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武術指導脫口叫道。

    第59章

    武術指導第一個趕過來, 見洛迦捂著半邊臉緊皺眉頭，一顆心頓時嗵嗵亂跳起來。別是傷到臉了吧？女演員的臉可比什么都金貴呀！

    陳宇緊跟著奔了過來, 接著是驚慌失措的梅潔，那個扮演敵將的武行已經方寸大亂, 只會站在旁邊連連說對不起。

    陳宇沒好氣地說：“傻站著干什么，快去看看傷到哪里了！”

    那邊梅潔已經哆嗦著把洛迦扶了下來，血順著洛迦的手指縫往下流, 洛迦還是沒說話, 梅潔已經嚇得不會說話了。

    陳宇看見血也嚇了一跳，頭一次放軟了聲音問：“你怎么樣？”

    洛迦猛地撒開手，怒氣沖沖地說：“我疼！”一甩手噔噔噔往屋里跑。

    陳宇呆了一下，完全不懂她為什么沒有哭, 反而是生氣。

    梅潔飛快地追過去, 又勸又哄，好容易才讓洛迦在椅子上坐下來，對著光線明亮的地方仔細檢查。

    劇組里其他的人也都圍了過來, 緊張地用目光打量著洛迦的頭和臉。

    臉上能看見的地方都沒有傷痕，血是從左耳朵上流下來的, 湊近了能看見，左耳最上面被削掉了一大塊皮。

    梅潔怕血，又心疼洛迦，這會兒手抖的不行，半天都拆不開急救包。范鈞趕過來幫著她從急救包里取了酒精和衛生棉球來消毒，只是一觸碰到傷口, 洛迦就是一哆嗦，帶著淚意和怒意又叫了聲：“疼！”

    劇務反應了過來，趕緊說：“村委會旁邊有個衛生所，去那里處理吧?！?/br>
    雖然路程不遠，但是眾人不敢怠慢，還是開著車把洛迦送了過去，衛生所小而破舊，醫生的白大褂都快臟成灰色了，梅潔一看就說：“這里不行，太簡陋了?！?/br>
    醫生看了傷口一眼，直接用手拿著棉球蘸碘伏來擦，嘴上說著：“你們覺得不行的話就去鎮上的衛生院吧，那邊條件好?！?/br>
    “行，趕緊走吧?！泵窛嵕o張地說。

    “多遠？”陳宇追問了一句。

    “不遠，騎摩托一個小時，你們開車的話四十分鐘就到了?！贬t生見慣了市里來的劇組，又見只是皮外傷，便有些不以為然，輕描淡寫地說，“這么小傷，不管都行。等你們趕到鎮上的功夫，傷口肯定都止住血了，他們頂多也就是再給你消消毒，哪里就到了縫針的地步呢?！?/br>
    陳宇一聽說是小傷，頓時松了一口氣，遲疑著問洛迦：“去鎮上嗎？”

    洛迦斷然搖頭，卻還是不說話。

    梅潔跟她幾個月相處下來，知道她一向不怎么聽勸，看來鎮上肯定是不能去了，只得向醫生說：“她還有點發燒?！?/br>
    醫生從柜子里取出一盒消炎藥遞過來：“先吃藥，要是明天還不退燒再來找我?！?/br>
    等他們回到入住的農家院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幾個工作人員抽著煙正在閑聊，被晾在一邊的馬兒無所事事地來回溜達。

    陳宇的臉色很是不好，折騰了一下午，統共只拍了兩個鏡頭，而洛迦這次意外受傷說重也不重，說輕也不輕，催她拍攝太不近人情，不催她吧，時間人工都在這里耗著，每分鐘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現在的年輕演員啊，真是太嬌氣了！陳宇在焦躁和郁悶中，突然想起夏語冰來了，想當初她拍《守望者》的時候有一場戲是被摩托車撞倒，為了讓效果更加逼真，夏語冰堅持不用替身，硬生生被摩托車撞了七八次，雖然車速不高，但拍完后還是滿身青紫，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耽誤進度，仍舊按時拍完了全天的戲份。

    陳宇忍不住用拳頭敲著桌子，要找一個演技好、敬業又便宜的演員，真是太難了。

    入夜的時候宋楓匆忙趕了過來，隨車拉了一大箱藥，光是醫用紗布就拿了三卷，下了車直奔洛迦的房間，湊到近前看了好久，見包扎的嚴嚴實實的，沒有滲血，傷口看起來也不大，這才松了一口氣。

    洛迦倒在床上生悶氣，背過身不搭理她。

    宋楓爬到床里面，趴下身子低聲問：“怎么了？”

