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大房的方姣曾去永寧侯府和喬漪住過一段時日,同沈惜也是極親近熟悉的。而方姣的大嫂沈惜見過數面,是個溫柔賢惠的人,兩人相處也是客客氣氣。 唯有二房的方婧和其母韓氏,同沈惜始終都有芥蒂。 她們一門心思以為沈惜阻了方婧的姻緣,若是沈惜在,方婧早就是永寧侯夫人了。 幸而上次鄭老安人當機立斷,永寧侯府的宴會上沒讓韓氏母女出現,才讓她們逃過一劫,沒有被柔娘等人牽連、以至于成為傷害沈惜母子的幫兇。 “婧姐兒大了,她祖父和伯父已經替她看好了一門親事?!编嵗习踩说鹊椒芥汉头芥鋈ズ?,當著沈惜的面道:“是你大舅父的學生,學識人品都是極好的?!?/br> 沈惜知道鄭老安人的用意,是想當面打消自己的疑慮。畢竟方家確實曾屬意方婧嫁給喬湛,而當初方家是好意,就算喬湛也只有感激的份兒。 沒影兒的飛醋她還不至于吃,沈惜笑了笑,落落大方的道:“既是外祖父和大舅舅覺得好,這人一定不錯。到時侯外祖母您派人叫我就是,我帶著琰哥兒一起來送他二姑姑?!?/br> 鄭老安人對沈惜的表現很滿意,她含笑點了點頭,拉著沈惜在自己身邊坐下。 而沈惜的淡定坦然在韓氏眼中,分明有些耀武揚威的意思。自己以永寧侯夫人的身份來也就罷了,還要帶上琰哥兒——好像生怕誰不知道她生了個兒子似的! 韓氏暗自冷哼一聲,面上卻不敢表現得很不滿。 等在方家熱熱鬧鬧的用了午飯后,沈惜和喬湛便回了侯府。 沈惜轉述了鄭老安人的話,忽然看向喬湛,似笑非笑道:“侯爺,您到底還有幾位好meimei,一并說出來也讓我有個心理準備?!?/br> 她可以在“meimei”的發音上加重,以此表明自己的情緒。 看樣子方婧對喬湛還頗有幾分戀戀不舍,沈惜雖是知道喬湛對方婧無意,可心里還有點兒不痛快。 “還說自己沒吃味?!眴陶咳绦?,牽過她的手不肯放開?!拔冶WC,再沒有了?!?/br> 沈惜不是愛耍小性子的人,偶爾鬧一鬧,喬湛權當是情趣了,甘之若飴。他又好言哄了一會兒,才讓沈惜臉色寒霜消散,春回大地。 這會兒趁兒子還睡著,沈惜讓蘭香去次間取東西。沈惜由蘭草和臘梅服侍著散了頭發,換了家常的衣裳,這才感覺清涼了些。 喬湛更衣完畢后,便仍舊回了稍間。 “侯爺,您來試試這身褻衣?!币娝M來,沈惜忙從臨窗大炕上拿起一身雪青色的褻衣。喬湛依言過去,拿在手中只感覺料子很舒服,是上好的松江布。 沈惜有些難為情的抿了抿嘴,才慢慢道:“我的手藝不怎么樣,您可別介意,左右是里衣,您將就些罷?!?/br> 前些日子沈惜就說在他出門前要給他做衣裳,沒想竟這樣快就動工了。 喬湛心中一暖,在沈惜的灼灼目光下,從上到下仔細的看了一遍。 她雖然嘴上嘟囔著“好賴就這樣了,你不許說難看針腳粗糙”云云,實則緊張又期待的等著他的評價。 論起細致來,說實話是不如侯府針線上的女工??呻y得的是這份心意,只要想到這細密的陣腳俱是沈惜一針一線親自縫好的,他便覺得通身都是說不出的熨帖。 “你做的自然是好的?!本驮谏蛳б詾榫玫降炔粊韱陶康脑u價時,他才慢慢的開口了?!跋?,我很喜歡?!?/br> 明明是在說衣裳,可喬湛低沉舒緩的聲音再加上他專注的凝視,仿若深情的告白一般,沈惜不由臉色微紅,想要收回被喬湛抓住的手。 “也不值什么?!鄙蛳暼缥脜鹊牡溃骸昂顮攧e嫌棄就好?!?/br> 她自己有多少實力她還是清楚的,希望能在喬湛離開前做出幾件像樣的衣裳讓他帶著。 沈惜在下心中默默的計算著喬湛要離開的時日。 平日里兩人總在一處還不覺得,驟然聽到喬湛要離開,她只覺得很是不舍。往日即便喬湛再忙,也要回來看一看沈惜,哪怕是住在書房或是在外間略躺一躺就走。 而沈惜也習慣了替他cao持衣食住行,自從和喬湛在一起后,她才知道有家的感覺。 是那樣溫暖美好,令人沉醉。 