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劉凌峰把手里的材料交給夏語冰, 接著又遞過來一張流程說明，說：“這是需要提供審批的材料, 我已經整理好了，這個是辦事流程, 這幾天公司事情多我得加班，估計沒法去幫你跑，你交給大吳就行, 他有經驗?！?/br>
    幾周前夏語冰請了會計師核對她籌備工作室期間的各項花銷, 不出所料查出了不少問題，她以此為由開除了陳穎，之后劉凌峰介紹大吳擔任她的經紀人，這些天張羅各種事項都是兩個人連軸轉。

    夏語冰隨手翻了一下, 發現全都是各種證明材料, 便擱在一邊，想了想遲疑著說：“下午沈岸跟我說星光有興趣給我的工作室注資，但是為了保證星光的利益, 工作室需要在約定時間內實現約定的收益?！?/br>
    劉凌峰頓時緊張起來，連忙問：“你答應了沒有？”

    “我說要考慮一下?！毕恼Z冰微微蹙起眉尖, 疑惑地問他，“怎么了，有問題嗎？”

    “他是想跟你簽對賭協議，不要答應他?！?/br>
    “為什么？”夏語冰十分不解。

    “他只跟你說了投資的事，沒有說如果你實現不了收益會怎么辦嗎？”

    夏語冰搖頭：“沒有。他說大概可以給我投資六千萬往上?！?/br>
    “對賭是這樣的，完成協議約定就沒有問題, 如果沒有完成你需要給他補償。比如他給你投六千萬，如果你沒有實現預定計劃，一般情況下你需要溢價退回這六千萬?！?/br>
    “可是我只要完成協議就沒有問題了對吧？”夏語冰抬起頭來正視著劉凌峰，心里暗自盤算了起來。這個提議她覺得不錯，既不用被綁到某個公司，又比自己單干感覺好些，而且還能夠拿到投資，如果運作的好，沒準兒工作室會變成一個大公司？

    劉凌峰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在高唐的時候她不用處理具體事務，而從這次籌備中發生的種種問題來看，她也并不擅長處理業務方面的問題。對賭協議看起來不錯，但是他私心里認為，這種過分商業化的運作并不適合她。

    考慮到她的脾氣，劉凌峰想了一陣子，這才委婉地提醒說：“對賭的壓力很大，尤其是你之前說過，你辦工作室的訴求是不再依附大公司，爭取在工作方面獲得更大的自由度，如果你簽了對賭協議，那么利潤就是你挑片子要考慮的第一個因素，你想要的自由度可能就要被放棄了?！?/br>
    “利潤跟自由度又不矛盾，好片子一樣可以賺錢?！毕恼Z冰不以為然。

    劉凌峰覺得問題有點棘手。他太了解她了，心氣兒高，考慮問題簡單，不耐煩處理瑣碎事務，如果工作室規模小，再碰上一個好的合伙人，運營起來困難可能不大，但是星光不可能隨便給好處，他們要求的利潤一定會很高，以夏語冰一個人的能量不太可能完成預期利潤，那么工作室就難免要簽新人，擴大工作范圍，拓展合作渠道等等，到時候就不可能再維持現在這種小作坊的模式——一個各方面都在初創階段的公司，再加上一個什么都不了解的老板，前面的路怎么可能是坦途？

    星光愿意投資，無非是沖著夏語冰的名氣和地位，對賭協議簽完，賺了他們跟著賺，賠了他們就連本帶利收回投資，可謂里外不虧，可是夏語冰呢，她有能力扛過去嗎？

    劉凌峰再三思量，覺得還是應該極力勸阻她做這個不明智的決定，于是又說：“黃岳最近拍的片子你覺得怎么樣？”

    黃岳是電影圈數得上的人物，非但有金夢獎等在手，還得過一個一個a類國際電影節的影帝，但是從去年開始，一向只混電影圈的黃岳開始接電視劇，更令人大跌眼鏡的是，他甚至拍了一個魔幻題材的偶像劇，這片子口碑爛的跟姚玥的摳圖大片有一比，去年還被專評爛片的爛番茄獎評為年度最差男演員。

    夏語冰不屑地說：“一水兒爛片，他真是越活越活回去了，前些年那么多獲獎片，現在都拍的都是什么牛鬼蛇神?！?/br>
    “他前年開了自己的公司，也是跟星光簽了對賭協議，星光給他注資一個億，約定第一年利潤兩千萬，以后每年上浮15%，如果完不成約定三年后他需要自己出資抹平缺口。他第一年只賺了不到一千萬，所以，他現在什么片子都接，只要錢給的多?！眲⒘璺逡豢跉庹f完，憂心忡忡地看著夏語冰，“你開工作室的目的是為了能拍你喜歡的片子，但是如果有對賭協議在你頭上壓著，恐怕你的挑選余地也不大?！?/br>
    “原來是這樣?！毕恼Z冰皺起了眉頭，但是很快，她又問道，“可是星光為什么給他一個億，只給我六千萬？沈岸是不是覺得我不如他？”

