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阿暖對這些片子有興趣,他覺得也沒什么,可是他到底不愿讓別人知道自己帶阿暖去見那幾人,然后輕看了阿暖。 所以他想了想,便道:“今日太過匆忙,想來他們也是見到我在此,才抓了機會想見我。如果你對此事有興趣,不若今日我先讓下面的人去了解一下情況,然后讓他們準備妥當了,屆時我再將他們的方案拿給你看看,如何?” 到底不愿讓阿暖去見那些人。 好周轉,阿暖抬了腦袋去看廖珩,看不懂他眼中的晦色,可是她也不過是一時興致,又不是什么特別緊要的,便無所謂的應下了。 ****** 這日阿暖被廖珩送回家后就被陳氏叫了說話。 陳氏看著女兒的模樣,心情十分的復雜和矛盾。 如果按舊時來說,阿暖的年紀也該是談婚論嫁的時候了,就是現在,也是到了該考慮親事的時候了。 陳氏受害于完全不了解對方的包辦婚姻,所以她雖不喜現如今太過隨意的談情說愛的風氣,但她卻也絕不愿意困了女兒,將女兒束在家中,然后由家中給她擇一個男人,就這樣嫁了。 但女兒到了北平,要上大學,參加各種交際,認識很多人,以女兒的相貌,自然會引來不少人的追求,但因著她自己的經歷,陳氏心底其實十分看不上那些所謂的新式男學生 品性良好的自然也十分多,例如她的兩個弟弟,可是她不知為何就是很排斥女兒和某個男學生在一起。 大約是云佰城給她的心理陰影太大。 但女兒總要嫁人,而且將來 她怕阿暖太小,被人花言巧語給騙了。 然后廖珩出現了。 她一開始也沒太留意,但上次馮家宴會廖珩送阿暖回云家,陳氏將廖珩查了個底朝天,因著舊時陳家和廖家還有廖珩祖母曾家的淵源,陳氏本就不反感廖家出身的廖珩,又兼廖珩年紀也已不小,但多年來都很潔身自好,并不像現時其他權貴世家子弟那般,即使不結婚,情人女朋友的也不少,所以,相對未知的不知道什么人,廖珩還更能讓陳氏放心一些。 這才有了今早她和廖珩的談話。 此時女兒回來,陳氏就抓了她細細問她今日去戲園聽戲的情況,然后阿暖噼里啪啦興奮地說了很多,從戲園的爆滿,到名伶沈一臨的唱腔,再到蕭玉如的新戲竟然想要邀請沈一臨去演,林林總總,說得格外有意思,但涉及到廖珩的話題幾乎是沒有。 而陳氏觀阿滿神情,也不似特意相瞞,她是真的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其他上面,更沒有女兒家見完心上人的絲毫嬌羞之態 她總算又放心了些。 雖說她覺得廖珩還不錯,總還要再觀察觀察。 陳氏松了口氣,她轉身之后阿暖偷偷覷著她的小表情也總算是松了口氣。 喂,她怎么會不知道自己娘親想什么嘛?! 她松了口氣之后,便抓了旁邊桌子上的水杯喝了口水,說這么多話,口真的好干。 ****** 陳氏對女兒和廖珩的事情處于觀望和繼續觀察的態度,但阿暖和廖珩一起去了戲園去看名伶沈一臨的戲這事第二天就傳到陳澈之的耳中,陳澈之卻不樂意了。 廖珩那是個什么人,別人不清楚,他能不清楚嗎?那就是披著張......好狼皮的惡狼,他們家的阿暖,簡直被他吞了都不夠他塞牙縫的! 陳澈之真是越想越心焦,現在簡直后悔死了當初說什么讓廖珩照顧阿暖的事,簡直就是引狼入室! 他在房間里轉了兩圈,當日就尋了大哥商議想讓大姐和阿暖和他一起去美國之事,道是現在北平的環境算不得好,留在北平,總會受到云家之事干擾,還不若讓大姐去美國換一個全新的環境重新開始。 陳泯之尚在考慮之中,卻得到了姚秀的十分支持。 姚秀覺得大姐這么年輕,氣質美貌頭腦一樣不少,卻因著云家那樣無恥的人家而耽誤了青春,現在更還不時受著他們的sao擾,十分可惜可恨。 她知道陳家是舊式勛貴,心底束縛尚在,在這里,大姐又幾乎足不出戶,那些生意打理也都是讓掌柜的到家中來報告,根本沒有任何其他發展機會,換一個全新的環境肯定會有所不同。 