第195章 欲動 安親王府。 祁恪醒來時, 只覺得頭疼欲裂。 他暗恨自己竟然再一次栽在了同樣的招數上,等他睜開眼看到滿室狼藉以及誰在他身邊的陳瑩, 瞬間全都明白了。 陳瑩在茶水中和熏香里頭下藥,他本以為, 這該是陳瑩最恨最不屑的手段才是。 房中靜悄悄的,陳瑩就躺在他身邊, 睡得無知無覺。祁恪對于昨晚的記憶雖是有些模糊, 卻也能猜到在藥性的催使下, 自己對她絕對溫柔不了。 可是他心中再沒有一絲憐惜。 他冷冷的看了一眼陳瑩, 披衣起身就要離開。 忽然他感覺自己的衣袖被人抓住,祁恪停下了腳步,卻并未回頭。 “王爺, 您別生氣, 妾身也是有難處的!”身后傳來沙啞的女聲,折騰了大半夜, 饒是陳瑩早有心理準備,也是喊得聲音嘶啞,渾身像是要散架一樣。 她曾想過祁恪發現之后會生氣, 會大罵她一通,甚至會暴跳如雷——這種種可能她都想過了應對之策, 卻萬萬沒想到祁恪根本不想跟她說話, 也不給她機會解釋。 陳瑩的心沉了下來, 不好的預感漸漸擴大。 “您、您一直都不肯再跟妾身親近, 妾身萬般無奈才出此下策?!彼f話時不由帶上了哭腔, 滿心的委屈也一同發泄出來?!版硪彩窍氡M到一個做妻子的責任,為王爺開枝散葉……” 她的話說完,祁恪終于轉過身來看她。 陳瑩曾在祁恪的眼神中看到過愛憐、歡喜也曾見過惱怒與氣憤,可此刻,她卻從祁恪的眼神中看不到情緒了。 哪怕是失望也好!陳瑩顧不上自己酸軟如泥的身子,手里愈發攥緊祁恪的衣袖,生怕他一言不發就拂袖離去。 祁恪是真的惱了她! “這既是你的難處?”祁恪微微笑了笑,可是那笑意卻并未到達眼底,反而令陳瑩平生幾分悚然?!昂昧?,本王聽到了,你可以松手了?!?/br> “王爺!是妾身錯了!”陳瑩終于慌了神,她并沒有想把祁恪推遠?!版硪院蠖ú粫龠@樣,妾身知錯了!” 對于她的認錯,祁恪神色淡然,更稱得上無動于衷。 “松開!”見陳瑩遲遲沒有動作,祁恪終于沒有耐心,從口中冷冷的吐出兩個字。 陳瑩自是知道祁恪真的動了大氣,若是今日讓祁恪心懷不滿的從這里走出去,以后就再難讓祁恪過來了!是以她拼命的搖頭,就是不肯放開。 只是她沒想到,祁恪沒再跟她廢話,而是用力的掰開了她的手指,旋即拂袖離去。 “王爺!”陳瑩不敢置信的看著祁恪離開的背影,絕望趴在床上,又是屈辱又是傷心的大哭起來。 祁恪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正房,在正院服侍的人神色慌張的跪了一地。 若是王爺果真惱了,也不會放過她們這些“幫兇”。 且不論正院是怎樣的翻天覆地,祁恪神色不虞的回到了外書房,忽然聽到了孩童稚嫩的背誦聲。 祁恪在窗外凝神聽了一會兒,神色終于稍稍緩和。 “哥兒累了罷?”烺哥兒身邊服侍的丫鬟在他停下來后,柔聲問道:“奴婢給您把早飯端過來好不好?” 雖是看不到里面烺哥兒的動作,只聽他奶聲奶氣的道:“等爹爹?!?/br> 祁恪的心中驀地一暖,方才心中的積郁也一散而空。 他想起那個溫柔賢惠的發妻,雖是父皇指婚,兩人仍然相敬如賓。若是她在,或許烺哥兒也不用吃這么多苦。烺哥兒這樣的懂事乖巧,性子也是隨了她。 自己需得好好護住烺哥兒,才不辜負發妻。 他原以為陳瑩出身世家,好歹該是個識大局的。且她又和發妻沾親,對待烺哥兒總該過得去才是。 可相處的時日越多,他就越是心寒。 現在烺哥兒的情況不過稍好些,還未展露任何過人的才智,陳瑩便等不及了。非要有個孩子才視為她的保障——烺哥兒的生母已經沒了,若是她待烺哥兒好些,不求視若己出,哪怕像沈惜一樣—— 像沈惜一樣對烺哥兒耐心些、溫柔些,烺哥兒還小,定會把陳瑩當成親生母親般親近依賴。 而眼下陳瑩只怕會對烺哥兒的敵意越來越大,自己必須要讓她有所忌憚。 如此便只有一條路可走——請立烺哥兒為世子,讓其他人都斷了非分之想。 ****** 護國公府。 “夫人,陳氏果然出手了?!睆垕邒咴谒叺吐暤溃骸八箤W了常氏的手段,給王爺下了藥。雖然王爺沒有明令處罰,可聽說王爺出來時臉色難看極了?!?/br> “那是自然。當初在安陽郡主府上王爺可是吃了大虧,在同瑞親王的爭鋒中也因此落了下乘,陳瑩還敢用此招數,王爺不恨死她才怪?!?/br> 陳瑩可真是個蠢的,當初聽信了常玥的話做了蠢事,如今竟還重蹈覆轍。 然而對她卻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了。 “陳氏這是著急了?!睆垕邒呦胫鴱陌灿H王府陸續回來的消息,道:“咱們烺哥兒一日比一日聰慧,愈發得王爺的喜愛,她擔心自己不能早些生下嫡子,若是咱們哥兒長大了,被請封為世子之后,她就再沒希望?!?/br> 護國公夫人點了點頭。 她摩挲著手中精致的細長瓷瓶,緩緩開口:“當初我想,若是她能真心待烺哥兒好,我倒也可以助她坐穩安親王妃的位置。誰知她竟這般狹隘自私,目光短淺?!?/br> 烺哥兒已經沒了母妃,且他年紀又小,最是容易籠絡的時候。護國公夫人甚至還擔心過,若陳瑩是個機靈的,把烺哥兒給哄住,倒叫他長大后忘記了自己的生身之人。 “夫人自是一片真心為咱們哥兒?!睆垕邒咴谝慌愿胶?,“烺哥兒剛生下來時有些不足,您只想著哥兒平安喜樂一世便足以,沒再想過世子之位??杉幢闳绱?,陳氏對咱們哥兒也不曾有幾分慈愛?!?/br> 護國公夫人眼中淚光微閃,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兒,愈發難過起來。 自己最后能為女兒做的,不過是好生護住外孫,讓他平平安安的長大,不被傷害。 “幸而王爺是個心里明白的,不曾錯待了咱們哥兒?!睆垕邒咛嫠龑捫牡溃骸叭缃裢鯛敯迅鐑簬г谏磉?,又時時往宮里送,這就表明了他的態度。王爺并不信任那陳氏,王爺會好好的護著哥兒的?!?/br> 話雖如此沒錯,只是她想得更多些。 縱然祁恪不喜陳瑩、不喜常玥,后院女子無寵,那只是暫時的。若是日后淑妃娘娘再賜下人來,或是再有令祁恪動心的女子,但凡娶進門來,對烺哥兒的安危都是隱患。 此時祁恪膝下只有烺哥兒一子,往后若是他與心愛的女子再有子嗣,對烺哥兒的關心愛護只怕會少了許多。 王府里需得有個人全心全意的替烺哥兒謀劃。 “這藥你且收好,找個機會給那邊送過去?!弊o國公夫人眼底閃過些許踟躕之色,而想到烺哥兒又讓她很快便下定了決心?!安灰?,慢慢的給陳瑩下到每日的補藥里頭。短則三五個月,便會見成效?!?/br> “王爺才惱了她,這些日子都不會跟她同房,此時正是最好的機會。唯有此,她才能力保烺哥兒坐上世子之位,在以后她也會好生護著烺哥兒?!?/br> 雖是護國公夫人未曾言明,關起門來就剩她們主仆二人,張嬤嬤對她手中的小瓷瓶里裝著的東西已是一清二楚。 張嬤嬤鄭重的接了過來,用力的點頭道:“夫人放心,奴婢知道分寸?!?/br> “想法子把這件事怎么嫁禍給常玥才好?!弊o國公夫人眸中透出冷意,常玥在宮中曾想要害烺哥兒的事她有所耳聞,只不過淑妃和祁恪都沒有提,她也只能裝聾作啞,權當不知情?!八龑R哥兒下了毒手,此仇我要替烺哥兒報了?!?/br> 幸而有沈氏出手相助,才沒有讓烺哥兒受到實質上的傷害。 陳瑩和常玥兩個自小長在朱門錦繡中的大家閨秀,竟還不如奴婢出身的沈氏心地善良識大體—— 張嬤嬤是護國公夫人的心腹,對這些內情也是知道的。她應道:“夫人放心,奴婢會讓人機靈些,找機會把下藥的事推到常氏頭上。左右當初是陳瑩用計讓常玥誤服下落胎藥,如今常玥給陳瑩下了以后再也無法有孕的藥,也算是人之常情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