    劉凌峰很是無奈，同等地位的情況下男藝人比女藝人價碼高，這個是行內的現狀，再說黃岳拿的獎也確實比夏語冰多——關鍵他們討論的也不是這個問題呀！

    他只好說：“現在這個階段我不建議你簽，等工作室運轉起來你有了經驗以后，再往這方面發展更穩妥些?！?/br>
    夏語冰有點不情愿，但還是點點頭說：“行，我考慮考慮?！?/br>
    劉凌峰走了以后，夏語冰處理了幾件事便不耐煩起來，把人都打發過去找大吳，自己望著窗外出神。

    離開高唐到現在好幾個月了，除了拍了兩個廣告上過一次綜藝，其他什么工作都沒做，精力全部放在工作室上了，入行以來，除了沒戲拍的那段時間，這是她休息最久的一次。

    但是，收效甚微。至今連公司注冊的手續都沒辦完，至于以后往什么方向發展，她更是沒有把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沈岸的那個提議，很是讓她動心，錢多錢少還在其次，關鍵是有成就感。就好像本來在做一件連自己也隱約覺得沒太多前途的事，突然有高手慧眼識珠，愿意全力支持，姑且不論結果如何，光是這份信任就讓人莫名其妙地安心。

    況且，前期墊進去的那些錢全部是她個人積蓄，這幾個月一分錢沒掙回來，租房、開工資、買設備等等倒是投進去不少，如果星光能分攤一些，肩上的壓力也能少一分。

    但是劉凌峰說的也有道理，被陳穎坑的這一把也讓她發現，在識人用人和經營公司方面，她委實是有點太嫩了。

    想到陳穎，她頓時又覺得意氣難平，立刻掏出手機，給曾經合作過的制作方挨個發微信說了陳穎做假賬的事，不多時便受到了許多回復，表示以后不會再用陳穎。

    這讓她緊繃的心情多少平復了些，如果就這么輕輕放過那個辜負她信任的人，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她想了想，又給幾個朋友打電話咨詢黃岳對賭的情況，其中有個人剛剛跟黃岳合作過，告訴了她一些最新情況：“……聽說到現在已經完成了將近2/3，估計到明年年初就差不多了，我覺得挺好的，人家現在自己當老板，總比給人打工強。你不是也自立門戶了嗎？要不要我把他電話給你，你詳細問問他?！?/br>
    夏語冰連忙道了謝，打過去時卻沒人接，她想了想又打沈岸的電話，撥了幾次卻一直都是占線，只得怏怏地放下了。

    沈岸這會兒正在跟王馨雨通話，王馨雨一個勁兒地撒嬌，希望沈岸想想辦法讓她有機會見見d品牌的創意總監，沈岸搖著頭說：“人家每天見的人多了，能記得住幾個？純粹白費力氣?！?/br>
    “怎么會呢？我總有辦法讓他記住我，再說見了面也好發通稿造造勢，就算代言拿不到，以后也多條路子，好啦，你就幫幫我嘛！”王馨雨軟軟地說著，聲音又嗲又甜，“莉姐那邊都問我好幾次了，我總不能跟她說沈總也沒辦法吧？”

    “我可不吃激將法?！鄙虬缎χ?，伸手去撥弄桌子上一盆蘭花，柔而涼滑的觸感讓他有了種王馨雨就在指下縈繞的錯覺，不覺笑的更深了，“你的胃口太大了?！?/br>
    “我那點飯量你還不知道？我一天吃的還不夠洛迦一頓吃的?！蓖踯坝贻p輕嘆口氣，用甜美的聲音抱怨著，“說起來我還是洛迦的前輩，但是你看看，這才半年多的時間她就跑到我前面去了，怪不得都說高唐是造星工場，我干脆還是投靠宋楓得了，反正留在你身邊你也不在乎，一點忙都不肯幫?！?/br>
    “去吧去吧，正好我也想看看，你這個小妖精能不能把宋楓搶到手?！?/br>
    “我舍不得你呢，怎么辦？”王馨雨嬌笑起來，“好啦，你別逗我了，就幫我這一次嘛，又不是什么難辦的事，你也不忍心看我一直被洛迦按著頭打吧？好歹英雄救美一次嘛！”

