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啊,”劉紅珍干巴巴一笑:“沒事,我沒事?!?/br> 許家文不疑有他,接著道:“媽,回去后,您就照我教的和爺奶他們說?!?/br> ☆、第30章 第三十章 劉紅珍和許家文母子倆的出現, 引起了在地里忙活的村民的注意, 呦,劉紅珍被放出來了。這一回該長教訓了吧,讓她動不動就胡攪蠻纏, 終于踢到鐵板了吧。 劉紅珍已經做好了被冷嘲熱諷的心理準備。不想一路走來, 雖然沒人有個好臉色,可上來找茬的一個都沒有, 不禁茫然。 這可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許向國一房都慘成這樣了。好歹鄉里鄉親,哪能落井下石,忒刻??! 沒見就是最討厭劉紅珍的阮金花, 見了劉紅珍也就是鼻子里哼了一聲,繼續干活。她現在可是大隊長夫人了, 才不做這種掉身份的事。 許家文渾身緊繃, 低頭快走。終有一天,他會衣錦還鄉,讓這些看不起他的人后悔莫及。 “媽!”院子里的許家全驚喜交加的看著劉紅珍, 扔掉手里的雜草, 直接踩著菜苗沖了過去。 踩得許家雙臉都綠了。 劉紅珍接住欣喜若狂的小兒子,激動的大哭起來,她的全子瘦了。 淚眼蒙蒙中看見許家武和許家雙兩人愣愣的站在那, 劉紅珍心理最后的那點愧疚都沒了, 這兩個孩子跟她不親。 “四叔, 奶讓你過去下?!痹S家雙氣喘吁吁地跑到許再春家。 在屋頂補瓦的許向華朝下看一眼:“什么事?” 許家雙稚嫩的臉上一片平靜:“我爸和我媽離婚了, 我媽想把大哥和小弟帶走?!?/br> 蹲在菜園子里拔雜草的許清嘉驚訝地抬起頭,劉紅珍也是夠會挑的,把最沒良心的兩個給挑走了。 要知道許清嘉這評價,劉紅珍非得啐她一口。 劉紅珍自覺這是無奈之下的最好選擇,四個孩子都帶走,老許家怎么可能答應,況且這負擔也太重了,她養不起也不好改嫁。 是的,改嫁! 劉紅珍本來沒這念頭的,可聽許家文如此這般一分析,她深以為然。光離婚和斷絕關系用處不大,畢竟在崇縣誰都知道許向國是兒子的爹,她得改嫁,最好嫁給外地人,越遠越好,這樣兒子才能擺脫許向國的影響。 既然要改嫁,帶著四個兒子誰愿意娶她,少不得要舍棄兩個。許家文年紀大,馬上就能工作養家,對方不會嫌棄,許家全年紀小還養得熟。被舍棄自然只能是中間兩個。 中間這兩個都不聰明,就是種田的命,出身對他們不重要。留在許家,有老頭老太在,怎么著也餓不死。劉紅珍越想負疚感越少。 許向華嘖了一聲,對許再春說了一聲,然后踩著梯子下來,白眼狼都走了也好。 老大家剩下一群老弱婦孺,他們兄弟幾個肯定不能袖手旁觀,少不得要幫襯下??上胂胍獛驮S家文這條小白眼狼,他就不舒坦。這小子可是得了老爺子和老大的真傳于一身。 許清嘉從菜園子跑了出來,跟上,許家康也跟了上來,許家陽當然不肯落下,許向華溜他們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 于是一家四口排排走。 到了之后才發現,老太太不僅喊了許向華,六叔公,二大爺都在。 許向華心里有了數,老太太這是同意了。 劉紅珍和許家文許家全站在一塊,許家武坐在對面,表情茫然到空白。 見許向華來了,孫秀花看著許家文和許家全問:“你們要跟她走?” 許家全快速點點頭,奶不疼他,媽疼他。 許家文看一眼躺在床上老淚縱橫的許老頭,不經意地偏頭錯開孫秀花的視線。 自從醫院挨打之后,老太太對他的態度就變了。