等。 祁恪相信這件事不會有假,陳瑩不會用此在自己面前博同情、乞求緩和關系。只可能是陳瑩先于今日發現了自己無法在生育的情況,悲痛之下只能選擇盡量能減輕這件事對她影響的方式公布出來。 且不提陳瑩裝的不大像,以祁恪對陳瑩的了解,陳瑩就算發現自己身體不適也不會即刻就請御醫。畢竟王妃的脈案也是要記錄在冊的,這些日子陳瑩也只是偷偷請醫問藥的調理。 陳瑩定是在反復確認后,才絕望的選擇要公布于眾,并在今日鬧這樣一場。 賭得是他仍然尊重她這個正妃,不會以此為借口在以后廢了她。畢竟安親王府中的常玥,再不受重視也是慶國公府的嫡長孫女,若是她生下一兒半女,陳瑩的地位便岌岌可危。 哪怕此時太后對常玥不加辭色,可只要常玥生了兒子,太后的態度定會大變! 陳瑩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才導致了今日的結果,祁恪有心查個水落石出,卻又覺得不再重要。 祁恪感覺自己像是被劈成了兩半。一個自己爭扮演著好丈夫,關心的問著御醫陳瑩的身體;另一個自己則是冷眼瞧著這一切,心中無悲無喜。 而被丫鬟們服侍著換了一身干凈衣裳、重新凈面梳妝的陳瑩,靠在大迎枕上,仍是無聲的淌著淚。 縱然今日是有心表演,可那絕望和悲痛都是真的。 前兩日不過是覺得小肚子疼,后來下身竟有些見紅,她著急了,忙請了家里為她尋的婦科圣手看診,那人反復確認過,說出了無法令她接受的事實。 她這輩子可能再也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 突然聽到這消息,陳瑩自是悲痛欲絕,幸而她娘在一旁,才沒讓她過于失態。 事已至此,她必須立刻接受,還要想法子利用這件事為自己謀取更大的利益。她已經在王爺面前失了寵愛,不能失去王妃的位置。 陳瑩一時間難以接受,滿腦子都是要找到害她的人。她首先懷疑的人便是常玥。 雖說當日她謀害常玥腹中那對雙生子的事做得隱蔽,難保被常玥知道。即便是常玥不知道,只要懷疑也足夠了——足夠常玥反過來對她下毒手。 怪不得常玥失去孩子沒多久,竟來她身邊獻殷勤,還說些祁恪喜歡沈惜的話,試圖放松她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