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
簡緣忍不住驚叫一聲,語聲剛落,就見那原先離她有一段距離的鬼突然拔腿朝她飛奔而來,雙手抬起,像是欲掐人脖子的模樣,癲狂而駭人。 簡緣嚇得連連後退,最後狼狽地跌進了樹叢里。 眼見那鬼直奔著她而來,她抬手抱住腦袋。 電光火石之間,只聞一道鐵煉甩動的聲音響起,那鐵煉像是縛住了什麼,而被縛住的東西似乎正掙扎著,鐵煉於是不斷發出鏗鏗鏘鏘的聲響。 簡緣睜眼從指縫看去,就見那原先朝她本來的鬼就站在她面前,可它的脖子卻被一條足有她手腕粗的鐵煉縛住,此時正不停地掙扎哀嚎著。 這時,她忽然聽見一道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把它拖下去,別再讓它跑了?!?/br> 那聲音一出口,簡緣便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而當她仰頭看去時,就見聲音的主人也正低頭看她。 那是一張白紙一般顏色的臉,五官平凡無奇,瞳孔卻極黑,里頭除了空洞外只馀冷漠,嘴唇蒼白毫無血色,彷佛他臉上除了黑與白,再找不到其他顏色。 “這里還有一個?!蹦侨苏f,語氣冷淡,可他唇角卻勾起一抹陰冷、令人畏懼的笑,“一起拖下去,交給崔判官,要是再跑了,就直接打斷腿扔地獄去?!?/br> 當被兩個同樣面色慘白如紙男人架起來時,簡緣才終於明白,她這是……跑到陰間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已替換~ ☆、第134章 chapter 134 霧氣如流水般自遠方飄散而來,如同淹沒到膝蓋的河水, 膝蓋以下一片霧茫茫, 什麼也瞧不見,恍惚間會有種自己早已沒了雙腳,只是一縷游蕩在世間的孤魂的錯覺。 簡緣聽到那番“打斷腿扔地獄去”的話後, 下意識夾緊了雙腿, 當感受到自己的腿還在, 才稍稍松了口氣。 一列隊伍立在草叢之外, 隊伍里的人均是一襲冰冷的黑袍搭著一張五官平凡卻慘白如同白紙的臉,且大多身材高大,如同山岳一般,渾身的氣勢令人一見膽寒。 更不用說他們人人手里一條腕臂粗的鐵煉子,順著煉子看過去,就見煉子的另一頭竟綁縛著無數或掙扎或慘叫的亡魂,那撲面而來的寒氣令簡緣感覺渾身血液彷佛在一瞬間凍結了。 她瞥了眼如同破掃帚般被拖曳在地上的亡魂們,艱難地吞了口口水。 這是一隊的鬼差, 與正要被鬼差抓捕到陰間審判的亡魂。 方才與她說話的鬼差頭子見狀勾了勾唇角, 眼睛里卻沒有笑意,“乖一點?!?/br> 不然也把你扔後頭去。 雖然他沒有說出口, 但簡緣已經從他冰冷的眼底充分接收到這個訊息。 她看了看身旁兩個像是在拎破娃娃似抓著她的鬼差,努力穩下聲音:“我、我自己走?!?/br> 卻見鬼差頭子聞言一怔,慘白的臉突然朝她湊了過來,簡緣嚇了一跳,下意識要跳開, 卻忘了自己正被兩個鬼差架著。 她閉上眼睛,感覺到冰冷的氣息在她臉上游走。半晌,她聽見一聲輕呵,冰冷的氣息隨即退開。 當簡緣如釋重負地正開眼時,卻忽然感覺右手腕上一涼,她被上了銬。 如冰塊般森冷的鐵銬銬住了她的手,手銬上還連了一條細鐵煉,煉子被那鬼差頭子拿在手里。 “走吧?!?/br> 鬼差頭子輕輕一扯,簡緣就被拖著不得不跟在他身後走。 一群鬼的隊伍,很快地消失在濃霧中。 …… 那陣白霧如狂風般襲來的時候,小喬下意識抬手抵擋,然而團團風霧中,她感覺自己的靈魂像是一剎那從身體里剝離了,隨著風被刮到很遠的地方去。 當她猛然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馬路旁,面前是一輛轎車狠狠撞進了路邊的電線桿中,車體扭曲,正冒著白色煙氣。 鮮血在地上橫流,然後被天上落下的雨水沖淡,可那刺目的顏色卻彷佛一下子深深地刻在她眼里。 救護車與警車的聲響和光芒漸近,一個女人被人從副駕駛座抬下來,滿身鮮血,小喬恍惚間只聽到救護人員說了句“傷患頭部中彈”…… 而在擔架經過她身邊時,她清楚地看見了上頭女人的臉。 “媽!” 話音落下的同時,思緒在一瞬間被一股力量狠狠拉走,無數景象如流水般快速而過,當她再回神時,就見自己正站在醫院的手術室前。 她身上穿著初中制服,因為淋過雨的關系,渾身都在滴水。 瞧見這幅景象,她的臉一下子白了。 她記得自己為什麼在這里,也記得這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她不過一愣神,就見一個穿著手術服的醫生正站在她面前,臉上滿是抱歉與哀傷的表情,小喬沒細聽他說了什麼,只覺得渾身力氣一下子被抽光,忍不住癱軟在地上。 這是她初中時,身為緝毒隊隊長的父親帶著母親出門,卻遇上了仇家報復。 她母親頭部中彈當場死亡,父親則受重傷在加護病房昏迷不醒,家里就剩她和年幼的弟弟,那一刻小喬只覺得她的世界都崩塌了,黑暗吞沒一切,令她絕望悲傷得恨不得立馬死去。 她捂著胸口,臉色慘白如紙。 