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韓總這才舒心了，掛了電話施施然走進廚房去指點他，他顯然也是剛住進來沒幾天，對這廚房里的用具也不熟悉，說的還沒添亂的多。卓一凡眼瞅著耐心就不夠用了，抬眼看了他就要出口傷人，韓喬野把胳膊橫在胸前，亮出來給他看，感慨道：“要不是胳膊骨折了，我真想做給你看，我廚藝也不錯?！?/br>
    卓一凡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下去了。

    韓喬野指揮了沒幾下，手機又響了，他朋友很多，這次跟上一個也差不多，也是打來問他回國之后的安排。

    卓一凡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韓喬野跟誰都挺熱情的，但也透著點客氣，話說的也滴水不漏，手腕很是高明。卓一凡卻在里面忍不住撇嘴，他師父比這人真誠多了，也就這種面上的朋友才打電話問這種客氣話，要是他師父回京城去，那些老朋友們絕對都自己拎著酒上門來探望，哪兒還用得著電話里噓寒問暖的。

    一直到卓一凡把飯菜端上桌來，韓喬野才忙完，最后一個聽著是個女的，聲音溫柔嬌媚，隔著手機笑起來也讓人骨頭發酥，嬌聲嗔道：“真的假的？我才不信你出去那么久都去看小動物了呢，聽我哥說隨行隊醫也挺漂亮的呀？”

    韓喬野對她的興趣顯然沒有飯菜的興趣高，這會兒看到卓一凡端上來，視線都放在漂著香味的飯菜上，把手機放到一邊嗯嗯啊啊的應付她。

    那邊姑娘又嬌滴滴含羞帶怯的問道：“韓大哥，林曦jiejie跟你分手這么久了，你也沒再找，是不是……”

    卓一凡圍裙還沒摘，瞧了他手機一眼，想著剛才被欺負的樣子忽然惡從膽中生，捏著嗓子道：“哎呀，我忘了還有一個湯呢，韓總你等我一下呀！”

    電話那邊頓了一下，好半天才遲疑道：“韓大哥，你家里的是誰呀？”

    韓喬野抬頭看了卓一凡一眼，笑道：“一個小孩兒，你不認識?！?/br>
    電話那邊盡量放松了語氣，打探道：“哦？是男孩還是女孩……”

    卓一凡比韓喬野回答的快多了，掐著嗓子道：“凡凡這么可愛，當然是男孩子啦！”

    電話那邊：“……”

    韓喬野：“……”

    韓喬野看了一眼那邊頭毛都快翹起來一臉得意模樣的家伙，笑了一聲道：“對，是個男孩，長得特漂亮，就是做事毛手毛腳的，對吧，凡凡？”

    凡凡站在那不理他。

    韓喬野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道：“凡凡，過來跟我一起吃吧?！?/br>
    卓一凡捏著鼻子，把嗓子弄尖了道：“韓總，您讓我一起吃呀，這怎么好呢！人家只是來給你做飯的，你突然讓我坐的這么近，你是不是對我有別的企圖呀！”

    韓喬野：“對?！?/br>
    韓喬野又道：“那你別吃了，過來，喂我吃?！?/br>
    卓一凡：“……”

    卓一凡屈辱地喂了一頓飯，他原本是要把圍裙脫下來甩小韓總一臉的，但是小韓總用那只沒受傷的胳膊就單手制服了他。就算沒有酒精的力量卓一凡徒手劈木板的力氣也不小，但韓喬野不是木板，也不用顧忌什么，用的都是巧勁兒很快就攥住了他手腕，把人按在沙發上還在那威脅他：“你瞧見沒有，傷一個胳膊就得養兩個多月，你要再給我傷重一點，我就住你師父家去?！?/br>
    卓一凡憤憤看著他。

    韓喬野冷笑道：“我可是知道你師父家地址?！?/br>
    卓一凡在心里罵了他一百遍臭不要臉，但到底不敢再被押著去見家長了，坐在那特別憋屈地喂了韓喬野一頓飯。

    飯后韓喬野瞧見廚房里面還有一份準備好的飯菜，放在玻璃盒里擺放的整整齊齊，有點意外，也難得覺得剛才的暴力鎮壓委屈小孩兒了，問他道：“還給我準備了明天的份兒？”

    卓一凡大驚失色：“你還吃??？這是給黃寶兒的！”

    韓喬野愣了下：“誰？”

    “黃寶兒，我師父家的貓?！弊恳环策^去手腳麻利地往背包里裝，完了還拉上拉鏈，對他道：“這個都是提前挑出來的rou，給貓吃的，你吃剛才那些就夠多了?！?/br>
    韓喬野覺得一陣牙疼，看了他道：“你給我吃貓飯？”