且姚秀了解阿暖,覺得以阿暖的性格去美國,肯定會放得更開,更快樂一些。 所以她雖然不舍得阿暖,但仍是勸了勸陳泯之,讓陳泯之原本尚在擺動的天平偏了偏。他細細問了弟弟的打算之后,就道:“這事關鍵還是在大姐,你且勸動了她再說吧?!?/br> 大姐的性格是什么樣陳澈之可是很清楚,他并沒把握能勸得動自己大姐,他沉默了良久,道:“大哥,我的事情,要和大姐說嗎?” 第25章 祖母 陳澈之要去美國之事也是最近才發生的事。 因為事出突然,他還尚未跟自己大姐陳氏還有延城的家中說過,其實他也沒打算將自己去美國的真實目的說出來,而只是打算告訴家中說是大哥生意的一些事情要去美國處理。 可是現在他想讓他大姐帶著阿暖和他一起去美國,若是他大姐和阿暖真一起去了,以他大姐的精明能干,屆時不可能看不出端倪,而且他覺得此時他若是說出真實原因,可能更容易勸動他大姐。 但事涉陳澈之的私事,陳泯之并不想干預弟弟的決定,只道讓他自己考慮便不肯再給更多意見。 陳澈之轉輾反側了一宿,第二日一早就過去了早荊園找陳氏。 陳澈之平日里是三天兩頭的過來早荊園的,所以陳氏本并不以為意,可待她讓人端了早點給他,他那板著的臉,味同嚼蠟的模樣,陳氏想看不出問題都難。 最后陳氏叫了陳澈之去書房說話,問道:“阿澈,你可是有什么事情?一早上都心事重重的。有什么事就直說吧?!?/br> 陳澈之簡單說了他要去美國之事,然后道:“大姐,阿暖想要上大學,我跟大哥還有大嫂討論了一下,覺得燕京大學雖好,但北平的環境卻可能并不適合阿暖,所以想著是不是安排阿暖去美國那邊讀大學比較好。這樣也避免云家那邊不停的過來sao擾,雖說他們不足為懼,但到底鬧心。且只要云家那兩位尚在,對阿暖總會有些影響?!?/br> 云家那兩位指的是云老太爺和云老太太。 這些日子云家那邊從來沒有放棄過想將阿暖接回云家,只是皆被陳氏還有阿暖擋了回去。 陳氏愣了愣,她是先吃驚于弟弟突然要去美國的消息,接著更是被弟弟說要帶阿暖一起同去而愕住。 她直覺的反應就是想說“不”,她在乎阿暖的前程,也知道她的性格,所以送她到北平來讀書,但延城到北平,不過是兩天的路程,她自己也沒怎么耽誤的就跟著過來了,可美國......讓阿暖去美國,然后數年可能都見不到,阿暖甚至可能在那邊認識一個她不知道的人然后嫁人......不,她不可能做到。 陳澈之看著自己大姐的面色,心知她不可能舍得阿暖,這才續道:“大姐,美國那邊雖好,但阿暖從沒離開過你,肯定是不行的,我想,大姐你能否和阿暖同去?” 一步一步,陳澈之在此處用了點小心機,先好像已經肯定了阿暖去美國讀書是最好的,問題只在于阿暖不能和陳氏分開,最后提出請陳氏同去,好像陳氏同去便解決了問題似的。 可惜陳氏卻不會被他套進去。 她向來思維很清晰,吃驚之后,先撇開了阿暖和自己是否要去美國一事,反而問陳澈之道:“阿澈,你有何事定要去美國處理,父親和母親那邊知道嗎?” 陳澈之抿了抿唇,他沉默了好半晌,終于還是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張紙條,默默遞給了陳氏。 陳氏狐疑的接過紙條,打開,上面只有一行字,道“慶安王病重,請速往”。 陳氏陡然色變,她捏著那張紙條,手都有些顫抖。她抬頭看自己的弟弟,微張了口,似乎想問什么,卻又怕自己說錯了什么似的。 這個弟弟,一直性格開朗直率,可是現在她卻覺得可能自己并不了解他,和凌家退親,慶安王的事,這么短時間內發生這么多事,可是她這些日子在他身上竟是沒看出半點端倪。 陳澈之笑了笑,但那也不過只是肌rou扯了扯,笑意半點不達眼底。 他知道大姐想問什么,不等她開口,就直接道:“慶安王在檀香山,聽說是支持不了多久了。