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
許清嘉便收起玩笑之心,陪著他們一塊去見過長輩,又去看還未滿月只能待在自己家里的小熙熙。夏蓮周到的給小姑娘帶了見面禮,是一套玩具。 許家康身為伴郎,有任務在身,便把夏蓮交給許清嘉,下去幫忙招待客人。 “醒了醒了,小熙熙今天真給面子?!痹S清嘉喜出望外的看著睜開眼睛的小姑娘。 夏蓮也好奇的看過去:“眼睫毛好長?!?/br> “還特別翹,將來肯定是個小美女?!痹S清嘉愉悅道,話音未落,耳邊就聽到一聲凄厲哭嚎。 嚇得小姑娘‘哇’得一聲咧嘴大哭,聲音十分洪亮。 許清嘉手忙腳亂,趕緊遞給床上的周翠翠。 下面的哭嚎聲不絕于耳,站在窗口的人探頭一看,不敢置信:“這,這不是劉紅珍嗎?她來干嘛?” “來喝喜酒的?” “阿武請了她,不可能吧!”匪夷所思的語氣,“喝喜酒的話,她哭啥?” 許清嘉走到窗口一瞧,眉頭皺起來,劉紅珍不只自己來了,還抱著一個嬰兒,該是她新生的小兒子。她來干嘛?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孫秀花紅光滿面地和客人說笑,正說著:“最好明年給我生個大胖曾孫子?!蹦蔷褪撬氖劳昧?,之后孩子們會一茬一茬接著成家,孫秀花都覺得自己要抱不過來了。 話音未落,就聽見喧嘩聲,隱隱還有劉紅珍的字眼,孫秀花心里咯噔一響,立刻往熱鬧處走。就見劉紅珍抱著一個孩子站在那,一副哭喪樣。 孫秀花擰了眉,一開始還以為她是來喝喜酒的,到底阿武是她生的??煽此@模樣,一身灰撲撲的藍色布衣褲,還打著補丁,現在又不是過去那會兒窮的叮當響。聽許向國說,她家日子還是不錯的。人也顯見的沒收拾過,這哪想是來喜酒,怕不是來尋晦氣的。 孫秀花眉頭皺成了疙瘩,沒好氣道:“你來干嘛?” “我找阿武?!眲⒓t珍在孫秀花不善的目光下縮了縮脖子,抱緊了懷里的孩子。 孫秀花掃一眼孩子,白白胖胖,不禁想起許家全,霎時火往上撞:“找什么找,當初不是說好了,兩邊沒關系了?!庇值伤谎郏骸拔覀兗也粴g迎你,你給我趕緊滾?!币皇堑K著今天是孫子大喜的日子,不能觸霉頭,她都想找劉紅珍算算許家全那筆賬。 劉紅珍抱緊孩子,左顧右看,就是不見許家武,急得眼淚往下流:“我找阿武,我有事找他?!?/br> 孫秀花眉頭一立,避開孩子抓著她的胳膊把人往村口拉:“好好的日子,你哭什么喪,就這么見不得阿武好,他結婚你就來哭,我就沒見過你這么黑心肝的人?!?/br> “阿武!”劉紅珍眼睛驟亮,不知哪兒來的力量推開孫秀花,沖到許家武面前,噗通一聲跪下。 跪下了! 在一眾人的瞠目結舌中,劉紅珍痛哭流涕:“阿武,媽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你弟弟吧,媽求求你了?!?/br> 許家武懵了一瞬,下意識去看劉紅珍懷里的孩子,白胖可愛,忽的視線一頓,這孩子眼神呆滯,而且這么大的動靜居然不哭不鬧。 劉紅珍抓著許家武的西裝褲聲淚俱下:“阿武,你一定要救救你弟弟啊?!焙⒆尤齻€月時,眼睛還不能追著人走,對撥浪鼓也沒反應。他們覺得不對勁,村里老人也說不對頭,趕緊去醫院。 居然是腦癱,醫生說發現的早,孩子病情也不是太嚴重,越早治療恢復的越好??蛇@個病就是無底洞,為了治病,她和陳麻子把家底都掏空了也不夠,能借的人家都借了,實在借不到了。許家文她都找過了,可許家文就是個學生,哪來的錢。她只能厚著臉皮來找許家武,他工資高。 “媽求求你了,救救你弟弟吧。你弟弟有病,媽真的沒辦法了,你們是一個娘胎里出來的兄弟,你不能見死不救啊?!眲⒓t珍死死抓著許家武的褲子,猶如抓著救命稻草。 許家武如墜冰窖,她這哪是求人。選在他結婚的日子來,是不是打著他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好拒絕的主意??伤袥]有想過,讓他怎么下臺。 這哪是媽,這是仇人,見不得他好的仇人。 孫秀花怒火高漲,就說怎么跑來了,感情是真的有求于人,還選在今天鬧,孫秀花氣得直打擺子,左右找家伙。 有一個人反應比她還快,許向國聽到動靜直接沖過來,揪著劉紅珍的頭發往后一拖。 吃痛之下,劉紅珍手一松,懷里的孩子掉下來。 許家武大驚,連忙伸手,堪堪在孩子落地之前抓住了,心有余悸的吐出一口氣。 