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蘇雅舉手發誓,保證自己一定沒事:“哥,你放心吧,我過去就是在食堂里工作,又不用巡邏保護造船臺,不會有危險的?!?/br> 蘇晨急道:“你是不知道,臺風有多厲害?!?/br> 蘇雅笑著給他捶打肩膀:“要是起臺風了,我馬上就躲起來,大哥就放心吧?!碧K雅說著,把自己拿過來的圓鐵盒子推到他的面前,一邊打開一邊道:“這是我住院的時候,別人送的糖果,大哥拿回去給小浩吃?!闭f完,還剝開一顆塞進蘇晨的嘴里。 蘇晨嘴里噱著糖果,擔憂的看著她,蘇雅卻還是沒心沒肺的笑著,從口袋里拿出一卷錢遞給了蘇晨:“喏,這是我這個月的工資,你拿回去給咱媽,告訴她我兩個月后就回去看她?!?/br> 工資,蘇雅一分不剩都上交了,但獎勵的一百塊錢,她自己收了起來。劉秀珍太節儉,錢給了她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到了她手里再想要過來不太容易,而蘇雅攢錢還要辦大事吶,不能全部都給她。 如果蘇雅還在一區食堂上班,蘇晨會給她留點錢零花,但是去三號臺就是有錢都花不出去,蘇晨也就全部接住了。 等蘇晨把錢放起來,蘇雅才繼續開口說道:“大哥,我報名上了夜校,可是我生病住院幾天沒去,現在又要到三號臺去,就不能再上夜校了,不如你去吧?!?/br> 蘇晨驚訝:“我……我只上過小學,咋能去夜校吶,我不去?!?/br> “就是因為讀書少才去夜校學習啊,大哥,如果你學好知識,對于你以后的工作很有利的。你讀書多了就可以學習技術,以后成了高級技工,就算廠子里裁員,你也能保住自己的工作啊?!?/br> 雖然蘇雅不是很了解,但她也知道若干年后,很多國營廠都會大批的裁員,買斷工齡。而蘇晨若是被裁,就只能回家種地了,這次麥收讓蘇雅徹底領教了農民的辛苦,不管怎樣都不能讓蘇晨再回去繼續種地過苦日子。 蘇晨還有些猶豫,蘇雅就抱住他的手臂道:“大哥,你別舍不得錢,你現在花十塊錢,以后的回報可能是一百,一千,甚至更多。你想想,如果你沒有技術,廠里不要你了和你解除合同,難道你要回家去種地嗎,家里沒有收入來源,怎么生活?!?/br> 蘇晨沉思了一會終于同意了,蘇雅就開心地帶他去了夜校,找到了校長,就拿出了工作調令。說明自己要被調去三號臺,以后不能來夜校上課,想把自己的名額還有學費轉到蘇晨的名下。 這雖不符合規定,但見蘇雅要去危險的三號臺工作,夜校的校長還起身給蘇雅敬了一個軍禮,很痛快的就答應了,蘇晨當即就留在夜校去上課了。 蘇雅出了夜校,就去了韓東暉的家,可是剛到他家的附近,就看見一棵高大的女貞樹下,高琳拉著韓東暉的手臂正在說什么。 韓東暉不耐煩的掙開了她的手,但高琳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她太激動說話的聲音難免大了些,蘇雅在遠處都聽見了:“我只是擔心你,韓東暉,你又不是不知道,三號臺多危險,你干嘛要去???” “因為三號臺危險,我就不去,把艱苦的工作都推給別人嗎?” 高琳急道:“那你也不用以身犯險啊,你現在可是少校,完全可以拒絕的?!?/br> “是我主動請求去三號臺的?!?/br> 高琳氣急,口不擇言的問道:“你請求去三號臺工作,是不是因為蘇雅也要去?!?/br> 韓東暉有些惱怒,壓抑的聲音不禁也提高了些:“你胡說什么,三號臺的船舶出現難題,我要過去解決,這和別人沒關系?!?/br> “你敢說和蘇雅沒關系?!?/br> “有關系又怎樣,高琳,我已經和你說過很多遍了,我只把你當作meimei來看待,你沒有權利來過問我的私事?!?/br> 高琳忍不住哭了起來,又去拽韓東暉的手臂,一邊嘶聲哭泣道:“我到底哪里不夠好,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雖然蘇雅很想聽他們說了什么,但這是別人的私事,她這樣偷聽實在不好,便轉身走開了,他們再說什么她也聽不見了。 