那是她人生里最痛苦的時刻,即便重新經歷一遍,仍然撕心裂肺,疼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 “同學,還好嗎?” 溫潤的聲音忽然自頂上傳來,當她抬頭看去時,就見一個有著溫暖的、彷佛能治愈一切的眼神的年輕醫生正朝她伸出手。 手里是一杯熱可可。 “喝吧,會覺得好一點?!彼麑⒖煽扇M她手里。 那就像是無邊黑暗里乍然出現的一道光,一絲溫暖,是她這個將被痛苦淹沒的人,想要迫切抓住的稻草。 小喬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就此記住這個人那麼多年,明明他當時也不過是幾句安慰,一杯熱可可,可她偏偏記住了,然後再也忘不了。 她記得他的聲音清潤似林間溪水,緩緩地、溫柔地淌過人的心頭。 也記得他的眼神溫柔,溫和地看著她時,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 眼里的淚突然就掉了下來,然後小喬抬眼,看見了站在他身後,那正對她露出慈愛微笑的美麗女人。 她簡直不敢相信,猛地站起來往那人面前走了幾步,顫顫地伸出手,嗓音嘶啞地喊了一句:“……媽?” “小喬?!泵利惖呐藴芈曢_口,依舊是很多年前那溫柔的模樣。 “媽……” 小喬又喊了一次,然而母親的身子突然像風一般往後飄,小喬邁開步伐急切地想要追趕,卻見母親一下子沉了臉,清澈溫柔的眼睛里滿是嚴肅與擔憂。 她說:“小喬啊,快醒來!” 小喬一怔,周遭的一切隨著她母親的話音落下忽然靜止。 只有那些呼喊不斷襲來。 “小喬,醒醒!” “快醒來!” “小喬——” 小喬吸了一口氣,猛地睜開了眼睛。 然後她看見了頂上簡誠的臉,以及他慢慢松了口氣的神情。 她呆了一會,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落葉堆上。 她緩緩從地上爬起,整個人顯然還沒反應過來,“我怎麼了?” 簡誠扶了她一把,“這林子古怪的很,剛剛那陣白霧吹來,差點把你的魂魄吹走?!?/br> 小喬瞪大眼睛,“???” 她這才發現,除了她以外,簡緣和景越也都躺在地上,雙眼緊閉昏迷不醒,而那個叫霜顏的妖精則跪坐在景越身旁,雙手緊緊抓著他的手,臉色陰沉。 她說:“是夢魂引?!?/br> 簡誠聞言蹙起眉頭,“這里怎麼會有夢魂引?” 霜顏抿起嘴唇,沒有說話。 小喬問:“夢魂引是什麼?” 霜顏看她一眼,“一種能將人困在夢里的術法,而且還是最痛苦的惡夢?!?/br> 只見景越俊朗的臉上表情扭曲糾結,像是正在經歷什麼巨大的痛苦似地,霜顏抓著他的手愈握愈緊。 小喬皺眉,“那該怎麼辦?” “只能等他自己醒來,這術法原本就是在懲罰那些犯了錯的神仙,將他們困在夢中,不斷重復經歷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卻怎麼也醒不來,要從夢里走出來少說也得花上百年的時間,甚至就此沉淪在夢里再也醒不過來的人也不計其數?!?/br> 小喬瞪大眼睛,“難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有一個辦法?!彼伌瓜卵劬?,看著景越臉上愈發痛苦的容顏,輕聲道:“只要有人愿意進到受困者的夢里,將他從惡夢里帶出來,只是……這個人必須與受困者的惡夢有關,且進到夢中後,也有可能一起被困在夢里?!?/br> 她抬手,纖細雪白的手指撫上了景越緊皺的眉心,將冰涼的溫度傳遞過去,她輕聲說:“我去把他帶回來?!?/br> 她曾經希望他墮入最黑暗的深淵,可在真正瞧見那樣脆弱易碎的他時,她又覺得塵封在寒冰底下的心,開始疼了。 眼里蒙上一層淺薄的霧氣,又在轉瞬間凝結成冰,消融在那雙美麗的冰藍色眼睛里,她將手指移開,改而握住了他的手。 “我會把景越帶回來,至於緣緣,”霜顏抬頭看向簡誠,有些遲疑地說:“我想她應該不是被困在夢里,而是……” “是被陰風吹走了魂魄?!焙喺\接道,他抬頭看向某個方位,一雙溫潤的眼睛蒙上駭人的煞氣,“很有可能進了陰間?!?/br> 長指翻動,一把解剖刀出現在他手中,接著又在rou眼可見的情況下逐漸放大變形成一把鋒利森冷的長刃。 即便隔得遠了,小喬還是能感受到那刀鋒上散發的陰冷寒氣,似乎只憑氣息就能割破人的肌膚。 霜顏卻是一愣,有些詫異,“鋸魂刃?” 她想了下後又有些了然,原來他那把解剖刀是鋸魂刃,這種刀在陽界可以化成任何一種刀刃的模樣,在陰界便是能斬百鬼的利刃。 “你要去陰間?” 簡誠點頭,神情冷肅,“我去找我meimei?!?/br> 霜顏挑眉,又想到他本來就是個具有純陰命格的驅魔師,的確擁有輕易進出陰陽兩界的能力。 小喬卻不懂這些,一聽到他要往危險的陰間去,立馬站了起來,“我也去!” “你不能去?!焙喺\蹙起眉頭,“你是純陽命格,在陽界沒有鬼魂能接近你,可去了鬼氣彌漫的陰間就只有被吞噬的下場?!?/br> 小喬咬唇,“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