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蕭澤回到宣政殿時,天色已晚。宮里燭火通明,福成迎上來伺候他更衣。待換了一身黑色常服出來,暗衛又從梁上飄了下來,手里提個食盒說:“陛下,孟小娘子白日送您的點心,您忘記帶回來了?!?/br> 蕭澤拿朱筆的手一頓,淡淡道:“朕何時說朕收了?” 暗衛有些愣神,說:“屬下擅作主張,請陛下恕罪?!?/br> 蕭澤抿著薄唇抽出奏折來批閱,沒有搭理,卻問:“陸鳴岐那里可有消息?” 陸鳴岐本名陸川,字鳴岐,是長安四大世家之一,陸家的嫡長子,也就是下午在書局與蕭澤一起的男子。 “回陛下,陸公子傳來消息,沈玉樓指使下人殺人嫁禍孟朗的證據,已經由陸家的名義送到陳琦手中?!卑敌l回到。 蕭澤頷首,淡淡嗯了一聲說:“下去?!钡顑葼T火搖曳,宮燈里的火苗跳躍,室內安靜的很。 暗衛抱拳低頭應下:“那屬下告退?!闭f著,拎起地上的食盒,準備飛回梁上。 “東西放下?!笔挐珊鋈徽f到,聲音涼涼。 暗衛怔怔,看了一眼蕭澤見他神色認真的批閱奏折,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快步走到案桌前,將手里的食盒放下,便準備離開。 豈料蕭澤補充了一句:“留給白羽吃?!?/br> 暗衛腳下一個趔趄,心里咕噥說:您若是不解釋還沒什么,這一解釋反而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暗衛離開后,福成彎著腰進來,低聲說:“陛下,太后那里又送來了兩個宮女,您看……” 蕭澤眼里閃過一絲厭惡,冷冷到:“退回去,以后這種事情不要來問朕?!?/br> “可太后娘娘說,這是教習您房事的宮女,說大梁歷任皇子都有的。您早就該收用的,這都拖了好幾年了,再拖下去她就無顏面對先帝了?!?/br> 蕭澤冷哼一聲,想了想,將朱筆扔到桌子上:“帶進來?!?/br> “是?!备3蓮澲鋈?,關門的時候還心想陛下這莫不是終于開竅了?尋?;首邮鍤q便會有教導房事的宮女,可陛下倒好一直推脫,這都十八了還連個女人也沒有碰過。 就連為了躲避女人,身邊伺候的大多都是太監嬤嬤,連個年輕貌美一點的宮女也不見,一直住在處理奏折用的宣政殿,從來不回自己的寢宮紫宸殿。 若今日真的能開竅,就算是孟太后派來的人,那也可以??! 所以福成出去的時候,對二女態度還算好,笑瞇瞇的對她們說陛下宣召,讓她們跟上。二女喜出望外,太后娘娘往宣政殿送了那么多宮女,都沒能見到陛下圣顏,今日終于召見了自己,怎么能不令人激動? 若是能侍寢成功,那她們就是陛下第一個女人!懷著忐忑激動與期盼,二女低著頭進了大殿,跪在地上神情羞澀。 大殿里很安靜,偶爾聽見燭火的噼里啪啦聲,二女伏在地上等候年輕俊美的天子喚她們起身??墒侵钡焦虻碾p膝發疼,也不見上方有反應。 二女漸漸撐不住,身形搖動,黃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滾落,單薄輕透的衣衫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身形。二人咬唇,希望少年天子能憐惜她們,身子也就越發的顫抖。 可她們不知道,蕭澤從頭到尾都低著頭在批閱奏折,并沒有看到。不知道過了多久,蕭澤終于批閱完奏折,冷冷清清分聲音響起,帶著刺骨的涼意:“抬起頭來?!?/br> 二女心里一動,含羞帶怯的抬起頭,看了過去。 只見年輕俊美的天子,正在漢白玉臺階上,穿著一身黑色常服,面容冷淡,五官猶如刀削,垂著眼眸,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 她們眼睫一顫,羞得臉上泛起一片紅暈,就要低下頭。 “真丑?!焙鋈?,少年天子開口了,可是卻讓二人動作頓住,不可置信的看向他,眼眶含淚,搖搖欲墜。 “福成,給太后娘娘送回去,以后不要再將這般丑的女人送來宣政殿,朕眼睛不舒服?!笔挐芍皇堑沉艘谎?,便像臟了自己眼睛一樣,飛快地收回目光。 “陛下……”二女眼淚刷刷的流下,妄圖激起他的憐憫之心。 “帶下去!”