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這一次,是對方自己把把柄遞上來的,斷他手腳筋,是小懲大誡,以后他成了廢人,即便這一次真的是被陷害又如何,他注定不會再是以前的那個晏小將軍,他也能從他的噩夢中醒來。 太子玨陰狠狠的看著晏褚,想著剛剛對方進來時的模樣,看來自己的人把事情做成了。 “陛下,諸位大臣,你們認為當今局勢如何?” 晏褚沒有回答太子的問題,而是反問了周王和幾位大臣一句。 “現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大善?!?/br> 周王是怕了打仗了,一旦打仗,就意味著很有可能會戰敗,他見過當年那些小國被滅國時皇族的慘狀,他只想當一個守成之君,希望這大周不要在他手上被斷送。 “明c姜兩國這些年四處征伐,國力幾乎消耗殆盡,這些年,他們開始休養生息,對于我們大周而言是好事,起碼二十年之內,不用擔心會有戰事發生?!?/br> 宰相站了出來,他是文臣,和周王一樣,他也是不喜歡戰爭的那一個派系。 “二十年,不用二十年,頂多十年,明國和姜國幅員遼闊,只要給他們足夠的時間,兵力c糧草c軍餉,就能夠恢復到國力巔峰時期的六七成,到時候,處于兩國中間的周國,必然是他們第一個下手的目標,就如同之前的楚c羌c齊等國?!?/br> 晏褚并不贊成他們的看法,他不知道原身在向明國開戰的時候是不是抱著同樣的看法,但是現在最主要的就是替自己脫罪。 “與其到時候絲毫沒有反抗之力,倒不如趁明國國力最空虛的時候,攻其不備,搏那一線生機?!?/br> 三國里面,周的國土最小,國力也最弱,可好在這幾十年他們所經歷的戰事沒有明國和姜國來的多,對方能有那么多疆土,全是打下來的,現在兵力消耗,國庫空虛,反倒和周國相差無幾了。 “胡說八道,這只是你自己的臆測,實際上明國和姜國絲毫沒有和我大周開戰之意,相反,姜國已經派使臣來我大周提親,不日,大公主就會與姜國的王和親,成為姜國未來的皇后?!?/br> 太子嗤笑著反駁晏褚的話,現在天下安定,怎么會打仗呢,存粹就是這晏家人打不了仗就沒有了存在的價值,自己故意挑起的事端。 “既然如太子所說,姜國一心和我大周結盟,那所謂的我和姜國勾結,試圖顛覆大周,這又是什么說辭?” 晏褚看了眼那個站在屏風后頭,看不清楚具體模樣的姑娘,垂了垂眼。 姜國的皇帝今年已經五十有三了,后宮妃嬪無數,光是皇后就立了三任,大公主要是嫁過去,恐怕日子并不會好過。 “你——” 太子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說反正嫁過去的不是他親meimei,即便姜國存有壞心,他也無所謂? “好一個巧言善辯的晏小將軍?!?/br> 二皇子嫌棄的看了眼自己的嫡兄,當然這個眼神并沒有讓他人注意到。 “不管你如何巧合如簧,都無法彌補,你讓我大周損失了整整十座城池的罪責,以及因你而死的我大周的三萬將士?!彼x正言辭的指責晏褚,面上滿是痛惜。 “要不是因為有人蓄意陷害,恐怕現在少了十座城池的,是大明,而不是我大周?!标恬业拿嫒蓦m憔悴虛弱,可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氣勢卻十分強盛霸氣。 他現在就是在賭,賭原身如果沒有叛國,他既然主動要求打這個仗,那就是有絕對的自信他能夠勝利。 太子和二皇子都吃了癟,現在想想,似乎前方的戰事他們并沒有被壓著打,相反,贏的時候還比明國多,只是明國的威名霸氣遠播,加上那時候符叢發現了晏褚叛國的證據,聯合親信將對方囚禁,戰場上少了主將,局勢一下子就開始一邊倒,只能戰敗投降,并且割讓十城作為賠罪。 現在想想,若是那時候就讓晏褚打下去,又會是何等光景呢? 看著周邊所有人若有所思的神情,晏褚知道自己賭對了,他心緒稍一放松,手腳腕以及身上的傷痛就頓時把他淹沒。 真他嗶——嗶——的疼,等這個世界一結束,他一定要向007申請精神補償費,他發誓。 不過那些人對這個問題也沒思考的太久,明國那么大,他們怎么可能打得過呢,以前光是和楚國羌國之類的小國打就那么累了,而那些小國,現在已經是明國和姜國疆土的一部分了。 再說了,現在說的難道不是叛國的事嗎,如果他真的和姜國串通,即便是和明國打仗,也只是消耗兩國各自的實力罷了。 