    卓一凡道：“你的放鹽了?！?/br>
    韓喬野覺得這破孩子不教育不行了。

    韓喬野傷的是右手，做事多有不便，原本也就是讓小孩伺候他吃頓飯，折騰一會就放過他，但卓一凡一頓貓飯喂下去，把韓喬野心里的仇恨值翻了一倍，也不打算這么輕易翻過他了。

    韓喬野找了各種由頭去使喚他，臨到最后還讓他給自己放了一池熱水，伺候著泡澡了這才算完。

    韓喬野披著浴袍進去的時候，對他道：“明天還是這個時間，準時來知道嗎？”

    卓一凡沾了大半身的水，衣服都貼在身上，額頭上更是分不清汗水還是韓喬野的洗澡水，只一雙眼睛帶著火氣地瞪著韓喬野。不過這次學乖了，一聲不吭，不敢再明面上反抗，剛才這位一沾到水就跟半身不遂了一樣，根本就全靠他抬著洗，他這會兒腰還是軟的。

    第12章

    卓一凡認認真真伺候了韓喬野一段時間。

    小韓總也認真扮演了一把癱瘓在床無法動彈的老父親，事事都要寶貝兒子親力親為，連吃葡萄都不帶自己剝皮兒了。

    卓一凡現在一邊拖地一邊聽著韓喬野打電話，打從心里盼著忽然就來一個京城的電話，把他調走。

    韓喬野自己也跟他說過，他是來這邊替他二哥的班，過段時間就回去了。卓一凡每天都在想，這“一段時間”究竟是多久，他是來給他師父盡孝的，怎么他師父一連幾天面都沒見著，全伺候這人了呢？

    韓喬野半躺在沙發那，一邊拿著遙控器換臺，一邊看他拖地，露出一口白牙笑道：“一凡啊，今天干活很認真，不錯，值得表揚！”

    卓一凡沉默不語，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扮演這個倒霉孩子多久。

    韓喬野又道：“今天我的飯是先挑出來的吧？”

    卓一凡悶頭拖地，聲音里也帶著郁悶：“是?！毙№n總心眼特別小，非跟一只貓爭個先后，都是一鍋煮出來的東西，挑剔什么啊。

    韓喬野聽見他回答，心里滿足了，又繼續換臺，上百個頻道翻來覆去換了好幾遍，卓一凡端飯過來給他吃的時候，已經從財經換成了動畫片，放的是《海綿寶寶》，卓一凡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韓喬野問道：“你喜歡這個？”

    卓一凡冷著臉道：“這么幼稚，誰會看啊?！?/br>
    韓喬野停下換臺，穩穩當當地開始看海綿寶寶和胖大星。

    他這兩天胳膊略微“好”了一點，所以能自己吃飯了，用著左手也慢慢熟練似的，并不用卓一凡再喂飯。兩個人晚飯都是一起吃的，卓一凡捧著飯碗眼睛亮晶晶地去看動畫片，幾次都忘了夾菜，韓喬野看到也不說破，只是一雙眼里帶著笑意。

    他這邊冷清慣了，冷不丁家里多了只小東西還挺熱鬧。

    韓喬野故意拖長了時間去吃飯，讓卓一凡多看了半集海綿寶寶，果然小孩晚飯后收拾起來都有勁兒了，心情也好了許多，伺候他洗澡的時候更是頭一次主動提出給他擦背。

    卓一凡把t恤袖子卷到胳膊上，露出胳膊，對他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其實一直沒能跟你說一聲對不起，胳膊骨折……挺疼的吧？你放心，這段時間我一定照顧好你?！?/br>
    韓喬野眨了眨眼睛，有點意外，笑了下道：“好啊?！?/br>
    等到沾著浴泡的澡巾搓在身上的時候，韓喬野才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用心伺候，手腕兒力度恰到好處，也小心照顧了他那打著繃帶的手，偶爾幾下捏在肩頸上的時候，舒服的讓人忍不住瞇起眼睛。

    他好像無意中順毛摸了一只貓。

    韓喬野這么想著，順毛摸的感覺還不壞。

    他躺在那任由卓一凡伺候，眼睛看到旁邊小孩的側身，胳膊白皙細嫩，一看就是養在家里的那種，但并不弱，上下用力動作的時候還會帶起上臂一點微微鼓動的肌rou，介乎男人與男孩之間，意外青澀的可愛。

    韓喬野忽然道：“你和你師父還有那個羅奕，到底怎么回事？”

    卓一凡莫名其妙道：“??？”

    韓喬野擼了一把頭發，露出濕漉漉但光潔的額頭，俊美的五官暴露在燈光下顯得比他平時有侵略性的多：“別告訴我是那種‘我愛你、你卻愛著他’的傻逼循環??？那可太沒勁兒了?！?/br>
    卓一凡憤怒道：“怎么可能！誰會愛那個臭傻逼！”

