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堯還護著他，也在那道：“其實晚上靈感比較多……”

    陸鳴不輕不重地敲了外甥腦袋一下，方景堯一點都不怕他，還是笑嘻嘻的，陸鳴自己都給氣樂了，道：“你才是最難管的，不過也好，以后是龍宇負責了，我看看他還這么縱容你么?！?/br>
    卓一凡在一旁也笑了，視線落在他師父身上，總有點舍不得。

    陸鳴帶著他們一邊慢慢向前走，一邊跟他小聲聊天，看畫交流意見。他們正走著，轉角處迎面走來一個人，大概也是走得急，手里的咖啡一下就碰灑了，方景堯護著陸鳴，自己身上被潑了大半。

    卓一凡忙拿了紙巾上前給他擦拭，問道：“沒事吧，燙著沒有？”

    對面那個拿著咖啡杯的青年也是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沒事吧？”

    方景堯脾氣好，笑笑道：“不要緊，也不怎么燙?！?/br>
    對面那個青年臉皮薄，紅了臉堅持要賠償方景堯的衣服，掏了半天自己身上也沒掏出一分錢來，卓一凡開始懷疑那人是不是個騙子的時候，就瞧著那個青年跑出去兩步，又停下對他們道：“你們等我下啊，我去拿錢！”

    陸鳴疼外甥，自己給他擦了一會，瞧著方景堯衣服上潑的那一片臟污忍不住擰起眉頭，方景堯倒是大大咧咧的，甩了甩手道：“真沒什么，小舅我看我衣服上是不是還挺有潑墨藝術感的？呵呵，跟咱們剛才看的那副畫挺像吧……”

    正說著，就看到剛才那個青年拽了一個同伴過來，比他略高一些，只是氣質略冷，他被拽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方景堯說這句，臉上的表情和緩了一些，替同伴道了歉，并遞了名片過去表示要賠償：“真是對不住，我替子瑜跟你們道歉。這是我的名片，你回去干洗也好，重新買一套也好，都算我的，打這個電話聯系我就行?！?/br>
    方景堯拿過來一看，也樂了，看了對方一會試著跟他旁邊的那個青年道：“安遲瑾和……侯子瑜？”

    拿著空咖啡杯的青年愣了下，道：“你是？”

    方景堯伸出手去，跟他握了一下道：“久仰大名，咱們可是做了半年多的網友，之前還在聊《星際聯盟高手》的分鏡……哦忘了介紹，我是方景堯，漫畫作者?！?/br>
    對面那個青年立刻道：“哎呀，原來是你！”他把空咖啡杯往自己同伴手里一塞，走過來就跟方景堯熱情握手，“方老師好，我還想著這次來去好好拜訪你，真是沒想到會這樣遇到！”他指著安遲瑾給大家也介紹了道，“這位就是《星際聯盟高手》的作者安遲瑾，安遲，方老師是漫畫作者，你們兩個之前也聊過的，就是還沒見過面，呵呵！”

    兩邊都是認識的人，就好說話許多，約了去咖啡廳坐著聊了一會。

    侯子瑜是小說編輯，安遲瑾是網絡白金大神寫手，最近網絡小說改編漫畫的很多，方景堯就一起把卓一凡喊著帶過去，介紹他給侯子瑜認識。

    卓一凡倒是無所謂，他師父去哪，他都跟著。

    侯子瑜這個編輯人很風趣，又都是年輕人，沒幾句就和卓一凡也聊到了一處去，聽到卓一凡就是“卓小黑”之后，立刻要了簽繪，難得沒要小黑貓的，點名要了卓一凡新書的一個角色，對他道：“這圖回去我要裱起來放著，我最喜歡的就是你那本《血族》了，故事情節特別棒！”

    卓一凡一顆常年處在中二時期的心被捧的飄飄然，立刻道：“你留個地址，回頭我郵寄一套我的漫畫書給你，新出的一冊……雖然沒趕上檔期吧，但五月之前一定能上市，也特棒！”就是他寒假被逼著沒畫完的那本，目前還剩下一個收尾工作，計算一下時間五月是差不多了。

    對面的小編輯激動的兩眼放光，二話沒說就和卓一凡交換了聯系方式，他自己沒什么作品，但是他家大神有作品啊，侯子瑜大方道：“這樣，我也給你郵寄兩套安遲瑾的新書，帶簽名的！”

    坐在一旁喝咖啡的男頻大神安遲瑾：“……”