晏褚要是想要證明自己確實是一心為周國考慮,那也得先洗清他叛國的罪名,不過即便這樣,他貿然出兵的罪名,也戴定了。 “父皇,不如把那幾封信拿上來,如果晏小將軍不肯承認自己叛國的罪名,那就該讓他自己來證明這一點?!逼溜L后面,一聲略微清冷的聲音響起。 晏褚憑著自己少的可憐的記憶,開口的應該是大公主沒錯了。 “來人,把那幾封信給他?!?/br> 周王對這一點不抱有任何希望,這些信不僅他看過,晏家老夫人也看過,要不是確實和晏褚的筆記如出一轍,也不會那么快就定了他的罪。 即便現在讓他自己看,又能看出來什么呢。 那幾封信保存的還十分完好,晏褚不能直接觸碰那些信,但是卻能近距離查看。 說實話,光是根據對方記憶里他一些書寫時的習慣,連他也不得不承認,如果這封信真的是有人模仿的,模仿的那個人一定是個人才。很可惜,現在也沒有鑒定筆跡的儀器,能夠靠的也就只有自己的rou眼罷了。 晏褚仔仔細細的讓拿著信紙的人把紙張一張張在他面前攤開,從第一張,看到最后一張,找不到任何破綻來。 他皺了皺眉,正打算從頭再看一遍的時候,眉頭忽然舒展開,表情輕松了許多。 第54章 叛國的將軍 晏褚從小習武, 可是想要成為一個優秀的將領,光是有一身的武力也是不夠的,他必須還要才思敏捷,熟讀兵法, 因此在晏褚還很小的時候, 作為他的生母, 晏三夫人就已經開始替他進行了文學上的啟蒙。 晏三夫人出生邯鄲鄭家,鄭家并不是什么顯貴的人家,但在文人中間卻頗有地位, 尤其是晏三夫人的父親鄭老先生,一手水墨丹青, 萬金難求。 在那樣的人家出來的女兒, 晏三夫人也同樣癡迷于書本畫卷, 在夫婿死后, 更是寄情于書畫中。 當初晏三爺還活著的時候, 為了補償常年獨守空閨的嬌妻, 時常會搜尋一些絕本的書冊, 或是一些珍貴的紙張c墨硯給她。 那些東西, 在晏三爺去后晏三夫人就再也沒用過, 只有偶爾想念的時候, 才會拿出來以解相思憂愁。 作為晏三夫人唯一的兒子,原身反倒成為了能夠經常接觸那些東西的人。 晏褚之所以能察覺到那份紙張中存在的問題, 還得多虧了現在他腦子里為數不多的記憶。 明國有一個制墨大師名叫秦秋子, 經他的手研制出來的墨色如點漆, 不褪色,耐水性也好,這些都不是秋子墨最大的特色,秋子墨最讓人稱道的是它的香。 類似于藥墨的香氣,偏偏又混合著其他木香料的味道,書寫于紙上,香味百年不散。 秦秋子在成名后,所產出的墨硯就極少,幾乎是重金難求,他是明國人士,周國和姜國的人想要用著秋子墨,還得有那些來往于三國之間的行商,通常幾經轉手,價格也就更高了。 因此即便是達官顯貴的人家,能有一塊秋子墨也是如獲至寶,并不會輕易使用。 就如同晏家,只有一塊秋子墨,還是晏三爺生前給夫人收集來了的。 這段記憶之所以如此清楚,就是因為晏三夫人的那塊秋子墨在原身七歲那年,因為覺得那香味好聞,給整個丟到水缸里去了,最后被發現撈出來的時候,只剩下小小一截,以及滿缸墨香的水。 或許對于那個使計陷害他的人而言,秋子墨只是隨手就能使用的東西,既然習慣了,就不會覺得有什么奇怪的了,在模仿他筆跡時就忽略了這一個致命的問題。 一來是晏褚從軍難道還特地隨身帶著一塊秋子墨嗎?二來就是姜國皇室有自己的專用墨硯,秋子墨并不會在姜國皇室中出現,既然如此,為何這信件來往的雙方,用的都是秋子墨呢? 晏褚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宣室殿內的人都愣住了。 因為秋子墨的香味雖然獨特,可是氣味清淡,只有仔細聞才聞得到,它的主調依舊是墨香,而且所有人都光顧著辨別上面的字跡,根本就沒有仔細探尋過這字到底是用什么墨寫的。 周王趕緊讓人拿一封信過來,放到鼻子底下仔細一聞,雖然清淡,但確實是秋子墨的味道沒錯。 “誰知道是不是你就喜歡那秋子墨,就是一直帶在身邊的呢,而且和你聯絡的也有可能不是姜國皇室中人啊?!?/br> 太子漲紅著臉說道,他的這番說辭,讓周王很是氣憤,自己這個兒子怎么有一種一心想要置晏褚于死地的感覺。 太子代表的是整個大周皇室,他這般迫不及待,會不會讓人覺得這一切都是他的意思,認為他忌憚晏褚功高蓋主,聯合他人陷害于他? 周王心中警醒,敲了幾聲警鈴。 秋子墨在宮里并不算極其少見的,至少周王自己就有兩塊,太子是儲君,周王也賜予過他,除此之外,皇后c二公主周明珠,也都有。 這么想來,經過晏褚提出這個疑點后,朝臣們會不會懷疑他這個皇帝呢? “秋子墨每年只出十塊,五塊上貢明國皇室,剩下五塊賣給了誰,又轉手到了誰的手上,一切都有跡可循?!?