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如此,二人緊貼,他低頭看著她。容嫣低垂的睫毛水瑩瑩的,原本白皙的小臉殷紅一片,一直紅到了脖根,衣衫略散,連露出的精致鎖骨都是紅的。 被他撐住,她再次挑起眼皮看他,目光呆愣愣地落在他唇角,見有塊暗紅污跡,手下意識抬起,纖纖食指在那抹了一下。 指尖柔軟冰涼涼的,從他嘴角劃到下唇,點過他硬朗的下巴,帶著一束電流猛然擊中他的心,他心頭一顫。 “是血啊,你受傷了?!” 她顰眉朝他靠近。那束電流瞬間化作燥熱,他喉結滾動。見她眼神迷離地望著自己,帶著酒后誘人的媚態,虞墨戈忍耐,舔了舔唇角的血跡捉住了她的手,嗓音低沉壓抑道:“你醉了,我帶你回去?!?/br> 容嫣驀地推了他一把,唇角一牽,嫣然冷笑。殷紅的臉,卻冷得像朵致命的虞美人…… “我醉了嗎?沒醉!我哪都不去!” 她不甚清醒地搖了搖頭,笑容依舊涼薄至極?!拔疑洗魏染朴龅侥?,你把我留下了,第二次喝酒你又來……你攔了我多少次了,你就這么希望我給你做外室嗎?虞少爺,你說,你是不是在跟著我……你是不是就等著趁虛而入!等著……唔唔……” 話還沒說完,虞墨戈捏起她的下巴,驀然吻上了去,將她未完的話封住了。 容嫣嚇呆了,極力掙脫,可他扣緊了她后腦不肯放松一點。 吻猛烈而溫柔,柔軟的唇帶了電似的,激起一陣陣酥麻,將壓抑在心底的欲望喚起。容嫣徹底軟了,放棄了掙扎,挽上了他的頸脖…… 第6章 約定 容嫣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陽光竄入拔步床的圍廊,透過月白紗帷,再灑在臉上時,暖暖的。 她慵懶地瞇起眼打量四周,陌生,好似穿越之初,且伴著陣陣頭疼。她習慣這種生活了,每次從睡夢中醒來都恍若重生,需要時間辨認,接受…… 可是,無論如何搜索她都想不起這是哪—— 身后,均勻的呼吸聲入耳,她驚得脊背一涼,登時睜大了雙眼。拔步床欄,一條熟悉的銀白狐毛大氅甩在那堪堪欲墜,似她繃緊的神經,在斷裂邊緣。 昨夜的片段在腦海中回放…… 隔間,男人,醉酒,被跟蹤……然后遇到他…… 她不記得和虞墨戈相遇后都發生了什么,唯一留下的只有感官上的記憶,和離開通州那晚一樣:縱情一夜,荒唐至極。 今兒這記憶似乎比上一次還要過分,感覺更強烈。 她努力平復,怕驚醒他,頭都沒敢回悄悄起身。才一撐起,渾身酸疼得都快散架了。想到昨夜的瘋狂,容嫣羞得直咬牙,忍著顫抖的胳膊要起來,然一個沒撐住又倒了回去。床震得微顫,只聽身邊人輕哼了一聲,翻身伸臂,將她環了住。 容嫣屏息,余光掃向他。 他輪廓深邃,五官精致得每一寸都似經過精準計算細細雕刻出的一般。皮膚白皙,在細碎的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像云端之上的幻影,遙不可及,一碰即碎。 見慣了他慵懶的清冷,此刻他安安靜靜地睡著,沒有凌然的氣勢,連棱角都柔了許多,唯是眉心不自覺地蹙起,透著淡淡的清寂。 待他呼吸逐漸均勻,容嫣輕抬他的胳膊,從他懷里鉆了出來。悄悄下床,踮著腳尖把自己零落的衣衫揀起。 她一面穿衣,一面環視四周。 房間很大,面闊五間,她應該是在西稍間。房內裝飾典雅富貴,瞧著紫檀小幾琉璃花瓠,墻上的征明真跡,她也知這不是酒樓也不是客棧。 她盡量放低聲音走到明間,透過窗格上蟬翼府紗,見門口侍衛把守,幾個丫鬟正恭敬地侯著,她有點慌。 就這么走出去?她不敢。 容嫣慌張環望,見西次間花梨束腰長桌上的后窗開著,眼神一亮,想都未想硬著頭皮蹬著椅子要逃。 才夠到窗邊,一只大手扣在她小腹,猛然回拉。隨著一聲驚叫,她被身后人撈進了懷里。 后背撞在他緊實的胸膛上,有點疼。她蹙了蹙眉,握著腰間的手臂仰頭,一眼撞上了虞墨戈正低頭望她的深眸。 他眼底溢笑,慵懶地挑了挑唇角,隨即像對待小動物一般將她夾起,丟回了床上。 這一夾一丟,讓容嫣生了恐懼。她攏了攏衣襟,怵聲道:“昨晚喝多了,我都不記得了。你,你讓我走吧?!?/br> 看著她乖巧的模樣,虞墨戈驀地笑了。 醉酒和清醒的她判若兩人—— 昨夜她哭著一次次在他身下討饒,卻在忘情時無意識迎合。既純美得讓人動容,又妖媚得讓人癡迷。誰能想象這便是白日里那個謹慎刻板的姑娘,說尤物也不為過。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可以,你要走沒人攔你。但那窗對著園林,出不去的?!?/br> 容嫣猛然起身。忽而想到什么,茫然問:“這是哪?” “我的別院?!?/br> 虞家別院?完了完了,讓人看見她從這出去,更解釋不清了。 容嫣清媚的小臉霎時慘白,愣了半晌,又神色絕望地坐了回去。 