    卓一凡交朋友一般都是看他師父，方景堯跟這人交好，他自然也樂意跟他們玩兒到一處去，除了羅奕，他基本上很少反感誰。

    侯子瑜這次來是約了其他漫畫作者，不過時間還早，跟方景堯和卓一凡熱情的聊了起來。沒過一會，侯編輯等的人也到了，來的也是熟人，只是剛到就讓現場的氣氛冷下來。

    羅奕走過來的時候心情也很復雜，但面上還努力維持了笑容。

    卓一凡看他一眼，原本笑著的表情也慢慢收斂起來，挑眉去看他。

    羅奕那起抄襲的案子判下來，輸得徹底，這會兒見了方景堯和卓一凡別提有多尷尬。但他也不能走，畢竟現在不同以前，他四處求人才找了以前一個雜志社的朋友介紹了編輯和原著，想接一點改編漫畫的活，只能硬著頭皮坐下來，咳了一聲道：“真巧?！?/br>
    卓一凡原本只想喝個咖啡就走，這會兒也不打算走了，坐在那冷笑道：“是挺巧的?！?/br>
    如果沒有別人在，羅奕還能當著編輯的面吹噓一下自己，但是這會兒他一個字也吹不出來，略微說上幾句就額頭上冒了一層細密的汗。

    他以前可以吹自己是業內中流砥柱，但這會兒他雖然搶了方景堯的工作室，但人基本都跑光了，自己還要維持工作室運轉，可以說是相當狼狽，尤其是當著方景堯的面，這種吹牛的話說出去他自己都臉紅；吹自己畫的好，他抄了卓一凡一半的圖，道歉函還掛在微博置頂上面呢，搜一下就能看到，當著卓一凡的面他更是一個字都不敢提；說自己得過獎吧，那大部分都是托著方景堯的關系，兩個人合作得獎，對面的陸教授就是評審之一，他剛提了個開頭，對面就聽見陸教授毫不客氣的嗤笑聲。

    羅奕坐立不安，覺得自己出門沒挑好日子，簡直就是來受折磨的。

    方景堯低頭玩手機，卓一凡沒他師父心大，坐在那盯著羅奕，羅奕說一句他懟一句，壓根就沒放過他的意思。

    陸鳴原本也是提防著的，但是還沒等他開口，羅奕就全被卓一凡懟回去了，炮火威力極大，根本就是無差別掃射，打壓的羅奕抬不起頭來。

    陸鳴視線落到小白毛那邊，鏡片后的視線帶著笑意，覺得這小孩挺有意思的。

    韓喬野算著時間去找卓一凡，但是他掐點顯然沒有方老師準，到了之后就被孫安告知人已經去了展覽館，等他一路再追過去的時候，展覽已經結束，大門都關了。

    韓喬野停在路邊給卓一凡打了電話，那邊小孩的聲音跟剛打贏了一場戰爭一樣得意：“喂，什么事？”

    韓喬野也沒跟他廢話，直接道：“你人在哪，我去找你?！?/br>
    卓一凡報了位置給他，韓喬野一路找過去的時候，就看到卓一凡站在一家咖啡館門前，小孩還挺懂事的，給他買了一杯送到車上，估計是還特意多放了兩塊糖，韓喬野喝了一口，心里的火氣就下去不少，瞟他一眼道：“跟你師父出來的？”

    卓一凡點了點頭，見他也沒再問下去，自己有點沒忍住又炫耀了一遍如何唇槍舌劍懟到羅奕自己慚愧離開。

    韓喬野聽的忍不住去看他，道：“可以啊，我以為你在外面沒家里厲害，早知道這樣我就放心了?！彼肓艘粫?，又道：“你還可以來論壇幫我掐架?！?/br>
    卓一凡道：“你還玩兒論壇呢？怎么就被掐了？”

    韓喬野笑道：“不是我，是我爸，他常年上一個書畫論壇，老爺子自己喜歡拍照貼上去，人人都說是贗品，沒少為了這個跟人掐架，不過前段時間申請了一個認證好多了，但也有人喜歡惹事，故意跟他反著來?！?/br>
    卓一凡躍躍欲試：“放心吧，交給我！”

    韓喬野道：“那你得小心點，如果被發現了就得封號，解開特麻煩?！?/br>
    卓一凡兩眼放光道：“玩小號這個我拿手??！”當年掐羅奕，他可是沖鋒在第一戰線，做為一個合格的“方吹”這種小技能也是必須掌握的好嗎！