    然后他就給韓喬野講了一個不一樣的故事，去掉了感情線的職場升職記，羅奕一步步進入他和他師父的工作室，然后排擠掉他，占據高位，為了自己利益犧牲他人，甚至還抄到了他和他師父的頭上！

    “我沒忍住，就把他給告了，但是他和我師父那邊同屬一個工作室，出版署名什么的都牽扯在一塊，我當時也沒多想，反正就牽連到我師父了，所以這回我是專程來給我師父道歉的……”

    韓喬野笑了一聲，在浴室里聽的格外清晰，他道：“你當時真沒多想？”

    卓一凡：“……”

    卓一凡咳了一聲，道：“也想了一點吧，那工作室被羅奕敗壞的差不多了，我師父這回要是能徹底出來，發展也不比之前差，他那都是被羅奕拖累的。你不知道，我師父就是那種悶頭干活的老實人，平時吃飽穿暖生活要求也不高，羅奕拿著他書去找合作，臨到簽合同需要本人簽字了，他才知道?！?/br>
    韓喬野點點頭，道：“龍宇知道這事兒嗎？”

    卓一凡道：“師公知道啊，那天問我要資料檔案什么的，我就都給他了?！?/br>
    韓喬野想了一會，道：“那就不急了，等著瞧吧，你師公那人可不好惹?！?/br>
    他說的像是在等著看好戲，心態比較悠閑，卓一凡身處感情漩渦，這會兒還憤怒的無法自拔。

    韓喬野回頭看他一眼，道：“好像每回提到你師父，你都很容易激動??？”

    卓一凡道：“那肯定啊，我是我師父養大的?！?/br>
    韓喬野笑道：“我還是頭一回聽見人這么說，你爸媽呢？”

    卓一凡道：“他們早離婚了?！?/br>
    韓喬野嘴邊的笑容僵住，很快道：“抱歉?！?/br>
    卓一凡倒是無所謂，覺得給他擦的差不多了，起身道：“我去給你拿浴袍?！闭f著就出去了。

    韓喬野有心想多跟他聊兩句，但是剛出去就聽到自己手機響了，接起來語氣都變得恭順了：“二哥?！?/br>
    韓二語氣冰冷，話也說的簡短干練，對他道：“老三，你在那邊多待一段時間，我有些事還要處理?！?/br>
    韓喬野對他二哥倒是挺畢恭畢敬的，問道：“哥，什么事？要我幫忙嗎？”

    韓二那邊心情聽著不錯，難得多說了兩句：“私事，我跟爸申請了婚假，過段時間帶陸鳴出去轉轉，這次把他嚇著了?！?/br>
    韓喬野憋了半天，沒好意思直說，拐彎抹角地道：“哥，你腿傷沒事了??？”

    韓二：“沒什么大礙?！?/br>
    韓喬野試探道：“那我再……”替班多久??？

    他還沒問完，韓二少那邊有人進來，隱約聽著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韓二直接掛了電話，沒再跟自己弟弟多說一句。

    韓喬野忍了一會又耐不住打了回去，道：“二哥，我什么時候能走？”

    韓二比他還驚訝：“你要去哪兒，還去國外？”

    韓喬野沒吭聲，權當默認了。

    韓二是個工作機器，原本就不怎么平易近人，黑著臉訓話的時候更像是一個暴君，對他道：“胡鬧！你就這么點耐性？這兩年往外跑的心都野了，你不在那邊多鍛煉下，磨磨耐性，將來怎么在公司里坐穩位置？”

    韓喬野道：“哥，我之前就說過了，我對公司的事沒興趣?！?/br>
    韓二冷笑道：“是沒興趣，還是不敢？外面說上幾句，你也當真了，還真覺得回來就是跟我分權的？”

    韓喬野固執道：“反正我不回公司?！?/br>
    韓二沒有半點給他選擇的機會：“行了，爸也鬧著要退休，大哥就整天待在實驗室不出來，你也該成長起來幫幫我了，就這么定了，多留一段時間?！?/br>
    韓喬野沒法反駁，只能留下來。

    他掛了電話抬頭的時候，正好看到卓一凡背著自己的包在門口換鞋，瞧著要走了，包里鼓鼓囊囊的，不用打開瞧就知道一準是給他師父家的貓帶的飯?？吹剿麙祀娫?，剛還豎著耳朵聽的小孩立刻就扭頭去系鞋帶了，就是表演還不太到位，偷聽的跡象太明顯。

    韓喬野剛走近他一點，小孩就扯開門跑了：“我回去了，還、還得喂貓呢！”

    他跑的快，只剩下韓喬野一個人站在門口，瞧著小孩皮猴子一樣躥下去的身影，忍不住輕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