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見到自己夫君不像剛才那副活死人的樣子,李氏按在胸口的手這才放了下來,蒼白的臉色也有所好轉:“有勞大師了。只是如何才能讓他轉醒?!?/br> “自是將離體生魂找回來,塞回rou體,自然就好轉了?!标懞慊卮?,“接下來就勞煩方夫人待我們去看看那副有異的畫卷了?!?/br> 李氏點頭,吩咐丫鬟在房內好生照顧昏迷中的方文澤,便帶著陸恒二人行至松濤院的書房之中。 方文澤的書房,布置得頗為雅致。李氏一入書房,就呆住了。 片刻之后,她有些黯然地說到:“這書房的墻上,原來掛的都是我的畫像,沒想到夫君被妖物所迷之后,竟是連這些畫像都容不下了?!?/br> 陸恒這種技術宅,也不太會跟女子打交道,見李氏滿臉黯然之色,他只能轉移話題:“那畫卷在何處?” “隨我來?!?/br> 李氏走到書架旁,熟練地轉動書架上的瓷瓶。書架隨之緩緩移開,露出隱藏在后的暗門來。 那暗門之上,卻是掛著一把堅固大鎖,攔住眾人去路。 “這……”李氏驚訝到,“我也不知這密庫何時加了鎖?!?/br> 她又仔細看了看,面露難色:“這乃是九轉回環鎖,沒有鑰匙,單憑設鎖人心中所記步驟才能開鎖,可是夫君尚在昏迷之中?!?/br> 陸恒上前一步:“方夫人,事出緊急,望你不要見怪?!?/br> 李氏還未反應過來他話中之意,就見灰衣少年手中寒光一閃,掛于密庫之上的九轉回環鎖就被劈成兩半。 李氏覺得自己真的不該用凡人的思維揣測這些仙師,她定了定心神,一把就退開了密庫的門。 密庫之中,東西不多,最為顯眼的大概就是掛在墻上的那副畫。 李氏一見那畫卷,神色一變:“不對,這畫不對。當初我曾瞥見過這畫中內容,雖然被夫君訓斥,未能見得真切,但是確實是隱約見過,這畫中是有人像的?!?/br> 而如今,掛在墻上那副畫,卻是只有如仙境一般的景色。 李氏看著畫卷,又想著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夫君,心中越想越氣,搶上前去,就想撕掉這副妖畫。 “方夫人,冷靜。方家主的生魂下落不明,被吸入此畫也是不無可能。你若將畫卷毀去,失了媒介之后,他怕是再也不能回來?!标懞阊奂彩挚斓匾话牙∷?。 “施主,未免降妖時傷到無辜之人,還請你將松濤院清空?!贬尶照f。 “是我魯莽了。陸仙師,釋空大師,我這就吩咐封鎖松濤院,其余事宜,任憑你們如何發揮,只要能救出夫君?!?/br> 李氏到底是大家出身,很快就恢復理智,行了一禮之后,帶著閑雜人等就離開了松濤院。 陸恒和釋空這才得空細細觀察這神秘畫卷。 陸恒將畫卷取下,放于密室書桌之上,又側頭問道:“恩人,你覺得這畫中是否有異?” “喚我釋空即可?!贬尶盏吐曊f了一句,便走上前去看那畫卷,“這畫中,確實沒有妖氣?!?/br> 陸恒的關注點卻不在畫卷有無妖氣之上,他是個標準的技術宅,妖王私庫又浩如煙海,每日里除了上網修行,便是研究諸家雜術。 丹青一道,他也算是有幾分了解。因此他一眼就看出,這副畫成色很新,并不像是古畫。 想到此處,陸恒在空中繪出一道符文,那符文成型之后,便一頭扎入畫卷之中。畫卷之上,浮出一道虛影。 那虛影與桌上畫卷一般無二,虛影頂端,還出現代表年月的文字。 這是回溯之術,可以用以推斷事物的成型時間。 虛影頂端的文字迅速跳動,直至畫卷上的內容消失,變回一張白紙,才停了下來。 陸恒眼睛一掃頂端文字,眉頭微皺:“半年前,怎么會?時間這么短的畫,怎么可能生靈化妖?” 第8章 器物不比飛禽走獸。飛禽走獸類若運氣上佳,一次帝流漿就能開啟靈智,由獸類轉變成妖族。 而器物不同,器物生靈,比之植物更難。器物本就是死物,即使是修者妖族的本命法器,也須得放在紫府之內,日日以靈氣沖刷蘊養,經年累月,才能生出器靈來。 就算是陸恒現在的本命法器,也是在多重因素疊加之下,才生出靈智。綁定修為已臻至境的妖王神魂,九九八十一道誅邪雷為它充能,這才有了西瑞的產生。 在凡世之間的器物生靈,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李氏和丫鬟小桃所說皆不假的話,那這畫卷,必定是已經生靈智化為妖類,才會有這些異象。 陸恒盯著畫卷之中的那片空白,略微出神。這大片的留白,卻是太不自然。方文澤乃書畫大家,不可能會犯下這種基本錯誤。 從丹青構圖的基本規則來說,這空白之處,確實應當是有一人像。 這般思忖著,陸恒伸手觸摸桌上畫卷,手指沿著畫上景物的線條描摹。 這本只是不經意的一個舉動,出乎陸恒意料的是,在手指觸碰到畫卷之上墨跡的瞬間,他只覺得神魂之中,傳來一陣巨震。 陸恒整個身體都僵硬了,手上動作也不自覺停了下來。 直至旁邊伸過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將陸恒的手自畫卷之上輕輕帶開。 “你神色不對,可是這畫卷觸碰之后能攝人心魂?”釋空說。 陸恒這才從那種狀態之中回過神來,他搖了搖頭:“并非如此。