    洛迦噘著嘴又翻個身，拿背對著他。

    宋楓只得又爬到另一面，輕輕摸著她的頭發，柔聲問：“怎么了？”

    洛迦瞪了他一眼，大聲說：“不高興！”

    “是因為受傷嗎？還疼？”宋楓握住她柔軟細嫩的手，只恨不得把平生所有都給她，只要她能展顏一笑。

    “不疼?！甭邋劝咽殖槌鰜?，拽起毯子蒙住臉，又翻過身去。

    宋楓只好輕輕拍著她的背，耐心哄著她說：“為什么不高興？跟我說說好不好？”

    “我不想當人了，好沒意思！”洛迦猛地掀開毯子坐了起來，皺著眉頭說，“我問問有沒有紅包能把我變回去！”

    宋楓下意識地摟緊了她，脫口說道：“不行！”

    見洛迦又是委屈又是生氣地瞪著他，宋楓趕緊又放柔了聲音，低低問她：“怎么了？現在不好嗎？為什么要變回去？”

    “累！我都病了還得干活！當初說好了，掙錢是讓你陪我的，結果現在我每天都在干活掙錢，你還不在跟前！我還不如當貓呢，好歹當貓什么都不用做，哪有這么累??！”洛迦氣憤憤地說。

    宋楓多年來跟各色人等都打過交道，在圈里也素來以善于交際見長，只是這時候對著鬧別扭的洛迦，他居然不知道說什么好，心里竟隱隱害怕起來，如果她真的又變回了貓，他該怎么辦？

    他想了半天也沒能組織好一個完美的安慰，只能笨拙地摟緊了她，反反復復地說：“好了，累了咱們就休息好不好，拍完這個戲咱們放個長假，好好歇歇，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br>
    洛迦憤憤地咬了他一口，繼續發脾氣：“你上回就說休息，結果又把我弄過來拍戲！”

    “不拍了，這回真不拍了，你好好休息，我跟陳導商量商量，先拍別人的戲份?！彼螚鞑患偎妓鞯恼f。

    洛迦正發著脾氣，聽他這么一說，突然又不吭聲了，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楓看她這個樣子，還以為她也想這么處理，于是拍拍她說：“我這就去找陳導?！闭f著起身往門外走。

    “你等等?！甭邋韧蝗唤兴?。

    宋楓站住腳，回頭看時，洛迦卻又不說話了，只是皺著眉頭想心事。

    “怎么了？”宋楓從來沒見過她這么心事重重的樣子，心疼的無以復加，連忙又走回去挨著她坐下，定定地觀察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他們好像都在等著我開工……”洛迦老半天才遲疑著開了口，“陳宇老說什么敬業，還說好演員應該把拍攝放在最要緊的位置，其他什么的都靠邊站。我其實……也沒那么疼，就是有點頭暈，不舒服，真要是去拍戲的話也能拍，但是我又不想拍，好累?！?/br>
    “你累就不拍，先歇歇。身體最重要?！?/br>
    洛迦聽了這話，神色稍稍有點舒展起來，但是很快，她又追問了一句：“如果是別人，比如是顧同，你也讓他休息嗎？”

    宋楓猶豫了一下，如實回答說：“如果從經紀人的角度出發，我會建議他堅持拍攝，然后找媒體采訪發通稿，宣傳他敬業，幫助他樹立更好的個人形象?！?/br>
    洛迦呆了一下，忍不住又問：“你也是我的經紀人，為什么不讓我這么做？”

    “因為我心疼你，不想讓你受一丁點苦?！彼螚髯猿暗匦α艘幌?，“洛迦，對你來說，我不是個合格的經紀人，我好像很少能從職業角度考慮你的問題?！?/br>
    “那為什么對顧同就可以？”

    “我對你，跟對任何其他人都不一樣，我對你……”宋楓停頓了一下，突然覺得沒有任何別的語言可以形容他對她的情感，除了那三個字。

    于是他接著說：“我愛你?！?/br>
    愛？愛是什么？洛迦迷茫地看著他，愛是不是給她做飯吃，怕她餓肚子？是不是一聽說她生病，立刻趕過來探望？是不是讓顧同拍戲，卻讓她休息？

    她想呀想呀，還是想不明白，只覺得心跳的厲害，臉也有點紅，還有一種暖洋洋、懶洋洋的感覺，只想在宋楓溫柔的注視下向他懷里靠過去。

    于是她的確這么做了。

    宋楓的心都漏跳了一拍，這是在回應他嗎？她已經懂了嗎？

    就在他狂喜的無以復加的時候，忽然聽見洛迦說：“要是我變回貓，你還愛我嗎？”