第二天一早,蘇雅和劉欣一起帶著自己的小包裹趕到碼頭,運輸船已經??吭诎哆?,正在裝載東西。 蘇雅兩人出示了自己的調令,就被一個戰士帶到了船艙里。這次運輸船不但搭載了蘇雅兩人,還裝載了很多糧食菜蔬,還有一些器材。 蘇雅兩人坐在船艙里,可以看見夾板上忙碌的士兵,蘇雅也在人群中看見了韓東暉的身影,他在幫忙搬器材。裝載好后船就起航了,這艘運輸船大概四五十米長,體積很大,乘風破浪看起來也很壯觀。 蘇雅身體素質好,還沒什么感覺,劉欣卻有些暈船,蘇雅便讓她靠在椅子上休息,自己走上了甲板。 運輸船的速度很快,迎面的海風呼呼地吹來,拂動著蘇雅的短發。她靠在欄桿上,伸展著雙臂迎接著海風的吹拂,沁涼的海風吹走了夏日的燥熱。 遠處海天相接,一望無際的海水在運輸船只駛過時,激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浪花,蘇雅很是愜意的站在甲板上乘涼。 韓東暉和一干戰士安置好東西,從底艙順著梯子上來,看見她便開口說道:“別呆在甲板上,危險,趕緊回船艙去?!?/br> 蘇雅雖然有些不解,但也順從地轉身回了船艙,韓東暉和戰士們也系數走了進來。韓東暉坐在了蘇雅的身邊,提醒她把座位兩側的安全帶拉出,在小腹位置系緊。按鍵系緊后,韓東暉還不放心的試著拉了一下,確認不會開才放手坐好,去系自己的安全帶。 海面風平浪靜的,韓東暉他們卻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戰士們都正襟危坐,系上安全帶,連劉欣都被叫了起來,有個戰士也幫她系上了安全帶。 開始,蘇雅還以為是韓東暉他們大題小作,可是沒多久,她就知道厲害了。運輸船越往前開,風浪就越大,船身也越來越顛簸,在海里劇烈地晃動著,行駛速度都慢了很多。 洶涌的波濤沖擊著船舷,白色的浪花拍打在船艙上,發出巨大的抨擊聲,盡管船艙的窗戶和門都已經關閉,但還是有海水飛濺進來。 海風呼嘯,波浪洶涌澎湃,一波一波的海水沖擊過來,波瀾壯闊的大海間只剩下巨大的波濤轟鳴聲。 蘇雅從來沒見過這陣仗,嚇的雙眼緊閉,根本不敢看外面的驚濤駭浪,身子也忍不住在微微的顫抖。 韓東暉見蘇雅如此緊張,就開口安慰,可蘇雅只看見他的嘴巴開闔,卻聽不清他說什么。韓東暉干脆握住了她的手,雖是炎炎夏日,蘇雅的手卻一片冰涼。韓東暉的手有些薄繭,卻很溫暖,包裹住了她的手,讓蘇雅安心的不少。 劉欣的臉色蒼白如紙,一副隨時都會暈過去的樣子,隨行的軍醫給她吃了抗暈船的藥物,也不起什么作用。但一心要去三號臺見自己的丈夫,這個信念支持著她,才沒讓她倒下。 她們終于堅持了下來,看見汪洋大海中那座孤零零的小島,蘇雅和劉欣都是激動的喜極而泣,她們終于到了。 可是靠岸也很難,船上的人和岸上的戰士一起努力了半個小時,才把運輸船靠近了小島的岸邊。 蘇雅和劉欣相互攙扶著下了船,兩人就跑到一邊大吐特吐去了,好在兩人早上沒吃什么東西,但也吐的頭暈眼花。 岸上的同志便帶她們去宿舍先休息,韓東暉他們卻頂著風浪在卸運輸船上的東西。 蘇雅渾身沒有一點力氣,也不敢逞強,跟著那個小戰士就去宿舍了。三號臺知道她們要來,早已布置好了宿舍,劉欣和蘇雅住在一間。房間雖然不大,但收拾的很整潔,被褥齊全。 蘇雅簡單洗漱了一下,倒頭就睡,劉欣卻是按捺不住,出去尋找張衛國了,蘇雅此時卻也無力去管她了,不一會就沉沉睡去。 等她醒來已是中午時分,蘇雅慌亂起身向外走去,走出房門快速的腳步卻驟然頓住。上午剛到的時候,她實在難受根本沒心思去看周圍的環境,此時才注意到小島的景色。 遠處看海島很小,其實面積很大,狹長的山坡形成一個天然的u行,剛好適合修建船舶。u行海灘的三面都架著高大的建設器材,此時有工人和士兵正圍著巨大的船舶忙碌。 山坡上覆蓋著郁郁蔥蔥的植被,高大的樹木很少見,四處都是茂盛的灌木叢,一眼望去,綠意盎然。 