    第61章

    韓老總在論壇上的名號叫“多寶先生”, 認證的時候也沒有太過于暴露自己，只認證了一個漱石齋主人的實名——漱石齋是這邊有名的一個書畫古玩店，老爺子開這么一家店，多半是為了滿足自己的一點小愛好，盈利倒是其次。

    韓老自己喜歡字畫，這么多年下來收藏的也有許多, 家底豐厚，老爺子在家里單獨騰出一層來做了展覽室, 每天紅光滿面的欣賞。

    但是很快他覺得這樣光擺在家里自己看不行，還得炫耀一下。

    然后就喜滋滋的親手拍了照片貼到論壇上去。

    最開始沒有人覺得是正品, 因為老頭自己拍的技術不太好, 總是有些模糊，當時還沒有實名認證一說, 整個論壇都嘲笑他是買高仿的，后來實名認真了之后又由管理員親自過來拍照發了置頂帖, 在論壇置頂三天之后, 這才算正了名。

    論壇管理員也不是外人，是老二韓喬聿的對象陸教授, 陸教授自己估計也沒想到，十年前學生時期建了個小論壇交流書畫心得，會給自己找來這么多親戚。

    這次事件的起因也很簡單, 論壇里有人盜用了韓老總的圖, 然后一邊道歉, 一邊又有點不服氣, 用了個小號唧唧歪歪說韓老總仗著自己是名人就欺負人，兩副面孔。竟然還有人跟著一起起哄，不知道真糊涂，還是假糊涂，在那說漱石齋老板都這么有錢了，人家又沒搶你的真跡，網上資源人家用用也沒什么錯，而且只是用了幾張照片，這么大一個老總也不是靠這個攝影拍照吃飯的，干什么事情做的這么絕。

    韓老總也挺郁悶，他在這個論壇上十年了，如果不是真心喜歡根本堅持不來長期做一件事，這是他的愛好，廢了心血去做的事兒，被人截取部分用了，還后期p圖修改的亂七八糟，老頭心里特別難受，好幾天吃飯都吃不香。

    這和公司的事兒還不一樣。

    公事公辦，這個算是私事，老頭只能自己憋著。

    實在憋不住就找小兒子韓喬野幫忙。

    韓喬野幫著韓老在論壇斗法也有年頭了，但是這次剛回國不太適應新出現的一些嘲諷詞匯，吵不到點子上，他把卓一凡接到自己那套小公寓去，一邊洗了水果給他吃，一邊拿出自己的賬號來登陸上去給卓一凡看，對他道：“大概就是這么一回事，家里老爺子自己吃了點虧，論壇上又說不過人家，氣的好幾天吃不好飯了?！?/br>
    卓一凡叼著一個小香梨過來，略微看了一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道：“你這不行，看我的?！?/br>
    他把韓喬野擠開，自己坐在那里，擼起袖子就開始沖鋒陷陣，十指打字速度飛快。

    韓喬野將信將疑，反正都是小號，頂多就是被封了也沒什么損失，就由著他去了。韓喬野自己換了衣服，去廚房做飯，他從前幾天就準備好了，打算做點滋補的把卓一凡喂回來，這段時間熬夜趕稿子，瞧著小孩都清瘦了不少。

    韓喬野做飯的功夫，卓一凡已經開始有步驟有計劃的入侵了。

    他上去先查了維護對方的那幾個ip地址，果然是同一個人。

    卓一凡瞇著眼睛盯著看了一遍，掰了掰手指弄的關節嘎嘣響，冷笑道：“這人戰斗力不怎么樣啊，我給你加把火?！?/br>
    韓喬野正好出來給他送切好的一盤奶油草莓，聽見嘴角抽了一下，他瞧了一眼廚房燉著的湯，大概還要一段時間，就也坐下來看看卓一凡怎么添油加火。

    卓一凡開始了他的表演。

    他先是一個人分裂成好幾個賬號，裝作友軍的樣子學著那人的口吻，不斷地煽風點火，把仇富情緒演繹到最高值，連圍觀群眾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紛紛出言指責道。

    “人家有錢，是人家自己的事兒啊，憑什么便宜你？”

    “多寶先生欠你的？”