之后他去認錯,去哀求,求她救他爸,老太太都無動于衷,就那么冷冷的看著他,看得他骨頭縫都涼了。 這一段日子在家里,老太太也拿他當空氣。 老爺子倒下后就沒了話語權。 這個家已無他立錐之地。 “爺爺奶奶,對不起,我也不想,可我實在沒辦法了?!痹S家文低下頭,悲聲道。 孫秀花的腰挺得更直了,聲音平平:“挺好,一人兩個公平?!?/br> 老大坐牢了,劉紅珍想離婚,她能理解,老大對她不咋的,沒必要等他。 大孫子想跟劉紅珍走,她也不意外。留下來,許家文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能掙幾個工分,連自己都養不活,更沒人會養他一輩子。離開,也許能走出一條路來。 正好她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個大孫子。 分完孩子,就該說財產了。 這時,進來后一直沒出聲的許向華冷不丁道:“父子斷絕書寫了嗎?” “沒有!”劉紅珍下意識捂住右側口袋。讓他們知道兒子和許向國斷絕關系了,二老怎么可能會多分一些財產給他們。 許向華嗤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看著臉色發白的許家文。他這大侄子能想不到斷絕父子關系讓自己處境好一些。 劉紅珍猶在狡辯:“沒有!” 躺在床上淚流不止的許老頭猛地轉過頭,惡狠狠地盯著劉紅珍,肯定是她的主意。這婆娘好狠的心,害了老大不夠,還要往他心口上插一刀。 在這樣的目光下,劉紅珍沒忍住瑟縮了下。 知道自己已經不打自招了,她只能擠出幾滴眼淚:“我這也是沒辦法了,阿文整天在學校里被人指著鼻子罵勞改犯的狗崽子,媽,這日子你叫他怎么過??!” “別一口一個媽的,你和老大離婚了,我不是你的媽?!睂O秀花冷冷道。 離婚離開她都能理解,可斷絕關系……不管怎么樣,老大對許家文這個兒子可沒話說。老子一落難,他就要撇清關系,太絕情了。 先是老頭,再是老大,這孩子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孫秀花定定地看著許家文,看得許家文握緊了雙拳。 “這都是我的意思?!眲⒓t珍忙忙道:“阿文不同意,是我逼他的,向國也是愿意的,他說都是為了孩子們好?!?/br> 孫秀花深深吸了一口氣:“拿出來我瞧瞧?!?/br> 劉紅珍下意識看了一眼許家文,別別扭扭地從口袋里掏出斷絕書。 孫秀花不識字,就讓許向華念給她聽,“……斷絕父子關系,互不承擔撫養和贍養義務……生老病死互不相關?!?/br> 孫秀花的眼神越來越冷,心中最后那根牽絆也斷了。 各色各樣的目光讓劉紅珍和許家文如坐針氈,劉紅珍不自在的挪了挪腳。 孫秀花問許向華:“老大簽字了?” 許向華:“簽了,侄子里就許家文簽了?!?/br> 孫秀花抿了抿唇,看向其他三個孫子:“你們誰想簽,簽了以后,要是有人再罵你們是勞改犯的兒子,你們就能反駁了?” 劉紅珍推了推許家全。 許家武和許家雙沒動。 許家雙搖頭:“我不簽?!?/br> 許家武愣了下連忙搖頭:“我也不簽?!卑蛛m然犯了錯,可爸就是爸啊,他想不明白大哥怎么就不要爸了,爸那么疼他,比他們三個加起來還要疼。 孫秀花目光溫和下來,這就是品行了,別說什么迫不得已,不就是狼心狗肺嘛!有好處的時候是親爸,沒好處就不是爸了。 就沖這兩個孫子有良心,她也得把他們拉扯大。 許家文臉色難看到極點,兩個弟弟的話就像兩個耳光重重甩在他臉上。