揪著孩子衣服的許家武看了看這樣都呆呆愣愣的孩子,心里五味陳雜,把孩子交給了一個最近的大嬸,低聲道:“嬸,你先照顧下?!?/br> “誒?!蹦菋鹱右彩呛谜f話的,雖然厭惡劉紅珍,可瞧這孩子白白嫩嫩卻呆愣愣,頓生同情。爹媽作孽,苦了孩子。 許清嘉過來的時候,就見許向國揪著劉紅珍的頭發狂扇巴掌,一邊打一邊罵:“這都是你們缺德報應到孩子身上了,你們他媽的還是人嘛,把全子打成那樣,你還有臉來找阿武要錢,我告訴你,一個子都沒有?!?/br> 許清嘉眉頭皺了皺,過去看了看那個孩子,心里一突,再看了看狼狽不堪的劉紅珍。生這個孩子的時候,劉紅珍都四十三歲了,實實在在的高齡產婦,只怕他們也不重視,甚至沒去做過產檢?,F在的農村還有不少在家生孩子的,對醫院諱莫如深。 孫秀花瞅著不對勁,再打下去要出事,趕忙上去拉許向國:“老大,你夠了,今天是阿武的好日子?!?/br> 打紅了眼的許向國一把推開孫秀花,幸好被后面的人接住了。 趕過來的許向華見狀,臉色一沉到底,上前,一把扯開許向國:“你想喜事變喪事?!?/br> 許向國雙目鼓脹,胸膛劇烈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氣,惡狠狠指著劉紅珍:“滾,有多遠滾多遠!要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一次?!?/br> 鼻青臉腫的劉紅珍趴在地上,看著不遠處的許家武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阿武,媽求求你,你幫幫媽,救救你弟弟好不好,媽會還你錢的,媽以后肯定會還你的?!蔽鍌€兒子,她只剩下這個老來子了,這是她的命根子。 “你拿什么還?!币娝龥]完沒了,許向國怒不可遏,拖著劉紅珍往外走:“這些年對他們不聞不問,缺錢了就找上門來,你可真行啊,劉紅珍?!?/br> 劉紅珍不肯走,一陣鬼哭狼嚎:“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們想怎么打我罵我都行,只要你們救救鵬鵬,求你們救救他?!?/br> 大嬸懷里的小男孩突然哭了起來,眼淚大顆大顆的飛濺。 “鵬鵬,鵬鵬?!眲⒓t珍趁機從許向國手里掙扎出來,跌跌撞撞跑過去抱過兒子,苦苦哀求許家武:“你弟弟得了腦癱,醫生說要盡快治療,我沒錢,我真的沒錢了,媽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他吧?!?/br> 許向國氣得臉色鐵青,這女人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爸?!痹S家武喊住滿臉戾氣要打人的許向國,又問許家康身上有多少錢。 為了以防萬一,許家康身上裝了錢,掏出來一看,兩百三十。 許家武把所有票子抓起來,放在劉紅珍懷里:“以后別來找我了,我不會再給錢的?!彼D了頓,看著她懷里的孩子道:“你心疼他,怎么就不心疼心疼全子,但凡你們當初對全子好一點,我都會盡量幫一幫?!?/br> 劉紅珍如遭雷擊,淚流滿面:“阿武,媽錯了,媽錯了,媽以后會好好對你們?!?/br> 許家武在她眼里看到了nongnong的悔恨,卻不知道她是悔恨這些年對他們的不聞不問,為了討好陳麻子由著他虐待許家全,還是悔恨于當初做得太絕要不到錢,反正都不重要了。 許家武定定看她幾眼:“晚了,我們不需要了,你走吧?!?/br> 劉紅珍喉嚨里發出一聲嘶啞的尖叫,鋪天蓋地的的絕望洶涌而來,使得她氣急敗壞的尖叫:“那是你弟弟,我是你媽!” 許向國臉一黑,懶得跟她廢話,抓著她的胳膊往外拖,今天是兒子結婚的好日子,可由不得她在這胡鬧。 劉紅珍豈肯走,可她力氣本就不敵許向國,又要抱著懷里的兒子。許向國粗手粗腳,根本不管會不會傷到孩子。 劉紅珍就這么硬生生被許向國拖了出去,一路都在不甘的慘嚎,被許向國狠狠甩了兩個巴掌才閉了嘴。 婚禮照常進行,只被劉紅珍這么一鬧,到底變了味道。 大喜的好日子,卻被親媽攪和了,許清嘉深深同情許家武。想不明白,這世上怎么會有劉紅珍這樣的母親。 之后劉紅珍倒沒再過來搗亂,該是被許向國打怕了。 許清嘉頭一次覺得這個伯父做了件好事,對付這種無賴,道理講不通,只能掄拳頭。 