蕭澤厲聲喝到。 福成連忙讓人將二女拉了下去,一點也不溫柔。反正只有陛下青睞的,他才會好言好色。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了那位孟家小娘子。暗衛早已經查出來,她是孟太后的親侄女,可陛下對她的態度卻與一般女子不同。 難不成,陛下只喜歡女童? 翌日,方明淮一案開審。 因已知曉孟朗不會有事,反而會無罪釋放,嬋衣便讓時風把馬車停到府衙外的樹下,耐心等待。 孟府也派了人來,看到她行禮也是不耐,草草了事。嬋衣心里掛念著孟朗,也未與那幾人計較。 不多時,孟朗便從府衙里出來,嬋衣步履如飛迎上去,笑容燦爛的挽著他的胳膊,一面往馬車上去,一面昂著頭說:“快些回去,紅裳在家中已經備好飯菜。大兄這些日子在牢里,想必吃了不少苦頭,趕緊回去補一補?!?/br> 孟朗揉揉嬋衣的頭,笑著說:“好?!?/br> 兩人并未多看一眼孟府的人,可孟府的下人卻不可置信的看著孟朗,心想大公子怎么就被放了?不是已經證據確鑿,只待今日定罪嗎? “大……大公子,您怎么出來了?”一個小廝結結巴巴到。 孟朗還未說話,嬋衣便扭過頭笑瞇瞇到:“我大兄行事光明磊落,怎么可能是殺人兇手?府尹大人見我大兄無罪,自然就釋放了唄!” “可郡主分明說……” “郡主說什么?”嬋衣輕笑。 “沒……沒說什么?!睅兹说椭^對視一眼,眼里皆是不解,卻也知曉趕緊回去稟報舞陽郡主。于是他們連忙向嬋衣告辭,就要急忙忙離開。 嬋衣和孟朗并未阻攔,只是任由他們離去。 “這下子,舞陽臉色不知道有多難看!”嬋衣得意洋洋的說到。 孟朗搖搖頭,但笑不語。 嬋衣很快回過頭,掀開簾子讓孟朗先上,那樣子真當孟朗身嬌體弱。孟朗沒有拒絕,含笑先一步上了馬車,嬋衣在下面說:“大兄,座位上放了干凈的衣服,你先換了?!?/br> 孟朗應下,嬋衣便放下車簾在車外等候。 “哎,小娘子,您快看!”時風坐在車椽上,忽然拿著馬鞭指著府衙門口,示意嬋衣快看。 嬋衣側目,一群衙役神色肅穆,腳步匆匆的出了府衙,往街上去了。 “難不成是去抓什么犯人的?可怎要的了這么多衙役?!睍r風好奇。 “許是有什么要事?!眿纫驴戳艘谎郾闶栈啬抗?,并未放在心上。 “嬋衣,我們回去吧!”孟朗換好衣服,掀起車簾喚嬋衣上馬車。嬋衣點點頭,提著裙擺上去,然后喚時風快些駕車。 時風“哦”了一聲,揚起馬鞭叫馬車走動起來,車轱轆滾動起來。 這邊嬋衣回了康樂坊,拉著孟朗忙前忙后,一會兒倒茶一會兒送點心,兄妹二人氣氛甚好,紅裳和時風也進進出出,忙著準備飯菜燒熱水給孟朗洗澡。丁點大的院子里,卻溫馨的很。 不同于嬋衣他們的熱鬧,此時孟府里的情形并不好,舞陽郡主站在堂前,來回踱步,神色煩躁。 “你說什么,玉樓被京兆尹帶走了?怎么回事,陳琦哪來的膽子,敢上侍郎府拿人?!?/br> “回三娘子的話,今日中午我家公子本在府中等京兆尹將方明淮一案判下來,給孟朗定罪的。誰知道沒一會兒下人回來說孟朗被無罪釋放了,緊接著便有衙役上門說是奉京兆尹的命令,緝拿方明淮一案的殺人兇手,我家大人和娘子阻攔不了,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將大公子帶走了?!?/br> “我家娘子哭的跟個淚人似的,已經回王府去找王爺去了,臨走前,讓老奴來通知您一聲,請您也趕快回王府去?!蔽璋部ぶ鞲睦蠇邒哳澪∥〉幕卦?。 “陳琦那個墻頭草,怎么可能不顧我父王,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舞陽郡主一揮衣袖,將桌子上的茶盞全部揮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準備馬車,去王府!”她忽然一轉身,大步往外走去。 婢女們連忙跟上,追了上去。 “怎么回事,孟朗竟然毫發無損,還將玉樓扯了進去?”路上,舞陽眼神陰郁,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她怎么也想不通,為何原本已經成定局的事情會大反轉。 伺候的婢女們都小心翼翼的,唯恐惹得她不高興,拿自己出氣。 