    “別！”宋楓脫口說道。

    一個字出口，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好，焦慮地揉揉眉心，又看看洛迦，腦子里好像有許多話，但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洛迦等了一會兒，見他始終不吭聲，忍不住又說：“為什么不？你以前對我也很好，給我吃罐頭，陪我玩，還抱著我睡覺，不是一樣的嗎？”

    “可是我不想你再變回貓，我喜歡現在這樣子?！彼螚骷鼻兄g，只找到這幾句話，“現在這樣子，咱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br>
    “永遠在一起？”洛迦想了一會兒，懵懂地問，“像電視劇里凌茗跟高云舒那樣？”

    “對！”宋楓憋悶著的情感好像找到了缺口一樣，突然開始宣泄，“像他們一樣，互相只有彼此，高高興興在一起，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支持，只要你高興就好！”

    “可是貓也可以這樣呀！”

    “不行！”

    “為什么不行？”洛迦疑惑地問。

    該死，要怎么跟她說明白！宋楓一陣懊惱，忍不住使勁拍拍額頭。

    第60章

    “說呀, 為什么不行？”瓦數不高的日光燈下，洛迦琥珀色的眸子更加深邃剔透, 就那么定定地看著宋楓，幾乎要看進他心里去。

    為什么？因為人沒法愛上貓, 也不可能跟一只貓長相廝守，因為你變成了貓，就沒法像現在這樣跟我說話, 像現在這樣惹的我一時好笑一時焦慮一時擔憂……

    宋楓腦子里涌出無數答案, 然而每個都不合適，都不足以解釋清楚這個重要的問題。

    到最后他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最簡單的借口：“如果你是貓，那你出門坐飛機坐高鐵的時候就只能托運, 托運你見過沒有？裝進籠子, 跟行李一起放在黑乎乎貨倉里，很可怕?！?/br>
    洛迦的臉上果然閃現出一絲恐懼，下意識地說：“那算了, 我還是做人吧?！?/br>
    居然就這樣解決了？宋楓暗自松了一口氣，又覺得好笑起來, 忍不住捏了捏她挺翹的小鼻子。

    洛迦一巴掌拍開他：“討厭，我本來鼻子就不透氣，你還捏我！”

    她跳下床，從桌上拿了一包魚干，一邊吃一邊抱怨：“我討厭生病，生病的時候吃飯都不香, 也不想拍戲，可是我不拍的話他們都得停工，今天陳宇每次看見我都是一臉便秘的樣子，就好像我欠了他好多錢?！?/br>
    “你要是不喜歡的話，等拍完這部戲，咱們就不拍了?！?/br>
    洛迦愣了一下，本能地問，“不拍戲的話，那我做什么？

    “你喜歡做什么就做什么?！?/br>
    洛迦那兩條眉梢微微上揚、嫵媚中帶著英氣的眉毛困惑地皺了起來，她低聲重復了一遍：“喜歡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我喜歡什么呢？”

    宋楓一陣沒來由的心疼，都怪自己太忙，沒有好好陪著她，讓她一個人又累、又困惑、又委屈，如果當時不是這么著急讓她進組拍攝，而是先休息一段時間再開始的話，她大概就不會這么辛苦了。

    他心中不覺動搖了起來。細想起來，入行拍戲似乎只是洛迦一時興起的念頭，而他恰好在圈里，有資源、有經驗，不自覺地就想把她推到最好的位置去，只是，這種緊張、無趣而又勞累的生活，真的是洛迦想要的嗎？他會不會太急，把她逼得太緊了？

    兩個人都在沉思，唯有日光燈投下一片冷白的光，越發顯得四圍寂靜。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吵嚷，隔得太遠聽不清楚內容，只隱約可以分辨出陳宇的聲音。

    “怎么了？”洛迦被打斷了思緒，忍不住出門去看。

    梅潔正在院子里張望，聽見了便回答說：“大概是鈞哥拍夜景戲吧?！?/br>
    外景地就在離農家院十幾分鐘的路程外，洛迦信步就往那邊去，宋楓跟上來給她披上一件外套，低聲說：“如果你覺得拍戲不開心，那這部戲咱們就放慢進程，陳宇那里我出面去協調?！?/br>
    洛迦沒有接茬，只是皺著眉頭繼續想心事。

    外景地人聲鼎沸，劇組里每個人都在忙碌著，陳宇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后娘臉，板著臉盯著監視器，武術指導來回跑動指揮，幾個武行穿著黑色緊身夜行衣，正準備吊威亞，范鈞騎在一棵大樹的枝丫上，高光燈灼灼地照在他臉上，盡管有底妝，依舊能看見額頭的汗水在燈下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