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那是你不要!” 呵。不打自招了吧! 萬氏臉皮從白到紅最后綠得陰森,牙根都快咬斷了,真想抽自己一個嘴巴!就知沒那好事,偏一次次地上她的當! 她悔,眾人卻狠盯著她恨不能啐她一口。臉皮厚到什么程度能做出這種事來,容家的臉都被她丟盡了! 族長戳著拐杖對著梁氏厲道:“弟妹,你做家長的也該管管了吧。之前再如何鬧也是在自家人面前,如今鬧到外面……這……哎!” 梁氏腸子都悔青了,恨不能把萬大夫揪出來問問,這就是你養的好女兒!除了錢眼里還有其他嗎!這一鬧,容家臉丟盡了不說,就是再想讓容嫣回秦府也開不開這口了!喪門星??! 梁氏臉黑得可怕,族長也氣得一聲接著一聲地嘆。 然這還沒完呢…… “我要分家,必須分。他們從沒把我們當家人,我為何還要把他們當家人。二房如何待容煬的您也看見了,臨了臨了竟還開口和我們討撫養的費用!”說著,容嫣把萬氏當初列的單子展了出來,眾人鄙夷。這心還能不能再黑了,她還真是要把人家姐弟榨干??!人家沒和她討醫藥費用便不錯了。 怒到極致,族長聲線變冷,寒聲道:“這錢你可收了?” 萬氏低頭不語,白紙黑字上還印著收錢時容嫣非要她印的指印,她能抵得了嗎。容嫣,你算得還真是深?!笆樟?,我收了,那又如何!”萬氏索性喊了一嗓子。 族長氣得胡須直飄,梁氏無顏以對。然容嫣卻冷道了句: “二叔,他是您夫人您給個說法吧?!?/br> 突然被點名,容仲琨有點愣,結巴道:“要,要不,我讓她把錢送回秦府?!?/br> “當然要送,一分都不能差!但現在不是錢的問題,是這個人?!比萱贪氩讲蛔?,盯著萬氏又道:“她背著祖母虐待容煬,背著祖母去秦府丟人現眼,惹祖母和各位長輩惱怒,這便是不孝;我與秦晏之安穩和離,她卻到秦府搬弄是非惹得秦容兩家徒生芥蒂,這便是多言兩舌,七出便犯了兩條。而她有家可歸,未同容家守過孝,且至她來之后容家一日不如一日,三不去她一條沒占。二叔,您說該怎么辦!” 話這么清楚還用問。這不是逼著他要他休妻嘛! 萬氏傻眼了,一時無語愣得下巴直抖。而容仲琨卻道:“她畢竟是我發妻……” “您可以守著她,但我要分家!” 一句話又把容仲琨堵住了。萬氏急了,掐著腰大吼道:“憑什么休妻,我一心為容家,給容家生了兩個兒子,憑什么休我!這還有天理了嗎?” 說著她四下望望企圖求個肯定,竟無一人開口,連個對視都沒有。這場面,萬氏真慌了,拉著梁氏道:“母親,您幫我說說??!” 族長都默認了,她還有什么好說的。且不提這些年的氣她都受夠了,光萬氏這些事就足夠族長同意分家了。長子沒了,女兒走了,若再分這還是個家嗎?她真是腦筋壞了才去維護萬氏。 且容嫣一開始就把自己拉在了她那面,若再站隊萬氏,指不定孫女還要鬧出什么來。 “你自己與嫣兒解釋吧?!绷菏蠜雎曂崎_了她的手。 和她解釋?這就是她設好的套!萬氏瞧向容仲琨,他卻躲開了,唯是兒女上前為母親辯解。 容爍兇惡地瞪視容嫣,兄長容煥求meimei原諒。容嫣不為所動,冷漠得好似與自己無關。容芷看不過了,母親去秦府的事只有她知道得一清二楚,指著容嫣喊道:“容嫣,你沒良心,母親去秦府還不是為了你!” “為我?”容嫣無奈冷笑。 容芷抹了把淚喝道:“就是為你!是秦家虧待你沒把你當妻子,五年連夫妻之實都沒有,她是去為你討公道!” 這話無疑又投了顆驚雷,眾人都傻了。 萬氏想起玉芙隱約聽到的幾句話,沒有夫妻之實,好似還有什么男人。萬氏蹭地站了起來指著容嫣道:“對,不僅如此,你還在外面找男人,人家不休你才怪!” 這是想拖自己下水啊。容嫣暗嘆,卻不驚。她能設計出這些,便想不到這個嗎。 “您二位還真會編排啊,嬸母您這口舌是非還是沒生夠嗎?我和自家夫君沒有關系,您說出來誰信?我找男人,您為了自家女兒還真是什么話都敢說!”說著,她看了眼容芷。 “我知道你巴不得我和秦晏之什么都沒有。也是,最盼著我和離的便是你??赡闩沃@樣,它便果真如此了嗎?meimei,異想天開的夢還是少做吧!