前不久他們尋到大哥,大哥就將事情告訴了我?!?/br> 陳氏看著自己的弟弟,慢慢坐到扶手椅上,良久后才問道:“你什么時候啟程?” “那邊當然說是越快越好,不過這邊的事情處理一下,我還想回延城一趟,眼看就是年底,我打算還是開年之后再去,免得引起母親那邊懷疑?!标惓褐?。 其實這些都是托辭,他原本是打算這個月底就出發,但若帶上陳氏和阿暖,她們肯定不能這么快,所以就特意把時間推遲了。 陳氏搖了搖頭,道:“若是那邊的事情比較緊急,你還是盡快過去吧。我和阿暖,就算要過去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阿暖畢竟還小,我想再觀望觀望......” 說完看到弟弟失望的表情,嘆了口氣,又仔細看了看他,柔聲道:“阿澈,你此次過去時間也不知長短,你過去先看看情況,也幫阿暖看看學校,若是......你是打算在那邊較長時間,又覺得環境真的適合阿暖,便來信告訴大姐,我再帶阿暖過去可好?” 陳澈之聽言只覺得又苦又澀,可是大姐的話已經說到這里,他知道再勸也勸不動更多了。 陳澈之和陳氏從書房出來去到廳中,就見到坐在廳中有一搭沒一搭拿著叉子戳著點心的阿暖,聽到他們出來的動靜,立時就轉過了腦袋看他們。 阿暖的目光先從陳澈之的臉上移到自己母親臉上,再從自己母親臉上移到陳澈之臉上,看二舅面色苦悶,便覺得母親十之八九是拒絕二舅了。 為了安撫二舅,她便笑盈盈地招呼陳澈之道:“二舅,過來吃點點心吧,我聽說你過來,特意親手做給你吃的?!?/br> 聽得陳澈之心中愈加郁悶。 ****** 廖老夫人是十一月初五到京中。 馮大太太廖氏也是好幾年未曾見過自己母親了,便打算親自去車站接老夫人,馮秾一來想在老夫人面前刷刷好感度,二來也是知道廖珩必會去車站接老夫人,所以前一日得知廖氏的打算后便跟廖氏提出想跟著她一起過去車站,后面自然也就可以順理成章跟著去廖珩的宅子了。 廖氏掃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你外祖母剛剛入京,想來一路舟車勞頓,疲憊得很,若是太多人去車站,就不是接風,而是滋擾了。我看你還是過些時候待我尋了機會,再去給她老人家請安吧?!?/br> 馮秾臉就是一僵,然后轉頭就撅了嘴去看一旁自己的生母侯姨娘。 侯姨娘心中也是不悅。 這些時日,眼看著廖老夫人就要入京,廖氏一改往日病弱完全不理事的老好人模樣,脾氣是越來越硬,侯姨娘已經產生危機感,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當然也可能是這些年她在馮家仗著兒子擺款擺慣了,一時適應不了廖氏的改變,尤其是前幾年馮老太太尚在的時候,在馮家把她捧得比廖氏還要高,她便漸漸也不太把廖氏看在眼里 現在,怎么不知不覺中,反似是要看廖氏的面色行事了? 廖氏初嫁給馮厚平時,馮厚平不過是個窮學子,廖氏也沒對馮老太太怎么不好,就是大小姐派頭慣了,沒怎么把馮老太太一鄉野老婆子放在眼里罷了,后來廖氏又生不出孩子,還不許其他女人給馮厚平生孩子,所以馮老太太對廖氏是積怨頗深。 及至新政府成立,馮厚平在京中得了高官,馮老太太可不就揚眉吐氣了?所以雖有馮厚平“勸著”,但馮老太太言辭或行事間沒少磨搓廖氏 反正廖家離得遠,沒人給她撐腰,她又離不得兒子,還不準她擺擺婆婆款了?誰家的婆婆對兒媳不都這樣?對那半途接回來的孫子跟孫女更是稀罕得不行。 且說當晚侯姨娘就在馮厚平耳邊吹枕頭風,道:“老爺,太太到底是個什么意思,我瞅著她不會是就應付著咱們,其實并不想幫忙吧?” 她一邊說著那身子就在馮厚平身上蹭著。 