他死死握著拳頭,他們懂什么,等他們長大他們就知道,有這樣一個坐牢的父親,對他們的影響會有多大,他們會后悔的。 孫秀花瞥一眼他緊握的拳頭,淡淡道:“你們離婚了,孩子也是一邊兩個,你們這房的東西就對半分。老大兩間房……” “兩間?明明是八間!”劉紅珍叫了起來,眼睛都瞪圓了,氣的。 孫秀花冷笑:“老二老四那兩間是孝敬老頭的,不是孝敬老大的,老三那兩間是拿公中的錢買的。好吧,算有老大的一份,那也就是半間屋。八間?就沒聽說誰離婚還能分走老人財產的?!?/br> 劉紅珍的臉一搭紅一搭青,這跟他們想的不一樣啊,八間房加上其他東西,怎么著也值個兩千。她就要一千,她帶著兩個孩子,要一千難道不是該的。 可按照孫秀花這算法,別說一千,怕是五百都沒有。 果然孫秀花一樣一樣的算下來,劉紅珍娘兒三能分到三百塊錢。 劉紅珍整個人都不好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嚎:“沒這么欺負孤兒寡母的,還讓不讓人活了?!?/br> 孫秀花厭惡地看了看她,又抬眼直直地看著許家文:“分家老頭拿到的那筆錢,還有他這些年的私房,分家后都給了老大,還有老大自己的私房。我問過老大了,加起來一共有六百二十多?!眱扇诉€不想說,被她逼問了出來。 “我去找了,沒找到,是不是你拿了?” 哭嚎的劉紅珍聲音一頓,徒然提高了聲音:“向國哪有錢,你們就是不想給我們錢,你們就是想逼死我們孤兒寡母?!?/br> “閉嘴!”孫秀花抄起搪瓷缸子砸過去,橫眉立目地指著劉紅珍:“你再嚷嚷一句試試看?!?/br> 被潑了一臉水的劉紅珍捂著被砸到的額角,驚恐異常地看著暴怒的孫秀花,嘴巴大張就像是被塞了一個鴨蛋,確實真的不敢再鬧了。 孫秀花繼續盯著許家文:“是不是你拿的?” 許家文雙唇抿成一條薄線,一言不發。 “老四,去報警,就說咱們家遭賊了?!?/br> 許向華抬腳往外走。 許家文雙手捏成拳,又松開,再握緊,在許向華跨出門后終于出聲:“是我拿的?!?/br> “你可真是好樣的,掏空了家底,還要慫恿你媽來分家產,好樣的,好樣的!”孫秀花握住發抖的雙手,狼心狗肺的東西,她這些年就把這么個自私自利的畜生捧在手心里疼,她都想打自己兩耳光。 孫秀花深深吸了一口氣:“錢你拿走,從此以后就跟老許家一點關系都沒了,你混得好也罷,討飯也罷,都跟咱們家沒關系了?!?/br> 床上的許老頭抽了抽,嘴巴張開又閉上,閉上又張開,終究他什么都沒說,只是閉上眼睛流淚,哭得渾身抽搐。 話說到這份上,再沒什么可說的,劉紅珍倒是想鬧,可被孫秀花眼睛一瞪,就縮了。老太太今天殺氣騰騰的,瞧著就讓人心里發慌。 一行人又去村委,把劉紅珍和許家文還有許家全的戶口分了出去。 并寫了文書,劉紅珍帶著錢和兩個孩子離家。從此以后,各養各的孩子,誰也別找誰拿錢,也別指望著對方的孩子養老。 許向華把文書連同斷絕書都謄寫了好幾份做備用,又讓隊里干部和長輩都做了見證。 防的就是許家文,他那德行,可能一時混得開,想一輩子混得好,老天爺還沒這么眼瞎。 現在他覺得老許家是拖累,所以想一腳踹了,等他混不下去,連飯都吃不上,說不定還得厚著臉皮回來。 劉紅珍厚著臉皮磨來了村里的驢車,把自個兒和兒子屋里能搬走的東西都搬走了,要不是孫秀花拿著拐杖虎視眈眈地盯著,她都想把許向國的衣服都搬走。許向國可有不少好衣裳,改一改能給兒子穿。 收拾好,娘兒三就坐著驢車走了,許家文已經在學校附近租好一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