不該惦記的人最好也別惦記,省著自取其辱?!?/br> 這話里話外的意思可是說了個透,任誰都聽懂了。本想拉她一起毀,終了臟水卻潑了女兒一身。容芷羞得跺腳,母親都不顧了,沖出大門哭著奔后院去了。 萬氏火來了,雙眼通紅要和容嫣拼個你死我活。容家族人趕緊拉住,葉家兩個隨侍也攔在容嫣面前。容仲琨咬牙閉眼吼了一聲: “別鬧了!我休!” 就算不分家,眼下鬧成這樣萬氏也留不得了。 萬氏登時崩潰,霍然坐在地上大哭。嚎啕著這些年的不易,辱罵起容家來。這口舌之罪,她還非要落實不可了。 容仲琨拿來筆墨要寫休書,卻被容嫣攔住。 “休書要寫,但此刻她還是容家人,鬧出這般家法容得過去嗎?” 還嫌鬧得不夠嗎。梁氏咽著怒氣道:“人已同意休了,之后的事我們會處理,你還是抓緊時間走吧?!?/br> “祖母不必憂心,我們來得及?!闭f著,她看了眼葉家隨從,兩人含笑點頭應和道:“來得及,來得及?!?/br> 梁氏再無他言了—— 此刻,容府雞飛狗跳。 后院,受家法的萬氏鬼哭狼嚎;前院,容仲琨在族長的監督下顫筆寫著休書。他到現在也沒明白,這才半晌的功夫自己怎竟要休妻了。不要說他,連梁氏也沒緩過勁兒來,只覺得一切來的太突然。然事挑到這,被族長盯著,他們騎虎難下。這會兒靜下心來考量,若是真的休了,還不知道萬家會如何來鬧!想想腦仁都疼。 容府演戲的、看戲的,亂做一團。容嫣冷眼看著,忽而笑了,拉著容煬對楊嬤嬤和云寄道: “走吧,咱也該入京了!” …… 馬車前行,容府的嘈雜聲越來越遠,那些煩心事也被甩開了,容嫣姐弟無比暢快。自己的事了了,秦府的氣出了,好似通州也再沒什么可讓二人惦記的了,眼下只憧憬著未來…… 想是這么想,然才出了通州城這車便來了個下馬威,陷在雪里不動了。車夫帶著葉家兩個隨侍修理,容煬心急也去幫忙,楊嬤嬤和云寄陪小姐侯在路口。 周圍白茫茫的一片,零星能看到幾縷炊煙。瞧著這天暗得好似又要下雪了,容嫣突然想到了宛平的田莊。也是同樣的天氣,同樣的境況,還有他…… 出神間,遠處悠悠駛來輛馬車。那車到了容嫣跟前突然停下,車簾撩起,只聞里面人聲音幽沉,挑著魅惑的尾音問了句: “小姐,可要幫忙?” 容嫣驀然抬頭,愣住,隨即笑了…… 第38章 留宿 “您怎么在這?” 容嫣脫口問道,然瞥了眼身邊人又斂容福身, 端雅道:“虞少爺, 我以為您已經回京了?!?/br> 虞墨戈勾唇?!叭菪〗阋惨刖??”說著, 看了眼容煬。 與他碰上, 容煬驚訝。自從二十九那日相遇,容煬便總覺得他和jiejie之間有那么些微妙的地方,此刻見他與自己頜首,茫然施禮。 眼看天色漸暗, 即便車修好走夜路也不甚方便, 虞墨戈把自家馬車讓給了容嫣一行, 帶著他們去前方客棧留宿。 不便同車, 虞墨戈卸了匹馬。路上,容嫣挑起車窗簾的一角向外望,棗騮俊馬上,虞墨戈微抬著上頜目視前方,側容精致的弧線猶如雕刻,俊逸出塵。他脊背挺拔, 雙肩在顛簸中穩如磐石。少了往日的慵然, 眼前人威嚴而又沉斂……凜凜之氣, 軒軒之神好似骨子里與生俱來的, 讓人看得忘了心魂。 容嫣突然好奇, 馳騁沙場的他會是什么樣的呢…… 似感覺到了那束柔光,虞墨戈偏頭,垂下眼皮看了她一眼。視線相對, 方才的清寂衍出魅惑他挑唇笑了。容嫣驀地一怔,臉紅躲了回去。 雪之將至,天色不明,到客棧時已暗得看不清前方的路。 今兒天氣不佳,又因著除了驛站這是方圓里最近的客棧,留宿人不少。容嫣選了二樓的兩間上房,她和云寄一間,容煬和楊嬤嬤一間,其他人睡在樓下。二樓已滿,虞墨戈住在樓上,隔著庭院的天井兩人房間錯層相對。 楊嬤嬤安排好了小少爺便來隔壁伺候容嫣,趁云寄去安排熱水的空檔,她一面給小姐卸發簪,一面狐疑問道:“不是說過些日子再走嗎?虞少爺不會是跟著您來的吧?!?/br> 容嫣透過鏡子看了她一眼?!霸趺磿?,許臨時有事吧?!?/br> “也不怪奴婢多想,您和她偶遇也不是一次兩次了?!?/br> 細想倒也是,容嫣笑了?!坝龅剿缓脝??” 