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節
“你是不是傻?!绷豪洗笃瓶诖罅R。 梁大嫂悻悻,“我沒想到嘛,你又沒跟我商量過?!?/br> 梁老大能說他也是才反應過來嗎?不解氣地罵了一句,“豬腦子一個?!?/br> 梁大嫂來氣,“你夠了,你還有完沒完?!?/br> 這下子輪到梁老大慫了,“我跟她說去,家里這一攤子事她怎么能走。讓她在津市找個工作,她是大學生又有這么多年工作經驗,不怕找不到工作?!?/br> “她能聽得進?她一顆心早就飛回京城了?!?/br> 梁老大拉了臉,“犯賤!許家寶都說要跟她離婚了,她還倒貼上去?,F在許家寶就是個活死人,哪天指不定就死了?!闭f著又來氣,“就算死了,她也分不到東西,許家寶家里的東西都是他爸媽的,她回去有什么用,她想給人家守著,人爸媽還嫌棄她礙眼呢?!?/br> “行了行了,你小聲點?!绷捍笊┲噶酥阜块T。 梁老大哼了一聲,“等咱爸這個案子結了,就讓她和許家寶離婚,趕明兒去問問律師,怎么離?!?nbsp;之前許家寶還在的時候,她都撈不到什么,更別提許家寶倒下了,兩個老的一毛錢都不會給她。繼續耗在許家干嘛,趁著年輕漂亮,趕緊再找一個才是正事。 梁大嫂推推他,“那你跟她說去,她準備明天就去買車票了?!?/br> 梁老大就去了主臥,梁父梁母不在,梁紅英暫時住在這屋里。 梁大嫂原以為梁紅英肯定會改變主意,這小姑子從來都是沒主見的,別人說什么就是什么,尤其是家里人說的話。 萬萬沒想到這一次,梁紅英居然硬氣了,一定要回京城。 梁大嫂聽到巴掌聲趕緊推門而入,全家都指著她養活,可不能得罪狠了,“哎呀,有話好好說,你干嘛打人?!绷捍笊┡牧讼铝捍蟾?,又放軟了聲音勸梁紅英,什么爸媽需要你,阿杰需要你,我們沒文化哪里懂得打官司,你不在沒主心骨…… 然而不管梁大嫂怎么說,梁紅英只是哭個不停,卻不改口。 梁大嫂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梁老大氣得又要打人,家里被她害成這樣,她還不搞不靈清,滿腦子男人。 被梁大嫂攔住了,硬拉回房間,“讓她回去,等她在許家吃了癟也就回來了?!?/br> “她就是個死心眼,萬一不回來怎么辦?” 梁大嫂,“那不是還有媽嗎,律師說媽頂多關一兩年。你要是怕她不給錢,我就去她單位門口要,就不信她不給?!?/br> 梁老大一想也是。 隔了一日,梁紅英就坐火車回了京城,她先回了她和許家寶的家,掏出鑰匙發現怎么也插不進去,定睛一看,門鎖被換了。 許向黨和周翠翠回到京城之后就找人換了鎖,周翠翠還把梁紅英的私人物品全部扔進樓下垃圾桶里。 這房子是她買的,憑什么要給那個女人住,給豬給狗住,她也不給梁紅英住。 梁紅英撐不住,背靠著門一點一點滑坐在地上,捂著臉哭出聲來。怎么會變成這樣子的,走之前還好好的,她不該聽她媽的話讓家寶陪她回去的,要是不回去,就什么事都不會發生了。 爸媽和阿杰都好好的,家寶也好好的,這個時候,她應該在做著飯等家寶下班回家吃飯。 梁紅英再也忍不住,崩潰大哭。 下班歸家的鄰居看到這一幕,不免問一句,“小梁啊,你怎么了?” 梁紅英置若罔聞,擦了一把眼淚,跑下樓。 留下滿心狐疑的鄰居,一個多星期不見蹤影,一回來就哭得那么慘。前兩天,小許的爹媽還來把門鎖換了,這是鬧別扭了,還鬧得不??? 梁紅英一路跑下樓,無視路人打量好奇的目光,坐著公交車來到許向黨和周翠翠的小區,敲了很久的門無人應答。 周翠翠病倒進了醫院,許向黨在醫院照顧她。 鄰居發現了坐在門口痛哭流涕的梁紅英,認出是老許家兒媳婦,趕緊回屋打電話給許向黨。 許向黨聲音冷冷,“隨她去,老丁,她要是問起來,你別告訴她我們在軍院,翠翠見了她就難受?!?/br> 老鄰居點頭說好,“我有數的,老許你保重,也讓你媳婦放寬心,家寶會好起來的?!彼悸犝f了,要錢不成就把好好的孩子打成那樣,作孽哦。 說了兩句,掛掉電話,老丁透過貓眼往外看,人不見了,去哪兒了? 梁紅英去了郊外的農莊追問許家寶在哪家醫院,被工人趕了出來。 這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她只能坐車回城,打開錢包數了數,二十一塊六毛,這就是她所有的家當。 