    “我看你和樓主一樣，不是傻就是壞?！?/br>
    ……

    這里面卓一凡還演出了幾個圍觀群眾，自己和自己掐的不亦樂乎，一口氣吵到了讓韓老總發律師函，并且叫囂道：“漱石齋了不起啊，我要是你就發律師函咯！你發啊，我有朋友，我借給樓主咨詢，略略略?！?/br>
    樓主：“……”

    樓主特么欲哭無淚，因為韓老總要錘給錘，一個小時之后就發了律師函。

    韓喬野拿著手機給自己家律師團隊打電話的時候，身上的圍裙甚至都沒解下來，就這么一臉嚴肅的穿著格子圍裙打完了一通電話，等掛了之后，再看向卓一凡的時候視線都變了，贊嘆道：“可以啊你，這手玩的漂亮，本來我也就是想網上出口惡氣，不過這樣也好，做錯了事是該給個教訓?！?/br>
    卓一凡道：“那是，法律規定造謠轉發五百還犯法呢，網上也不是能隨便說話的，這種人我見多了，賠償什么的倒是其次，就得讓他道歉，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彼麅裳哿辆ЬУ乜粗n喬野，笑嘻嘻道：“有獎勵沒有？”

    韓喬野捏他鼻尖一下，也笑了道：“有，獎勵你今天吃一頓好的?！?/br>
    卓一凡點菜道：“我想吃醋魚，還想吃胡辣湯~”

    韓喬野點頭答應了：“好?！?/br>
    卓一凡眼睛轉了一下，道：“那還可以稍微喝一點酒？”

    韓喬野彈了他腦門一下，挑眉道：“我這里可經不起你拆?！?/br>
    等到最后，還是給了一瓶果酒，細長的一支玻璃瓶，度數很低，量也少，但是味道很不錯。

    本來是佐餐的，這會兒弄了一桌卓一凡喜歡吃的重口味菜肴，搭配的亂七八糟，但是小孩自己喜歡，吃完更是積極主動的幫著去刷碗，一路哼著小曲，看著心情特別好。

    韓喬野也就隨他去了。

    韓家律師團隊也不是吃干飯的，不過幾天就查了個清楚，對方是個攝影系的研究生，學校沒怎么聽過，似乎是混文憑的地方，并不算特別正規。這人的畢業論文里用了不少韓老總的照片，大概覺得是小眾論壇并沒有太過遮掩，略微p過之后大大咧咧放了上去，而且還引用了不少韓老總之前帖子里的評論添加到自己論文里，基本上算是韓老親自下手替他寫了這么一份“論文”一樣。

    處理結果也非常干脆，賠償一元，登報道歉。

    學校的反應比學生要迅速許多，在網絡上事件還未發酵起來就迅速做了公關處理，貼出一張公告，表示要嚴肅處理。

    韓老總這邊只要求道歉，至于這個研究生道歉之后，學校的處分那就另說了。

    論壇方面也由管理員親自出面，寫了一份新版規置頂三天，表示這里是畫友們友好交流的平坦，以后再有這種事則歡迎大家舉報，并給予犯事方封ip的處分云云。

    韓老總心里別提多舒坦了，一再打電話過去追問韓喬野找了誰幫忙：“你就別瞞著我了，你幫我掐了這么多年，就這一次最舒坦，不但沒封號還贏了哈哈哈！老三快告訴我，到底找了誰幫忙啊，我請他吃飯！”

    韓喬野看了一眼旁邊緊張坐著的卓一凡，笑了道：“爸，就一個小朋友。不過您要請他吃飯，我問問他啊……”他拖長了音調，轉頭看向卓一凡，小孩倒是也沒躲，就是看著有點緊張，他揉了對方腦袋一把笑了回復道：“再等一段時間吧，最近有點忙，忙完了我帶回去介紹給您認識?！?/br>
    韓老總道：“好啊，就這么說定了！你告訴他，爺爺回頭送他禮物啊?！?/br>
    韓喬野：“……”

    韓喬野道：“爸，您也沒那么老，我覺得他叫您一聲叔叔就成了?！?/br>
    韓老總六七十歲的人了，當年要孩子就比較晚，這會兒聽見韓喬野說是小朋友就下意識這么說了，韓喬野堅持讓對方喊他“叔叔”他也笑呵呵的答應了。

    等掛了電話，卓一凡這才松了一口氣。

    韓喬野半躺在那抬眼瞥他，道：“聽見了？知道我有多疼你了吧？”

    卓一凡撓了撓臉頰，有點困擾道：“我要是在你家看到陸教授，我該叫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