這……楊嬤嬤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的確每次需要幫助他都會出現,好似守在小姐身邊一般??扇粽f好嗎……想想兩人的關系,她提心吊膽,好不起來—— 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容嫣拍了拍她手?!皠e多想,明個就到京城了還不如嘮嘮外祖家的事,免得到時候失禮。咱去看看容煬吧,有話我得囑咐他……” …… 為母親秦晏之臨行前在祖父前求了一個頭晌。祖父的話還是那句:一切待你父親回來再定。南邊倭患鬧得厲害,過年都沒消停,父親這一趟還不知何時會回。他不回,母親便只能被關在佛堂。 秦晏之揉著額角,想想母親這輩子過得太順遂,活得自我從不在乎他人感受,也該靜思一番了。 思緒飄蕩,他又想到容嫣。從上一次相遇,他總是不自覺地想到她。許是自己對她的愧意太深,他總能想起她小時候。她好似一直都很怕他,每每見他都謹慎地把各種情緒壓抑,所有的話都寫在眼睛里。 那雙眼睛真的會說話。她做錯事,它會展露無辜楚楚讓人心軟;他乏累時,它會漫射溫柔,浸潤人心;他煩心時,它清亮得會讓所有慍意煙消云散……原來那雙眼睛那么神奇。 秦晏之越想越深,她的一舉一動,一笑一顰……可最后都被冷漠代替。 “兄長,可要我去點些吃的?!鄙砗?,秦翊的聲音把他思緒拉回來,秦晏之猛然回神,看著弟弟淡笑道:“你餓了嗎?” 秦翊皺眉?!安皇俏茵I了,是你一天沒吃東西了?!?/br> 秦晏之笑笑?!皼]關系,我不餓?!?/br> 不論韓氏做過什么,如何待秦翊,他從未遷怒于兄長。秦晏之喜歡這個弟弟,也并未因他庶出而怠慢,不然當初也不會把他留在容嫣身邊。 “到了京城好生進學,我知道你往昔過得不易,不過以后都會好的?!?/br> 秦翊聞言,沒應聲。秦晏之看著他,“可是還在想母親的事?” “沒有?!鼻伛磽u頭?!爸皇窍氲缴┥┝?,每次出門她都會給我收拾行裝,還會給我請平安?!?/br> 秦晏之怔住,默默錯開了目光。母親的事秦翊過得去,但容嫣的事卻過不去。那畢竟是唯一給了他溫暖的人,他把她當至親。 不知道該如何勸慰,秦晏之無措起身:“我去樓下走走……”說著,朝門口去了。 就在推開房門那一剎,他僵住了——天井對面的房間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他以為是因想得太久花眼了,可當她轉過來時,他看清了,是她…… 容嫣,她怎么在這? 和楊嬤嬤出門,方轉身容嫣便覺得好似有束目光在盯著自己,她驀然回首,只見二樓天井對面的房門“嘭”地一聲關上。她怔了會兒,隨即抬頭,對面三樓虞墨戈正雙手撐著圍欄慵然地看著她,微瞇的雙眼噙著抹佻薄的笑,俊逸得讓人不忍錯目。見容嫣也在看著自己他唇角一勾,魅惑的薄唇翕動,溢出無聲的兩字: “等我?!?/br> 容嫣會意,心登時撲騰起來,羞著緋紅的雙頰趕忙去了隔壁。直到見了容煬這顆心還未平復…… 二樓。 秦翊看著退回來的兄長,納罕道:“您怎又回來了?” “……沒事,突然不想出去了?!鼻仃讨牟辉谘傻?。 秦翊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兄長,方要開口只聞樓上“嗵嗵”兩聲,雖不算大,但在這極安靜的晚上也把足夠把人驚一跳。兄弟倆互相望了一眼,隨即樓上一片安靜。 被這一聲擾得,秦翊竟忘了方才要說的話,忽而想起來再開口時,樓上又是一陣慌亂之聲,沒聽錯似還有半遮半掩的嘶叫,隨著震動地板的一聲巨響,總于平靜了。 秦翊噤聲,望著兄長指了指樓上。秦晏之蹙眉,淡定搖頭示意不要管。往來通州與京城多次,這客棧他留宿過,雖非官辦卻也是留了底管理極嚴,且客棧自有護院守衛。樓上是天子雅間,住的非富即貴,許是爭執耍鬧而已。不過他還是把隨從陳寄喚來,讓他陪著小少爺。 他突然又想到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