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
所以姚汝君很擔心。所以姚汝君和侄子打聽她的現況。因此姚汝君親手熬了雞湯送到醫院,希望許星洲能快點好起來。 ——我會有接納她的想法嗎? 暮春時節在廚房熬著雞湯的姚汝君,還不知道。 ………… …… 盛夏靜安,店外長天當日,熱浪滾滾。 店里頭冷氣十足,有老阿姨在里面帶小孩,此時吵得要命——那個小孩驀地一聲撕心裂肺的、表達快意的尖叫,喚回了姚汝君的思緒。 她只是走了一會兒神,許星洲現在居然已經笑瞇瞇的了。 姚汝君看著對面的許星洲,歉疚道:“抱歉,阿姨剛剛發呆來著……星洲,你說到哪了?” 許星洲立刻將眼睛彎作了兩彎小月牙兒…… 她是真的討人喜歡。 姚汝君經過兩個月的相處,如今已經毫不懷疑許星洲自稱的‘婦女之友’身份。 “原來在發呆呀?!痹S星洲甜甜地道:“阿姨我剛剛在吐槽我師兄來著,真的是同人不同命,人比人比死人,阿姨你想想,有錢學習好,連有錢人標配的不幸家庭都沒有……” “我真的,”小姑娘眉眼柔和:“最羨慕的就是他的家庭了?!?/br> 姚汝君酸澀地嗯了一聲。 璀璨天光融進了姚汝君的美式咖啡。 對面的、坐在陽光中的年輕女孩拽著只別了花花綠綠徽章的帆布小包,手上以中性筆畫了幾顆帶光環的行星,像個小學雞會做的幼稚事情。 前幾天她好像還貼青蛙軍曹的貼紙來著……姚汝君哭笑不得地想。 “說實話,阿姨你們家那樣的,我也羨慕得要命?!?/br> 許星洲說。 然后許星洲又溫軟道:“——可是這種東西強求不來?!?/br> “我的運氣已經很好了,”許星洲開朗笑道:“哪能什么便宜都被我占掉,如果我男朋友父母不喜歡我的話我就乖一點,還不喜歡的話就再乖一點……” 許星洲還沒說完,姚汝君就顫抖著開了口。 “——你會有的?!?/br> 姚汝君說。 “星洲,”姚汝君看著許星洲,幾乎是一字一句地保證道:“……你會有的?!?/br> ——家庭。遮風擋雨的屋檐。避風港灣。萬里夕陽與歸家的路。家人與愛。 那些她在無數個夜晚里,哭著祈求的一切 ………… …… 開學的那天,淅淅瀝瀝地飄著雨。 許星洲坐在副駕駛上縮成一個球球,腦袋抵在車窗玻璃上,外頭堵得水泄不通。她翻自己的手機,學生會群里在臨近開學時又熱鬧了起來,現在一個部長和一個副部在因為派迎新車的問題吵架。 秦渡也被堵得煩躁,不高興地問:“許星洲,你不能不回學校住嗎?” 許星洲啃著師兄囤在車上的小星星糖說:“這個!這個很困難??!肯定是要搬回去鋪蓋的!不可能二十四個小時和你黏在一起……” “師兄都說了?!鼻囟赏{似的道:“你要是有課,無論什么時候師兄都開車接送,他媽的都準備給你當專職司機了,而且早上還有早飯——” “可是,師兄,不是每個人都有你的意志力,”許星洲說:“早上八點上課,會選擇五點起床的?!?/br> 秦渡:“……” 許星洲又控訴地看著他說:“再說了。睡眠可能還不太夠?!?/br> “這問題好解決的?!?/br> 秦渡厚顏無恥地開口: “——你早上有課的話,師兄保證只搞一次?!?/br> “……” 這他媽也太不要臉了! 許星洲氣得,忍不住用星星糖砸他…… 秦師兄此時被開學大軍家長將車堵在路上,還要被準備跑路的小師妹用星星糖砸腦殼,動機有了機會也有了,便直接把許星洲摁進了副駕駛座。 “回宿舍可以?!鼻囟晌kU道:“宿舍不是你家,你家在師兄那。明白了沒有?” 許星洲臉微微一紅,認真點頭:“嗯!” 過了一會兒,許星洲又忍不住抬他杠:“師兄你的占有欲我明白了,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有‘宿舍是我家’為標語的宿舍文化節怎么辦?” “文化節是好東西,但是吧?!?/br> 秦渡欠揍地說: “——但是吧,許星洲,你只要參與,我就讓你知道我有多小心眼?!?/br> 第94章 終 九月驕陽如火, 許星洲夾著電腦沖出華言樓時, 熱了滿頭的大汗。 這哪里有半點秋天的模樣,許星洲一抹額頭的汗水,艱難地扯著電腦線往外走,樓梯上人來人往,有剛上完國關課的留學生用法語討論著什么。 “我說真的,”一個女生一邊走一邊道:“我發現寫論文真是第一生產力!從我開始提前寫畢業論文以來我已經把我們宿舍大掃除了三遍了……” 另一個女生說:“我從開始寫review以來已經把中央電視臺農業頻道的致富經看了一百多期了!我發現養豬這件事很有意思……” …… 許星洲目送著那兩個研究生按電梯上樓,估計是上去找導師的,然后她電腦的電源線啪嘰一聲掉在了地上。 程雁在外頭喊道:“趕緊!這節課pre是你做!” 來上課的人熙熙攘攘, 許星洲一扯掉在地上的電腦線,喊道:“我知道啦——!” 然后許星洲趕緊抱著電腦沖了出去。 外頭萬里驕陽,樓外曬得爆炸, 程雁啪地撐開遮陽傘,說:“粥寶, 一眨眼我們就是大三老黃瓜了?!?/br> 許星洲笑道:“嗯, 馬上還要當腌黃瓜呢。今年看這模樣估計忙得很?!?/br> 然后兩個人走進了熾熱的陽光底下, 地面猶如鐵板,許星洲穿著小皮鞋都感受到了五十六度的地面溫度, 立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太熱了,”許星洲痛苦地道:“怎么可以這么熱……” 程雁大方地說:“午飯我請你喝檸檬水,到時候再說吃不吃?!?/br> 許星洲眼睛一亮。 然后程雁又莞爾道:“你家師兄呢?” 許星洲眼睛里的小星星立刻沒了,她嘆了口氣, 抱著電腦加快了步伐 禍不單行,教室里空調居然壞了。 老師只得大開著門, 開著窗,窗外蟬鳴不斷。 在社科院系里新聞學院算男生很多的院了——男生多意味著他們穩定地發著臭,許星洲頂著酷暑做完了小組pre。她講了一通當前熱點的中非關系,又分析了一點當地經濟和產業鏈的適配程度,下去之后就昏昏沉沉熬到了下課。 程雁推了推她道:“下課了?!?/br> 許星洲又揉了揉眼睛:“……嗯?嗯……” 許星洲站起來收拾包。 大三的課程半點不松,甚至花樣百出,許星洲上了幾個星期的課就覺得很疲憊,加上暑假也沒能出去玩,窗外傳來軍訓的新兵蛋子們喊口號的聲音。 李青青好奇地問:“你男朋友呢?跑了嗎?” 許星洲點了點頭。 “這幾天是不會見到他了?!痹S星洲不爽地掐著自己的小挎包,像是在擰著什么人的脖子,說:“他們數院的大四有個field research,這幾天不在學校?!?/br> 估計是天氣太熱,事事又不太順,男朋友還滾去田野調查的緣故,許星洲看起來,好像有點低落…… 李青青忍不住摸了摸許星洲的肩膀。 她剛想安撫兩句,就看到了許星洲握住了拳頭,喊道: “——今天我聽說本部食堂的有涼粉了!” “青寶,我去去就回!” ………… …… 學校的一切,實在乏善可陳。 無非就是上課下課作業和課堂活動,周末去開個學生會例會而已。學期初試聽課,窗外有軍訓的倒霉蛋愣是被迫跑到了南區,在外頭聲嘶力竭地喊著口號。 許星洲在周五下午沒有課,而秦渡也不在學校,沒法拉他出去浪,她就躺在宿舍里發呆。 312宿舍的天花板上懸著燈管,下午陽光金黃璀璨,蟬聲長鳴。 他們居住的老校舍少說也有三十年歷史了,許星洲掛床簾的繩子上被她綁了幾只鵝黃色的莎莉雞,此時呆呆地轉著圈圈,許星洲想起自己大一時曬成一只煤球,在十一假期即將開始的那一天,笨拙地把這個床簾掛了上去。 那年軍訓即將結束的時候,許星洲交上軍訓心得,赤日千里,當天下午就買了一班綠皮火車,無聲無息地跑去了中國的角落——彩云之南,滇池洱海。 十八歲的她只背了個雙肩包,包里揣著五百塊現金、銀行卡和身份證,只身一人,無聲無息地跑去了中國的西南角。 ——彩云之南。 那里梅里雪山千里延綿,水云浩蕩。 瀘沽山水一色,飛鳥掠過如鏡湖面,納西族女人嘴唇涂著口脂,面頰紅如晚霞,她們一敲皮鼓,手上銀飾錚然作響。 十八歲的許星洲笑著在湖邊撫摸松鼠的肚皮,用剛脅迫客棧老板學來的半吊子納西語告訴那些姑娘‘你很漂亮’,‘你很美’——那時她在湖邊拍照,離開的時候弄丟了自己的身份證,差點連學校都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