三號島上的景色雖然迷人,但蘇雅也不敢再耽誤時間欣賞了,便攔住一個過路的工人,問清楚食堂的位置就慌忙趕了過去。 島上的人數少,建造船舶的工人還有駐扎的士兵,加起來也只有二百多人,所以食堂不是很大。后廚里有七個炊事兵正在忙碌的做飯,蘇雅走進去微微躬身道歉:“對不起,我來晚了?!?/br> 炊事班長周海一邊忙碌,手上的活也不停頓,一邊微笑著道:“沒事,你們剛來,水土不服先休息幾天,不用急著來上班?!?/br> “我已經休息好了,可以工作了,班長,我該做什么?” “你是劉欣還是……” 蘇雅這才想起自己匆匆忙忙的,忘了介紹自己,連忙點頭和眾人打招呼:“哦,大家好,我是蘇雅?!?/br> 挨著周海的是一個很瘦的士兵,他雙眼含笑的看著蘇雅,高興的嘻嘻笑道:“班長,人事部這次很慷慨嗎,竟然舍得給我們三號臺派來一個這么好看的jiejie?!?/br> 那士兵身材矮小消瘦,臉上也一片青澀稚嫩,看起來年紀不大,說話也很直接,絲毫也不考慮就脫口而出。 炊事班里別的士兵看見蘇雅雖然也興奮,但還能保持住形象,只是含笑和蘇雅點頭示意,瘦子卻是直接開口就夸獎蘇雅好看。 周海怕蘇雅會生氣或者不好意思,便回首警告的瞪了瘦子一眼,才回頭對蘇雅道:“蘇雅同志,要是你堅持來工作的話,就先和田安一起負責做魚吧,我們可是聽說你做魚很厲害?!?/br> 蘇雅沒想到自己做魚好吃的名聲都傳到三號臺了,謙虛的笑了笑。 瘦子卻已經站了出來叫道:“jiejie,我就是田安,以后我們一起工作吧?!?/br> 對于蘇雅前來,幾人有些好奇興奮,但現在已經快到午餐的時間了,他們很忙,便收回了視線去忙自己的了。 蘇雅就走到了瘦子田安的身邊,只見他正在剁魚,就問他怎么做。 瘦子撓頭,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只能燉湯了,要是煎魚的話太費油?!闭f完,他的小眼睛驟然一亮:“jiejie,聽說你會做很多種魚,你來做吧,我給你打下手?!?/br> 蘇雅也不推辭,就站到了案板前,把魚頭和魚尾切掉,沿魚骨把魚rou兩面片下來,切成均勻的魚片??刺K雅切了幾條魚,田安就學會要領了,擼起袖子搶著去切,讓蘇雅只管做,這些體力活就交給他來干。 蘇雅就起了油鍋,好在海島上缺菜,調料卻很多,尤其的辣椒,因為海島的環境比岸上還要濕潤,做飯要經常放辣椒去除濕氣。 油鍋里放入辣椒花椒八角爆炸出香味,然后才放姜一類的,燒熱以后放入辣椒醬,辣椒醬炒開以后放入魚骨煸炒,然后加入水燉煮。 這邊田安已經切出了很多魚片,蘇雅就在魚片里放入鹽醬油五香粉等調料,又放入雞蛋和淀粉抓勻。然后就去找了幾個大盆準備裝菜,先在底部墊上焯過水的黃豆芽,再把煮熟的魚骨魚頭之類撈出來,倒在黃豆芽上。把魚骨全部撈出,才把魚片倒入湯汁中,等魚片發白成熟就開始起鍋,魚片和汁水一起澆到了魚骨和豆芽上。 海島上干辣椒雖然多,但綠色的蔥卻是很寶貴的,一頓飯,也只舍得拿出了十幾根用。蘇雅也不敢多用,就拿了三根蔥,切碎了放在水煮魚上面,然后再放上干辣椒,起鍋燒熱了一點油潑在上面。因為要節省,每盆魚都只澆了一小勺油,但也濃香撲鼻。 周海見蘇雅年輕,對于廠子里的傳言還半信半疑的,此時才確定真的是名不虛傳啊。 中號的鋁盆,裝滿了魚湯,上面是白亮亮的魚rou,點綴了一點翠綠的蔥花,還有火紅的辣椒。不僅顏色好看,味道也是香氣濃郁,周海只嘗了一塊就贊不絕口,毫不猶豫的就讓田安往外端。 三號島的情況比一區食堂的情況簡單,這里的人不管是工程師,軍人還是工人全部都要來食堂吃飯,所以手續簡單。每個月廠子里會直接給島上,撥五千塊錢的餐費額度,大家都吃大鍋飯,不能挑揀,只能是食堂里做什么就吃什么。 餐廳里此時已經座無虛席,幾十張桌子上都坐滿了人,他們無一例外的都在討論船舶修建遇到的難題。 炊事兵們把做好的菜都端到了桌子上,還有蒸好的大米飯,但蘇雅做的水煮魚還是最吸引人眼球。紅彤彤的汁水,上面是白色的魚片,翠綠的蔥花還有火紅發亮的辣椒,看起來就很有食欲。 