    沈岸任由她舌燦蓮花說了大半天，只是笑著不表態，到最后王馨雨漸漸不吭聲了，卻又不肯掛電話，沈岸這才問道：“怎么不說話？”

    “覺得我自己好沒意思?！痹S久之后，聽筒里才傳過來幽幽的一聲嘆。

    沈岸哈哈大笑起來，朗聲說：“好了，我去找找路子，真是個小妖精?！?/br>
    第84章

    十二月的雜志封面一向是不見硝煙的戰場, 各路人馬使出渾身解數，誰都想率先攻下一城, 為一年畫上一個完美的句點。

    最近幾年風頭越來越盛，逐漸從二線躍居一線的《美妝》雜志率先放出了她們的年底大封, 令人吃驚的是，這個封面居然是下半年來并無多少動作的王馨雨。

    吳嵐嵐掃了眼封面上笑的嫵媚的王馨雨，順手把雜志放在了一邊。這個消息她早就知道了, 原本《美妝》的年底大封定的是個超模, 不知道沈岸走了什么門路，愣是把超模放去了一月刊，年底刊用了王馨雨。

    “嵐嵐，咱們明天出發, 大后天看秀, 你跟創意總監的午餐定在第四天，不過……”經紀人停頓了一下，然后才說, “午餐的時候王馨雨也去?！?/br>
    現在吳嵐嵐有點明白《美妝》為什么會突然換上王馨雨了。等這期雜志發售時，王馨雨與d品牌親切互動的消息肯定會被大書特書, 說不定還能帶動雜志的銷售，這也是星光向來最喜歡用的輿論攻勢。

    不過，她并沒有把王馨雨放在心上，畢竟在陳宇的片子里，王馨雨還在給洛迦做女配，洛迦才是她要打起精神應付的對手。

    “不過你放心, 王馨雨是臨時塞進去的，聽說位置并沒有很好?！?/br>
    吳嵐嵐輕輕“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經紀人從手提袋里取出一摞照片挨個拿給她看：“這是修圖后的效果，《伊人》那邊想用這張做封面，”她伸手指出其中一張穿著d品牌新款春裝的精修片，“馮總也認可了?！?/br>
    “好?！眳菎箥怪浑S便看了一眼，并沒有放在心上。既然馮霖已經做出了決定，她就是不喜歡這張也不可能更改，也就沒必要在糾纏這些細節了。

    經紀人知道她一向話不多，于是麻利地收好了東西，開始跟她細談看秀的安排。

    第二天一大早，機場已經滿坑滿谷的記者和粉絲，行色匆匆的旅人路過時南面都要看幾眼，心里嘀咕幾句，到底是哪個明星出行，這么大陣仗？

    國際航站樓的出發大廳里，無數記者和自媒體扛著相機焦急地等待著，粉絲們也各自占好陣營，懷里抱著各色禮物，不時向外面張望著。

    機場的地勤早已經看慣這個場景，仍舊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的事。

    一個乘客咨詢完畢，忍不住打聽：“今天是什么情況，怎么這么多記者？”

    咨詢臺的工作人員淺淺一笑，溫和地回答說：“去紐約看秀的明星們這幾天陸續出發，從昨天開始這里就是這樣了?！?/br>
    那乘客恍然大悟，抬頭看看離登機時間還早，忍不住也湊到近前跟記者們打聽起消息來。

    突然一個人氣喘吁吁從外面跑進了，揮著手低聲招呼說：“來了，吳嵐嵐來了！”

    剛剛還在閑聊的人群立刻行動起來，一批人去門外跟拍，一批人在門內等候，有采訪任務的立刻取出話筒和錄音筆，開始爭搶好位置。

    一群抱著各色玩具的年輕女孩子尖叫起來，立刻收到附近幾個候機乘客不耐煩的目光，但是她們卻并不在意，只是繼續歡呼著奔了過去。

    很快，在人群的簇擁下一個身材高高的女子走了進來，如今的氣溫已經接近零度，她上身穿著一件焦糖色針織衫，套著一件飛行員夾克，下身是灰色的魚尾裙，露出了潔白纖細的腳踝，蹬著一雙短靴。

    兩個咨詢人員對望了一眼，其中一個笑著說：“比電視上看起來臉更小了?！?/br>
    無數話筒橫七豎八地湊到了吳嵐嵐面前，記者的提問連珠炮一樣蹦了出來：“聽說你這次受邀跟d品牌的創意總監共進午餐，可以談談詳細情況嗎？”

    “這次看秀你準備了幾件戰袍？”

    “月底的金烏電視劇盛典請問你對自己獲獎有把握嗎？”