虞墨戈從多寶閣的漆匣里拿出一只瓷瓶,走過來,方坐在她身邊,她蹭地站了起來。他無奈一笑,拉她坐下,伸手便去解她衣衫。 容嫣嚇得直朝后躲。 他握著瓷瓶,朝她身上掃了一眼,道:“幫你擦藥?!?/br> “不用!”容嫣拒絕??上氲狡鸫矔r身上青紅相間的痕跡,若被嬤嬤發現,真不好解釋,于是猶豫地去接藥瓶,小聲道:“我自己來?!?/br> “你夠得到嗎?” 說著,左手朝她腰間系帶一扯,右手連同內外衫齊齊拉了下來,一氣呵成。容嫣還沒反應過來,半個肩背已露他眼前。 她掙扎,他按著她肩不叫她動,另一只手仔細地給她搽藥。嫩滑若玉的肌膚上,盡是殷紅的吻痕,每每碰觸,都會讓她下意識挺直腰身。 他昨晚失控了,因她…… “跟我吧!”身后,他手指未停,淡淡道。 容嫣沒應聲。 跟他,做外室嗎?那她真成了自己厭惡的尤姨娘了。用她現代的芯思考,外室和小三有什么區別?也許這個時代能夠接受,但她不能。 他未婚未娶,自己應該算不上三。也可能連三都不是,以他的性子,她可能是四、五,或者六…… 想到這容嫣冷笑。他手一滯,問道: “討厭我?” 涼絲絲的藥膏被他帶著溫度的指腹涂抹開,有些熱,熱得直竄心頭。她想了想,搖頭。 身后響起低沉的哼笑。 虞墨戈指尖點了點她白嫩的皮膚,隨著微顫一片暈紅散開。她對他有反應,不會討厭的,她需要他就如他需要她一樣。 “跟了我,我可以護著你?!?/br> 她依舊搖頭。 后背的藥涂好了,他拉起她的衣衫,扳過她背對自己的身子,將剩下的藥膏放在她手里。容嫣低頭一動不動,連表情都凝住了,秀眉深顰,緊抿著唇似在抉擇。 虞墨戈慵然而笑?!昂冒?,我可以等?!?/br> 又是一陣沉默…… 容嫣攥著瓷瓶的手緊得發白,衣衫也顧不得整,失神凝思。 直到他手又伸到腰間,她突然醒了,驚詫地看著他揀起散落的系帶,幫她系了上。修長的手指在她眼前繞動,不算熟練,但很認真。 他平時也這樣對待其他女人嗎? 容嫣看著他清冷的臉。即便離他最近,近得他在她體內放縱時,他依舊帶著淺淡的疏離和涼薄。這種人不會有感情的,這些只是維持交際的手段罷了。 這樣也好—— “我同意?!?/br> 她聲音微弱,像跟羽毛撩了一下他的耳膜。他手頓住,看著她。她繼續道:“但我不會做你外室?!?/br> 話一出口,男人收回了手。眸色蒙了一層深沉,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那你想做什么?” 他磁性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分警覺。容嫣知道他是誤會了,搖頭道: “我什么都不做?!薄拔覀兛梢跃S持這種關系,但不需要你養我,對你我也沒有義務。我們互不干涉,各取所需,僅此而已?!?/br> 既然對彼此都有好感又得不到想要的婚姻,這種關系最好。 她的生活,自己說的算。 虞墨戈盯著她,眸色越來越深,深不可測。半晌,他神情慵懶,眼角微揚輕佻道: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容嫣看著他,眼神如清晨的陽光,明媚,柔和,卻帶著獨有倔強。連軟糯的聲音都透著股堅定?!拔抑?。所以我們都不耽誤彼此,如果哪日你走了,我不會傷心;我離開了,你也不必挽留?!?/br> 不談感情,便不會受傷。 “好?!彼D了頓?!爸灰阆矚g?!?/br> 容嫣暗舒了口氣,還擔心他會堅持,沒想到答應得痛快。不過想想也是,既滿足彼此,又避免不必要的牽扯,何樂而不為呢。 “這件事不能讓他人知曉。還有,一切都待我宅子收回了再說?!?/br> 虞墨戈狹目微瞇,低啞著聲音笑意不明道: “好?!?/br> …… 被順利送出別院,容嫣沒回臨安伯府,為了有足夠的時間調整心態,她先去了容宅。路上,想到方才所作的決定,她仍感到不可思議。 就這么答應了?她覺得自己有點沖動。但細想這種沖動不是沒有原因的:整個世界都覺得她叛逆,棄她如敝履,她為什么還要委屈自己逢迎他們? 什么禮教恭順明德,遵循這些,她要么在秦家凄涼一生等著被休;要么嫁給致仕的垂垂老者為妻為妾。哪個她都不甘。 所以生活如此不待見她,何必還要討它歡心。 她想按自己的方式去過…… 正想著,容宅到了。 她款款走上臺階伸手去扣門,才一用力,門開了。容嫣驚詫—— 門廳的單扇門也是開著的,連個人影都沒有。當初攔著自己的小廝也不知所蹤。她喚了一聲,沒人應,便猶豫地繞過了影壁。 庭院冷清清的。入了正房,不要說人,除了原有的家具,房中的飾物用具全都不見了。這一看便是搬走了,且搬得匆忙,房里錯位的椅凳略顯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