第二天的酒席上,又聽人說起,劉紅珍和陳麻子帶著孩子就住在縣城招待所里。劉紅珍向袁家借錢,說是借,其實也是一哭二鬧的強借。 那病是個無底洞,陳麻子和劉紅珍那情況,怎么可能還得了。 之前袁家看在許家文的份上,陸陸續續借了四百塊錢,已經做好了打水漂的準備,可這才借出去一百塊錢,又要來借,明擺著有借無回。 袁家也就是條件稍微好一些而已,可要養女兒又要養孫女兒,負擔也不小,怎么可能任她予取予求。 袁家兩口子被劉紅珍鬧得一個頭兩個大,他們還不能像許家可以撕破臉打出去,少不得花錢消災又借了一百塊錢,兩口子小一個月的工資,就當給孫女兒積福了,再多真拿不出來了,他們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可一百塊錢夠該干啥,加上許家武給的二百三十塊錢也遠遠不夠醫藥費。他們去上??催^了,接下來這一期的治療,起碼得兩千塊錢。 他們東拼西湊,只湊了六百塊,還差著一千四。 一千四,他們上哪兒去弄,就是把他們兩口子論斤賣了也不夠。 怎么辦,她的兒子才七個月大,他還這么小,劉紅珍五內俱焚,心如刀絞,她該怎么辦,才能救兒子。 束手無策的劉紅珍抱著兒子嚎啕大哭起來,陳麻子抱著腦袋縮在墻角,眼淚一顆一顆砸在水泥地板上。 許家這邊,喝完小熙熙的滿月酒,再留兩天便要舉家離開。 許清嘉他們要回首都,孫秀花跟著過去。許向華和許家康也要回廣東,區別就是許家康會在余市留幾天陪陪夏蓮,再回廣州。 晚上許清嘉躺在床上一算,馬上就要走了,因為她寒假也要補課,所以今年他們不回來過年。想想還怪舍不得,尤其是舍不得小熙熙,小孩子真是一天一個樣,才這么五六天就比剛見到時好看了不少。 迷迷糊糊中許清嘉睡了過去,卻睡得不甚踏實,她睡眠質量向來好,這一晚卻是睡睡醒醒?;旎煦玢缰新犚娨宦曃⑷醯膼烅?,像是什么東西砸到了地面上,許清嘉倏爾睜開眼,躡手躡腳地爬起來走到窗口,輕輕撥開窗簾。 就著朦朦朧朧的月光,只見一個人試圖翻墻爬出去,卻笨手笨腳不得其法。 “有賊,爸爸,有賊?!痹S清嘉大聲叫疾呼,一邊開窗一邊順手cao起書桌上的鐵筆筒要砸過去。 剛起了個勢,許清嘉連忙收了回來,蓋因她看見一條人影沖過去,一把將慌不擇路的賊從墻上扯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雙手反剪摁在地上。 那賊痛叫一聲。 許清嘉一愣,是個女賊。 許向華微微一怔,扳過她的臉來看,瞬間臉黑如墨,咬牙切齒道:“你往井里倒了什么東西?” 他被院子里的動靜驚醒,輕手輕腳起來,正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往里面倒東西,于是悄悄下了樓,萬不想這個賊會是劉紅珍。 月色下劉紅珍一張紅腫未退的臉上布滿了絕望,整個人抖如糠篩。 因為許清嘉那一聲大叫,把左右鄰居都驚動了。一聽有賊,大家紛紛拿著扁擔鋤頭出來。過來一看,頓時傻了眼。 傻眼的還有許家武幾兄弟,望著面無人色的劉紅珍,聽著七嘴八舌的憤慨,只覺得雙腿發軟,臉也跟著白了。 他們媽往四叔家的井里倒了一大包老鼠藥。 孫秀花已經氣得打罵她的力氣都沒有了,盯著從劉紅珍身上搜出來那張油皮紙,又驚又怒又怕。這么大一包,她想毒死他們一家子是不是。 “你說說,我們家到底哪兒對不起你了,你要這樣子害我們,老鼠藥,老鼠藥,”孫秀花氣得直哆嗦,百思不得其解:“你想毒死我們全家不成!” 瑟瑟發抖的劉紅珍趴在地上,看向人群中的許向國父子四個,她目光閃了閃,撲過去抱著許家武的腿求饒:“不要報警,阿武,你求求你奶奶,求求你四叔,不要報警?!?/br> 耳朵都是劉紅珍的鬼哭狼嚎,許清嘉走到井邊,望著漆黑的進口,一股冰寒從井口躥上來,席卷全身。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人心,到底可以壞到什么地步?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在派出所里,劉紅珍說,許向華那么有錢,卻不救我兒子,他們一家都該死。 她兒子生病了,他們沒錢治病。 而他們家有錢。 所以他們家就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