魚片嫩滑,下面的黃豆芽吸飽了湯汁,吃起來味道香辣還有嚼勁。有忍不住的連湯都喝了,又麻又辣,直呼過癮。連有些不愛吃辣的也禁受不住誘惑,夾了一塊魚片,辣的直吐舌頭,可還是忍不住想吃。 靠在前面,已經吃上水煮魚的人不禁大叫道:“聽說食堂今天來了新廚師,這一來就大顯身手啊,這魚做的真好吃?!?/br> 在海島上的人吃魚都快吃吐了,聽他們說好吃,還有些不信,可是走過來一看,先不說吃了,就是那顏色看著就眼饞。 此時還有最后幾盆沒有端出來,蘇雅就去幫田安往外端,有人看見她,忽然就站了起來,齊刷刷的行軍禮。有的人還有些不明所以,可是轉首看見蘇雅都是毫不猶豫的起身敬禮。 這么多人突然起身,齊刷刷地給她敬禮,蘇雅嚇的險些把手里端的盆扔了。韓東暉連忙走了過來,接過蘇雅手里盛滿水煮魚的鋁盆,一邊對眾人道:“你們再嚇著人家,坐下吃飯?!?/br> 眾人此時也看見蘇雅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不好意思的嘿嘿直笑,都坐下繼續吃飯。 韓東暉這才低聲對蘇雅道:“三號臺工作環境艱苦危險,從來沒有女同志愿意來工作,你能來三號臺,他們表示感謝和敬意?!?/br> 第34章 三號臺人少, 不用等候,上完菜后廚的人也可以開飯了, 食堂的人坐在一桌。平時他們這些小青年都是大大咧咧的, 可此時和蘇雅坐在一起,一個個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喘。 蘇雅見狀就拿起勺子親自給每人舀了一勺水煮魚,一邊笑道:“請大家嘗嘗我做的魚?!?/br> 吃著美食,氣氛瞬間就活躍了起來, 而且田安年紀比蘇雅還小半歲, 說話嘰嘰喳喳的跟個活寶似的說個不停,不過一會, 他們的桌子反而成了食堂里最熱鬧的地方了。 蘇雅一邊吃飯,一邊和田安他們說笑, 但一直覺得背后好似有一道目光在注視著她,等她回頭望去,卻又沒看出什么異樣。 晚上做飯就簡單多了,就是把中午的菜放在一起煮了, 再加水燒開攪了些面糊,做成了雜燴湯,配上饅頭也不用菜。 吃完飯, 蘇雅要留下幫忙收拾,周海卻讓她先回去休息了。蘇雅拗不過就先回了宿舍, 把自己的東西整理好, 就端著瓷盆去找水。 三號島的營地在半山腰一個比較平坦的地方, 食堂前面有一個水泥砌成的池子,里面儲存了很多水。 蘇雅走過去的時候,卻發現水池旁邊站在一個荷槍實彈的士兵,他看見蘇雅先敬禮,然后才開口詢問:“同志,你要做什么?” “我……我想舀些水回去洗臉?!?/br> 小戰士為難的皺緊了眉頭:“不是早晨才洗臉的嗎,晚上就……就不要洗了?!?/br> 島上的人都很和善,這個小戰士卻這樣固執,蘇雅有些意外,不禁追問道:“為什么,這水不能用嗎?” “是……不……不是……”他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急的臉都憋紅了,看見走過來的田安,好似看到救星一般連忙道:“小田,你……你給這位同志解釋一下?!?/br> 田安看了看蘇雅手中的瓷盆,還有他急的發紅的臉,頓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呵呵笑道:“劉剛,你也別太較真了,昨天才下過雨,這水多著吶,我姐用一點怕啥?!彼f著搶過蘇雅手里的瓷盆,就彎腰去池子里舀水。 那戰士更急,想要上前來攔阻,田安把舀好的水護在懷里,瞪著他道:“我姐做的魚可好吃了,你明天別去食堂吃飯,哼……” 蘇雅此時也看出不對了,吃吃的說道:“田安,如果最這水不能用,你還是倒回去吧,別難為這位小同志?!?/br> “沒事,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好了?!闭f完,調皮的給劉剛敬了一個歪歪扭扭的軍禮,就拉著蘇雅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