/br> 晏三夫人急忙站出來跪下:“求陛下千萬不要得了小人的意,寒了功臣的心啊?!?/br> 她現在無比后悔,當初在夫君死后,她就不該把兒子交給公婆教導,讓他小小的人兒擔負起整個晏家的重責。 這些日子,兒子被關在天牢里,生死未卜,又承受著整個大周的百姓的斥責辱罵。 晏三夫人本來是個比較安靜的性子,還頗有些清高,她受不了這樣巨大的差異,心里一下子犯了左性。 她的夫君和兒子舍命保護的就是那么一群人,既然如此,他們晏家又何必堅守著當初的承諾,她恨那些忘恩負義的人,也恨這大周王室,這一次脫險,無論怎么樣,她都不會放她的兒子再去戰場了。 那些人不配,也不值得他守護。 “陛下,此事卻有疑點,不如把符將軍帶上來,問問他是如何發現這些書信的?!?/br> 郭宰相站了出來,之前他明哲保身,可既然現在卻有疑點,那他開口幫晏家一把,也是應該的。 屏風后面,周明礫看著那個依舊保持著淡淡微笑的嫡妹,眼皮一低,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符叢是一個身材高大,模樣英俊爽朗的青年,他似乎在練兵,被傳召來的時候,身上還穿著銀色的鎧甲。 “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br> 符叢單膝跪在晏褚身旁,行完禮后,還小心翼翼的看了晏褚一眼,眼神里帶著幾絲歉意。 “符將軍,你再說說你是怎么發現這些信件的,按理如果晏將軍真的通敵叛國,這些信件,應該不是隨意就能找到的才對?!?/br> 郭宰相朝符叢問道。 符叢面色十分鄭重:“當日晏將軍帶著士兵出戰明國,營地里突然出現了可疑的刺客,從晏將軍營房中出現,因為晏將軍的營房里帶有軍隊機密的軍機文件和圖紙,為以防重要信件被刺客帶走,屬下帶著幾位副將不得已檢查了一番晏將軍的營賬,這些信件,是從晏將軍的褥子底下找出來的,因為上面的筆跡和將軍如出一轍,事關重大,末將斗膽趁將軍回來沒有防備之時,將其扣押住,并且上書陛下?!?/br> 他將當日發生的事情原封不動的重新講述了一遍,和他之前的供述,只字不差。 “符將軍好記性,難為你將事情的始末記得如此清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提前背過的?!?/br> 晏老夫人對這個自己夫婿之前看好的小輩很不滿意,她覺得孫子被陷害,其中一定有對方的那一份,畢竟現在最大的得利者是他,晏老將軍疾病逝世,晏褚又被關在牢里,現在整個晏家軍在他的把控之下,恐怕過不了幾年,就該改名為符家軍了。 “老夫人,我字字句句屬實,當日有許多人能為我作證?!?/br> 符叢的表情有些無奈,可是晏老夫人是他恩師的夫人,對于這位老人,他只能包容。 晏褚打量了一番身邊的人,他的記憶停留在十六歲,眼前這人,在他十六歲之前都沒出現過。 符叢感受到了他的視線,扭過頭,眉目之間沒有丁點心虛的情緒。 “當時事態緊急,陛下,這件事里似乎還存在著疑點,不過在那種情況下屬下沒有時間考慮,還請陛下如老夫人所言,徹查此事?!?/br> 符叢重重磕了三個頭:“晏家軍是晏家的軍隊,末將并不能擔此重任,小將軍忠肝義膽,這些時日末將每每想來,這其中還有許許多多的疑點沒法解釋,一旦小將軍的罪名洗清,屬下愿歸還主帥位置,依舊供小將軍差使?!?/br> 晏家軍是晏家的軍隊,這句話聽著可不入耳,周王沒什么感覺,反正小心眼的太子殿下是不舒服了。 “陛下?!?/br> 晏老夫人顫顫巍巍的站出來跪下,“剛剛符將軍也說當日營中出現過刺客,那些信件極有可能是刺客留下的,不然無法解釋秋子墨的問題,請陛下還我晏家一個公道?!?/br> 周王私心已經覺得晏褚無辜了,畢竟每一塊秋子墨的流向都是可以找尋的,當日晏褚營地里的東西現在還在宮里當做證物存放著,里面只有普通的墨硯,可沒有鼎鼎大名的秋子墨。 只是,現在外面民怨沸騰,即便是洗清了他通敵叛國的罪名,那三萬陣亡將士的親人也不見得會原諒這個主動挑起戰爭的人,而且那割讓的十座城池,同時也是周王心里的隱痛啊。 至于晏褚說的本來他是帶著必勝的決心的,現在事已至此,誰也不知道當初如果沒有發生通敵叛國這件事,事情會變得怎樣。 不符合的罪名要撤,可是該罰的,也必須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