侯姨娘年紀三十幾許,正是如饑似渴的時候,奈何這些日子馮厚平正是為著云琪小佳人魂牽夢繞之時,滿心滿腦的都是小佳人那白嫩嫩的肌膚紅艷艷的小嘴兒,尋了機會就想著如何引那小佳人自動自愿的投進自己懷抱,哪里顧得上和侯姨娘親熱? 此時馮厚平被她蹭著,把他對著那小佳人需要強行克制的火氣全給蹭了出來,又因著廖珩引起的一些煩心事,沖動之下就一把將侯姨娘扯了過來,狠狠揉了兩把,道:“她幫不幫忙也就是那樣,你要知道,我可也沒什么可以拿捏到她的,你哄好她了,她自然就幫著你,你哄不好她,我也沒辦法?!?/br> 女兒嫁誰不是嫁,廖家雖好,但馮厚平向來會拿捏進退,斷不會為著強塞女兒而結仇的,廖家嫁不成,就換個人家也就是了。 侯姨娘被掐得“啊”得一聲眼淚都差點疼出來,卻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里又氣又恨,但還是忍了怨氣,渾身解數的迎了上去,事后總算是把馮厚平哄得愿意去跟廖氏說說話了。 廖氏對著馮厚平總是好言好語的,她見馮厚平來問,就道:“老爺,您知道我母親的性子,她一直覺得我在馮家過得不好,這次特地從嶺南到北平,未嘗不是為了我的意思。若是我此時就急吼吼的把阿秾帶過去車站,恐怕事情只會弄糟,還不若等我見了母親,先跟母親好好說說,待母親放下成見,再帶了阿秾去見她,豈不是更好?” 馮厚平聽廖氏這樣說有些不自在,其實他也是多年未見廖老夫人,說實話,就是他心底都有些怵,所以廖氏這般說了,他也沒再就此事多說第二句就岔開了話。 最后馮秾到底也沒能去成車站。 十一月初五,北平火車站。 廖氏遠遠的看見自己母親被人扶著走了出來,眼淚立時就飚了出來,那邊廖珩還沒動,她已經先迎了上去,淚水漣漣的喚了聲母親。 廖老夫人多年未見自己的小女兒,又一直聽說她在北平過得不好,這突然看見她淚水漣漣的樣子自然心痛,拉了她仔細端詳,也是一陣陣心痛難受。 廖珩看得皺眉,他上前道:“祖母,這里風大,您又坐了這么長時間火車,周轉了幾天時間,還是先上車,有什么事,回去再說吧?!?/br> 廖氏雖在激動和委屈中,也聽出了侄子話中的不悅,忙拿了帕子拭淚,跟母親道歉,說是“自己一時激動,竟是忘記了母親剛剛到京中,不宜太過傷心,都是女兒的錯”,那慌張的模樣哪里還是當年那個驕傲任性的女兒? 廖老夫人瞅著她那樣子越發的心酸,抬頭便瞪了自己三孫子一眼,廖珩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但面上表情仍是板得跟銅鑄的一樣,看得廖老夫人一陣牙疼。 “三姨母,表哥?!?/br> 一道清脆的聲音從廖老夫人的右側傳來,眾人轉頭,便看見了一個穿了素色繡花滾邊長襖裙,長相有點英氣的姑娘在對著廖氏和廖珩笑,廖珩沒什么反應,廖老夫人見廖氏打量這姑娘,就樂呵呵介紹道:“慧如,你認不出她來了吧?這是你四meimei家的小女兒昭云?!?/br> 廖氏的四meimei,是廖家另一支,廖珩堂伯祖父那邊所出的一個女兒,嫁給了嶺南當地另一個世家尚家。當年廖氏和這位四meimei年紀相仿,感情很好,只是她離開嶺南已經近十年,當時眼前的姑娘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罷了。 廖老夫人跟廖氏介紹完又對廖珩道,“阿珩,昭云的堂兄在北平讀書,昭云想過來北平玩一段時間,我就索性帶了她一起過來,她堂兄畢竟只是在這邊讀書,我看就讓昭云先跟我們一起住著好了?!?/br> 廖珩應下,林滿便請眾人上車。 廖老夫人上了廖珩的車,尚昭云就道她母親一直都很掛念姑母,不若她就跟姑母一車,也好聊聊天,回頭跟母親說說,解了母親的姐妹相思之情。 廖老夫人自然是樂呵呵的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