    吳嵐嵐輕輕取下遮住半邊臉的大墨鏡，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經紀人立刻攔在前面大聲說：“各位媒體朋友，麻煩拍下次序一個一個來?！?/br>
    那幾個粉絲在最外圍努力揮舞著胳膊，大聲喊：“嵐嵐，嵐嵐！”

    正在亂成一團的時候，門外的方向不知誰又叫了聲“洛迦來了”，人潮嘩啦一聲頓時奔出去一半，吳嵐嵐似乎是不經意地回頭一瞥，映入眼簾的是穿一件oversize大羽絨服的洛迦，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容，跟在一個高個子美女身后，再后面是自帶的攝影團隊，脖子上都掛著醒目的牌子，寫著《風尚》。

    吳嵐嵐若無其事地收回了目光，看來傳聞中洛迦是《風尚》年底大封的消息應該沒錯了。

    一陣吵鬧喧囂之后，采訪終于結束，吳嵐嵐懷里抱著粉絲送的禮物，帶著疏離的笑容看了看被圍在另一個圓圈里的洛迦，她已經脫掉了羽絨被，里面是d品牌的一件極簡風針織裙，顯得十分利落大方。

    兩人目光相觸時，吳嵐嵐當先點點頭，洛迦很快回應，立時又迎來一片鎂光燈影，一個記者大聲問洛迦：“請問你跟吳嵐嵐是約好了今天一起走嗎？你們平時有互動嗎？”

    吳嵐嵐收回目光，款步走去頭等艙專用的安檢通道，喧鬧的人流一下子被甩在了身后，她順手把禮物遞到助理手里，低聲說：“處理一下?！?/br>
    半個小時后，吳嵐嵐從vip休息室的窗口看見洛迦走進了隔壁的休息室，她注意到那個高個子美女一直在跟《風尚》的攝影師低聲說話，兩個人時不時還一起翻看下照片。

    “那個女人是誰？”她低聲問經紀人。

    經紀人努力思索著，最后很是不確定地回答：“好像是個自由攝影師，記不清名字了?！?/br>
    就在此時，一個長頭發的女生對著高個子美女叫了聲“曦姐”，經紀人頓時想了起來，忙忙地說：“對，就是攝影師，叫劉曦?！?/br>
    遠遠地，劉曦似乎聽見了自己的名字，抬頭向這邊看了一下，又轉頭對風尚的攝影師說：“剛剛那邊布置的不錯，要不要再拍一組？”

    那個攝影師性格溫和，立刻附和說：“我剛剛也注意到了，拍一組拖箱子走的吧，更像街拍?！?/br>
    “背景可以虛化一下，再讓梅潔從背景中走過去，營造一種行色匆匆的感覺?！眲㈥亟ㄗh說。

    “可以，先試試吧?！睌z影師笑著問洛迦，“現在開始？”

    劉曦拉起剛在椅子上坐下的洛迦，笑著說：“再堅持一下吧?！?/br>
    洛迦嘆氣，但還是很快跟著走過去開始擺pose，羽絨服被她挽在手臂上，行李箱擱在腳邊，幾縷頭發隨意地落在額前，果然一副客行匆匆的模樣。

    一組照片拍完，洛迦快步走回休息室，迫不及待地在長沙發上倒下去，結果劉曦立刻跟了過來，笑著想拽她坐起來，低聲說：“公眾場合注意形象，這么人看著呢?！?/br>
    “哪有人啊?！甭邋瓤戳丝凑趩柮窛嵲趺袋c餐的地勤人員，低聲嘟囔說。

    “起來吧，她們也是經常見明星的，哪有你這么沒形象的?！眲㈥匦χ鹆怂?，“等她出去了再說?！?/br>
    洛迦不滿地撅嘴，嘟囔說：“好吧，那待會兒上了飛機你可不許再管我，我要好好睡一覺，不要再跟我說什么形象問題?！?/br>
    劉曦笑著說：“沒問題，到時候你想怎么睡都行?！?/br>
    洛迦嘆著氣坐直了，肩平背挺，目視前方，儀態端方。只是不到一分鐘，她又松懈下來，無精打采地說：“討厭，為什么宋楓不能來？”

    劉曦抿抿嘴唇，有點無奈地說：“親愛的，這句話你一早上說了不下十遍了，才四五天而已，不用這么想他吧？再說他來了也沒什么用，秀場這方面他可是兩眼一抹黑?！?/br>
    “還好你來了?！甭邋纫娝悬c不高興，于是難得的安慰了她一句，“有你在的確比他有用?！?/br>
    “那是自然?！眲㈥氐靡庋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