她沒有去旅館,也不好意思打擾朋友,去了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肯德基熬過了這個晚上。 第二天,梁紅英打電話給張玉蓮借錢。 張玉蓮婉拒了,上個月,她借了梁紅英兩百還沒還。前幾天,梁紅英又問她借了三百,還是沒還,她是不敢再借了,她也得養家糊口。 別人不知道梁紅英請了這么久假的真實原因,她卻是知道的,梁紅英需要一個宣泄口,所以張玉蓮知道的比較多。 之前張玉蓮看在同病相憐的份上一直在勸她和娘家保持距離,好好經營自己的小家,可顯然梁紅英什么都沒聽進去。 事已至此,張玉蓮已經沒有了繼續勸解她放棄娘家的念頭,何必白費唇舌,她根本就聽不進去。在她眼里,她的親人無論做了什么都是不能割舍的骨rou,哪怕差點殺了也許是這世上唯一真心實意對她好的丈夫。 想了想,張玉蓮說道,“你老公現在這情況,你見了他又能做什么?只會刺激他家里人。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最痛苦的是他父母,雖然不是你造成的,但是動手的是你爸爸,看見你難免難受。我覺得,近段時間你最好還是不要去找他們了,讓他們平復下心情,大家互相冷靜下?!?/br> “我想見見他,我就是想見見他?!绷杭t英泣不成聲。 張玉蓮皺眉,“見了他,你心里是不是會好受點?!?/br> 梁紅英用力點頭,想起來,張玉蓮看不見,連忙嗯了一聲。 張玉蓮,“可是你好受了,他爸媽就難受了,寧愿這樣你還是要見他?”人不能這么自私的,這話張玉蓮沒說出來。 梁紅英啞口無言。 張玉蓮嘆了一聲,“各自冷靜下,你們是夫妻,以后總能見到面的,你干嘛要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等他們氣消了再賠禮道歉不是更好,何必往槍口上撞,弄得大家都不好受。 你還是早點回來上班吧,你都請假多久了,再這么下去,小心連工作都保不住?!?/br> 張玉蓮的話,梁紅英聽了進去,壓抑著尋找許家寶的沖動回去上班。大家只知道她丈夫昏迷不醒,倒是不知道罪魁禍首是她爸,所以紛紛上前安慰。 梁紅英強顏歡笑。 瞧著可憐,張玉蓮還是借了她一百,起碼讓她熬到下個禮拜發工資。 然而沒等到發工資,精神恍恍惚惚的梁紅英做錯一個數據,差點讓公司遭受五十萬的損失。 雖然發現及時,沒有造成實質損失,但是主管給梁紅英放了兩個月的假料理家里的事情,其實就是停薪留職處理。她這狀態,怎么敢留在財務部。國企不能輕易開除人,尤其家里還剛出了狀況,會寒了人心的,那就放假吧。 從領導辦公室出來,梁紅英只覺得天旋地轉。丈夫人事不省,父母弟弟身陷囹圄,親人埋怨她,公婆避她如蛇蝎,連工作她都沒了,她怎么會活的這么失敗。 深一腳淺一腳的,梁紅英順著樓梯往上走,大哥說她就是掃把星,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死了?是不是一切都能好起來。 樓頂的風很大,白花花的陽光曬的梁紅英瞇了瞇眼。她慢慢地走到邊沿處,只要跨過去,她就不用這么痛苦了。 梁紅英抬起腳后跟,倏爾,眼前閃過父母和家寶的臉龐。她死了,家寶有他父母照顧??砂謰屧趺崔k?在牢里要是沒人寄錢,他們怎么挨過去。大哥連大嫂和牛牛都養不活,怎么可能幫襯爸媽。 兩行眼淚漫了下來,梁紅英往后退了兩步,坐在地上失聲大哭,為什么連死都這么難。 梁紅英自己也不知道在屋頂哭了多久,一直哭到眼睛里再也分泌不出淚水,喉嚨發干,她起身下樓回財務部結算了這個月的工資。這個月她只上了半個月的班,所以只有351.八,另外單位給了她300塊錢的慰問金。 梁紅英拿了張一百的遞給張玉蓮,窘迫,“剩下的我會盡快還給你?!?/br> 張玉蓮倒有些意外,其實她已經做好了那筆錢打水漂的準備,畢竟梁紅英的近況擺在那。想了想,張玉蓮忍著痛推了回去,“你先拿著吧,等你寬裕了再給我?!笨粗蜁肫鹨郧暗淖约?。 忍了又忍,張玉蓮還是沒忍住,“你多為你自己考慮下,先顧好自己再管其他人,幫襯家人也得量力而行。你說說你,工作這么多年了,工資也不算低,省吃儉用的卻一點積蓄都沒有,都花哪兒去了?!睆堄裆徴媾滤@輩子都在為娘家當牛做馬。 梁紅英鼻子酸澀了下,“我知道了?!?/br> 但愿吧,張玉蓮目送她離開。 梁紅英沒有回津市,她一個醫院一個醫院地問過去,從最大最有名的醫院開始,很快就在軍院打聽到了許家寶。 