這畫,在呼喚我?!?/br> “待我在細細查探一番?!?/br> 說完,陸恒的手再度觸上畫卷線條,與方才不同,他還探出了一縷神識,試圖找出其中異樣之處。 不想,在陸恒神識探入畫卷中的瞬間,他只覺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釋空一把接住陸恒突然軟倒的身體,面上露出幾分焦急之色來。他手指搭上陸恒脈門,一探之下,臉上神情更加凝重。 神魂離體? 好在修者或是妖族同凡人不同,神魂和rou體力量都更為強大。即使是神魂離體一段時間,只要神魂未滅,rou體就不會死亡。 釋空見陸恒呼吸平穩,面色紅潤,便知他的神魂并未受到損傷。 果然是這畫卷的問題,釋空的視線,在桌上畫卷停留了一刻。 現在這種情況,是決計不能毀掉畫卷,如此看來,只能從內部破解這詭異畫卷。 釋空思忖片刻,還是不放心畫卷內的那人。畢竟他現在情況特殊,碰到這種詭異情況怕是難以脫身。但如果耽擱太久,也不知被困在其中的神魂會不會出什么岔子。 還是自己進去把他帶出來為好,釋空將懷中人的身體,小心的放在一旁座椅之上。 隨后便當空掐了道法決,在松濤院之外布下結界,以免外人闖入造成意外。隨后便同方才陸恒那般,將神識探入畫卷之中。 這許是釋空第一次如此魯莽行事,畫卷之中情況未明,他竟是絲毫沒有猶豫,就這樣進入了畫卷之內。 *** 清脆的鳥雀聲音,讓陸恒從沉睡中醒了過來。 他捏了捏眉心,剛才那詭異畫卷竟是讓自己睡了整晚嗎?心中這個念頭才剛剛冒出來,陸恒就發現不對。 這里不是方府。出現在陸恒視野中,那斑駁的墻壁,簡陋粗糙的家具,都不屬于那個雅致的方府松濤院。 而且,更為不對勁的是他臉下的觸感,溫熱而光滑。自己這是枕著一個男人的胸口? 意識到這個問題,陸恒身手利落地就坐了起來。 果然,床榻之上,除了他還有一個人。 男人眉目俊朗,身形健壯。關鍵是這人,陸恒并不陌生。 陸恒看著尚在沉睡中的釋空,和穿著單薄中衣的自己,陷入沉默。 如果現在能連上天網,陸恒覺得自己大概要發一個帖子,標題就叫做:”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和恩人躺在一張床上該怎么辦,急在線等?!?/br> 釋空微微地動了動,把陸恒從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 要遭! 陸恒行動起來,真是徐如閃電,只在須臾之間,他已站在床邊。 好在釋空似乎還是沒有清醒,陸恒伸手拿過搭在床邊椅子上的粗布衣衫穿上,決定外出去探探情況。 其實在這段時間里,他心中已有初步猜測,只需等待驗證。 失去意識之前,自己的最后一個動作是將神識探入畫卷。結合現在這種情況,大概就是被困在畫中世界了。 陸恒才走到門口,就聽有人敲門。 他順手就打開了房門,門外站著一頭發花白,做農婦打扮的老嫗。 見陸恒開門,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今個兒怎么是你來開門,你家阿牛還沒起身?” “我家阿牛?” “是啊。年輕人,你們雖是新婚蜜月,也不能日夜cao勞,不然以后老了要后悔的。不要怪阿婆啰嗦,你自小就沒了父母,這些事兒也只有阿婆能嘮叨你一兩句了?!?/br> “新婚?日夜cao勞?”陸恒覺得眼前這老嫗每一個字自己都能聽懂,可是組合在一起就變成了完全無法理解的意思。 老嫗卻沒回到陸恒的問題,視線落在他的身后:“誒,阿牛,你醒了?!?/br> 陸恒僵硬地回過頭,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脖子都要發出咔咔的聲音。 被這老嫗稱為阿牛的人,正是釋空。 看見釋空那張清風朗月般的臉,雖說身上穿得是粗布衣衫,可整個人依舊是如同在云端之上飄飄乎不似世間人。 這等人物,竟被眼前老嫗喚了一聲阿牛,陸恒終于忍不住噴笑出聲。 “阿牛,哈哈哈,阿牛?!?/br> 然而,老太太的下一句話,就讓陸恒的差點沒把自己噎死。 “二狗子,你今天是怎么了?!崩咸碱^緊皺,“我說阿牛,你也別太寵著你媳婦兒,這般瘋瘋癲癲的,今后要怎么掌家?” 二狗子又是誰?媳婦兒又是什么意思? 在場的只有自己,釋空和老嫗三人,釋空是二牛,二狗子是自己,阿牛的媳婦,自然也是只能是自己。 “我,男人。他,男人?!标懞愕男θ?,當場就僵硬在了嘴角。 “我當然知道你是男人,趙家二狗子,誰不知道是個帶把兒的小子啊?!?/br> 即使是當初眼睛一睜,發現自己從人變成了一條蛇,陸恒也沒覺得自己的世界觀有這么崩壞過。 “既然你知道,我怎么會是后面那個男人的媳婦兒??!”陸恒捂住額頭,簡直想仰天長嘆。 “沒想到啊,你們兩人之間,阿牛才是媳婦兒?”老嫗一臉驚訝。 她看了看陸恒,又看了看身后比陸恒高出半個頭的釋空,覺得二狗子很是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