很快便到了懷王府,舞陽郡主不等下人帶路,一路飛快地直奔懷王書房。 “父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陳琦怎么敢違背您的意思,放了孟朗,反而抓了玉樓?”她一進門就問。 作者有話要說: 蕭澤:看把我厲害的 因為app又抽風了,不顯示更新,所以給大家說一下,我的更新時間是每天早上十點過五分,大家過了這個時間,來刷一定有更新,如果沒有我會說明情況的。另外app點下一章很可能看不到更新,大家需要點到目錄,就可以看到更新啦! ☆、014 014 “你還好意思說,你讓我向陳琦施壓的時候,怎么不告訴我孟朗殺人一案是你和你的好jiejie一起設的局?要不是舞安剛才告訴我,我如今還被你們蒙在鼓里?!睉淹跻凰σ滦?,臉色鐵青。 “陳琦此番敢不懼我,明目張膽的去舞安府上拿人,那就說明他身后定有人給他依仗!你讓為父怎么辦,一個弄不好玉樓怕是就回不來了!” “不行!”舞安郡主尖叫。 “父王,您可得救救玉樓??!那上門抓人的小吏說,玉樓殺人之事證據確鑿,女兒就這一個兒子,您可得救救他??!”她說完,就伏在一旁哭泣。 她就不該聽meimei的話,讓玉樓去做那事,現在將玉樓搭進去了可怎么辦??!那方明淮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不同于普通老百姓。哪怕玉樓身份尊貴,也是要重判的! “你大哥不在府上,我親自去一趟陳琦那里試探試探,看究竟是何人要動玉樓?!睉淹蹼m然氣惱兩個女兒不懂事,但也不可能真的放任自己的外孫不管。 然他還是忍不下怒火,來回走動到:“你們也是膽大包天,居然設局誣陷孟朗殺人,要知道這長安城可不是為父能一手遮天的!如今陛下羽翼漸豐,豈容得了此事?” “舞安你先回去等著,等有消息了我讓人通知你。你以后少和你jiejie混在一起,成天不學好。玉樓都是被你這個做娘的害的,一個侄兒摻和姨母家的事情做什么?” “女兒知錯了,還請父王快去吧!”舞安忙擦干眼淚,說到。 “還有舞陽,你最近給我消停點,至于那孟扶風那平妻,你不要招惹了。孟朗有功名在身,你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給害了?!睉淹跻凰σ滦?,冷冷說到。 被點到名,舞陽想要再說些什么,卻被懷王一瞪,有些悻悻然,只好也低聲應下。待懷王走了之后,舞陽忙給她jiejie賠罪:“jiejie,我沒想到事情會這樣……” “好了,現在說這些有何用?你侄子都已經被抓進去了?!蔽璋膊荒蜔┑拇驍?,紅著眼眶徑直往外走去。 舞陽知道她這是怨怪自己,冷哼一聲,神情恨恨。都怪孟嬋衣那賤丫頭,害的自己被父王訓斥,jiejie也對她不滿。她說為什么孟嬋衣那賤丫頭那日在府上胸有成竹,原來是仗著背后有人! 她倒要看看,這賤丫頭是扒上了誰! 嬋衣和孟朗還不知道,沈玉樓被京兆尹的人帶走了。孟朗一出府衙,換上干凈的衣服,就回了康樂坊。等知道這消息的時候,還是時風在街上聽人說的。 “沈玉樓被抓,說他才是真正的殺人兇手?”嬋衣驚訝地坐直身子。 原本她就懷疑這是一場局,為她大兄設的局,沒想到還真是。所以這沈玉樓,是少年救出大兄后,又將真正的殺人兇手給找了出來,還讓京兆尹扛著懷王府的時候權勢,緝拿進大牢? 這少年,居然這般厲害。 “沈玉樓這次可真可謂自作孽不可活,想要誣陷大兄你,卻反而把自己搭進去了,真是令人拍手叫好?!眿纫掠痔傻沟矫廊碎缴?,手里捧著一杯清茶,像個小倉鼠一樣,小口小口的抿著。 孟朗拿著書,側目看她說:“倒是要謝謝你救的那位公子,不僅幫我沉冤,還將真正的殺人兇手找了出來?!?/br> “不過,連懷王也不懼怕,你救的這位公子身份怕是不簡單,改日我和你一起去,好好謝謝他?!?/br> 嬋衣歪著腦袋,想到昨日的事情,臉蛋有些發燒,縮到軟榻上低聲說:“不用謝,反正你meimei我也謝過了,可是人家不領情?!?/br> 孟朗說:“禮不可廢?!?/br> 嬋衣想了想,發生昨日的事情,再見少年兩人定會很尷尬,還不如帶著孟朗去緩解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