她只是想偷偷看一眼許家寶,看完了,她就回津市。 可是沒想到會那么巧在走廊上遇到穿著一身藍白條病服的周翠翠。周翠翠的兩鬢在幾天內全白了,臉上的皺紋越加深刻,梁紅英險些認不出來。 虛弱到需要坐輪椅才能行動的周翠翠見到梁紅英那一刻,彷佛被打了一劑強心針,她整個人彈起來沖向梁紅英。 猝不及防間,梁紅英被周翠翠撲倒在地,周翠翠又抓又打又踢又咬。小寶昨傍晚心臟驟停,差一點就救不過來了。半個月了,小寶還是一點醒過來的跡象都沒有,醫生的眉頭越皺越緊。 懵了下的醫護人員連忙上前分開兩人,周翠翠被人拉開三米遠,還在不斷掙扎著要撲上去,滿臉要撕了梁紅英的猙獰。 躺在地磚上的梁紅英臉上火辣辣的疼,臉上分布著幾道泛著血絲的抓痕。 參加完家長會的許向黨和女兒一塊上樓,再兩個月許清熙就要中考,本來家里想瞞著她,初三她住宿半個月才回家一趟??蛇@丫頭機靈,從電話里察覺到他們聲音不對勁,從學校跑了出來,見瞞不住,許向黨只好都告訴了她。 現如今家里就老太太還不知道,實在是不敢跟她說。 一出電梯就看見周翠翠撲向梁紅英那一幕,父女倆快跑過去。 梁紅英爬起來,面朝著許向黨和周翠翠而跪,聲淚俱下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br> 許清熙看了看靠在父親懷里痛哭的母親,狠狠的看著梁紅英,“一句對不起,我哥就能醒過來?!?/br> 可除了對不起,梁紅英實在不知道她還能做什么。 眼見著周翠翠哭得抽搐起來,許向黨趕緊扶著周翠翠坐回輪椅上推著她離開。 許清熙心急如焚,眼圈發紅,“你要是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們家,那你就永遠都別出現在我們家面前,有多遠滾多遠,我們不需要你來惺惺作態,惡心?!?/br> 梁紅英渾身一顫,哭到不能自己。 許清熙大喊一聲,“有多遠滾多遠!” 梁紅英臉色慘白一片。 許清熙一抹眼淚,“現在來表現情深意重又有什么用,但凡我哥出事后,你屁股別那么歪,我們家都不會這么討厭你。在那邊當孝女,還想來我們這邊當賢妻,我呸,這世上哪有這么好的事!” 說完,許清熙轉身就去追父母,拋下伏地痛哭的梁紅英,哭聲凄厲又絕望。 再一次見到梁紅英是在兩個多月后的法庭上。 梁父因故意傷害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因為梁父盡可能將所有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梁老二判了三年六個月,同時附帶民事賠償。梁母犯偽證罪,還唆使他人作偽證又犯了妨礙作證罪,兩罪并罰,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四個月。 對于這個結果,許向黨無悲無喜,就算把梁父和梁老二槍斃了又如何,他家小寶還是醒不過來。三個月了,整整三個月了,醫生都說希望渺茫,讓他們節哀。 周翠翠捂著嘴低低地哭起來。 許清熙拿著手帕給她擦眼淚,強顏歡笑,“媽,壞人遭報應了,咱們該高興的?!?/br> 許清嘉吐出一口郁氣,她這段時間在忙津市這邊的工作,這個案子邊邊角角的事情便是她跟進。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梁父已經是頂格處理,其他人也盡可能爭取重判。 許清嘉安撫的拍了怕許清熙的肩頭,這孩子這三個月成熟不少,家庭遭逢變故,她很快就調整過來,做著父母的貼心小棉襖,不至于讓許向黨夫妻沉湎在痛苦中無可自拔。在這個時候,許清嘉真切體會多一個孩子的好處,不然只怕兩口子早就垮了。 成績上雖然不可避免的受到影響,中考估分比平時成績差了不少,但是直升師大高中部沒問題,小姑娘心理素質不錯。 反觀梁家那邊,一片愁云慘霧,這個結果比他們想象中嚴重多了。 兩家在走廊上相遇,梁紅英嘴角闔合,想問許家寶的具體情況。許家的律師說他已經被診斷為植物人,蘇醒希望渺茫,真的治不好了嗎?她寧肯相信這是許家為了重判而買通了醫生。 然而對上許家人或冰冷或厭棄的眼神,嘴巴里彷佛被塞了一塊冰,將所有的話都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