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婚宴定了,她今晚跑了?”程mama難以置信地說:“——跑去上海了!今晚的票,她能去做什么???” 第42章 千里之外, 魔都的天猶如被捅漏了。 312宿舍,燈管懸在許星洲頭頂, 宿舍里一股風油精和藥酒的味道。 李青青道:“……jiejie,你今晚能睡著不?” 許星洲點了點頭,撫著胸口道:“……還行,我撐得住?!?/br> “你摔成這樣,”李青青客觀地道:“估計也是沒法洗澡了,怎么辦?我給你拿濕巾擦擦?” 許星洲:“我不要, 你大概會嫌我胸小?!?/br> 李青青:“……” 李青青說:“你真的抑郁?” “今晚有什么情緒不對的地方,”李青青道:“就跟我說,程雁說你發作起來比較可怕,有可能想不開?!?/br> 許星洲莞爾道:“我現在好一點了?!?/br> 李青青嘆了口氣, 將藥酒放在許星洲桌上, 道:“……你也太神奇了吧?” 許星洲溫溫地笑彎了眼睛,問:“怎么啦?” “這個世界上, ”李青青說:“——誰能想到你都會有抑郁癥?” 許星洲笑了起來, 可是那笑容猶如是硬扯出來的一般, 道:“我怕你們知道了之后會用奇怪的眼神看我?!?/br> 李青青:“……” “畢竟, ”許星洲自嘲道:“這社會上誰都有點抑郁的傾向,我不想讓自己顯得太特殊,也不想因這件事得到什么特殊的優待。而且抑郁的人大多有點神經質,就像我本人一樣?!?/br> “我怕別人知道, ”許星洲低聲道:“……我怕他們覺得我是神經病, 我怕他們用異樣的眼神看我, 我怕在我發病之前他們就不能正常地對待我了?!?/br> 李青青說:“……這個……” “……青青?!?/br> 許星洲眼眶里帶著淚水,抬起頭,詢問道: “……我應該,沒有影響過,你們的生活吧?!?/br> 那句話有種與許星洲不相配的自卑和難過,像是在她心中悶了 李青青過了很久,嘆了口氣道:“……沒有?!?/br> “我們都覺得,”李青青心酸地道:“星洲,你活得那么認真,那么……漂亮,我們都非常羨慕你?!?/br> 許星洲茫然地望著李青青,像是不明白她在說什么,李青青酸澀地說: “……我們,每個和你接觸的人?!?/br> “都很喜歡你?!?/br> …… 阜江校區里,雨打劍蘭,行路燈的余光昏昏暗暗。 秦渡淋得透濕,與陳博濤一同坐在紫藤蘿盛開的回廊里。 暮春的雨落在他的身上,他手里捏著把臟兮兮的雨傘,沙啞地在黑暗里喘著氣。遠處月季盛開,雨水滴里搭拉地匯入水溝。 打破沉默的是陳博濤:“……我開車送你回去?” “……嗯,”秦渡沙啞道:“……謝了,我淋了一晚上的雨?!?/br> 陳博濤說:“你淋一晚上干嘛?這都他媽十一點多了,你在校園里轉了一晚上?” 秦渡啞著嗓子說:“我找人?!?/br> 陳博濤怒道:“我知道你找人!” “她跑了之后……”秦渡咳嗽了兩聲道:“我覺得真他媽生氣啊,明明都對著我臉紅了。我到底哪里差,她看不上我是不是眼瞎,不要我拉倒,我想要什么樣的沒有……” “……”陳博濤看著她。 秦渡平直地道:“可是,我只覺得我快死了?!?/br> “……所以我告訴我自己,”秦渡說道:“我步行走到她們宿舍,在路上如果能看到她,就是命運讓我別放過這個人?!?/br> 風呼地吹過,**的葉子啪啦作響。 “……咳……然后,”秦渡嗓子啞得可怕,將那把傘舉起來晃了晃:“……我撿到了這把傘,我從星洲手里搶的這把?!?/br> 陳博濤不知說什么,只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人影都沒見到半個?!?/br> 秦渡說話時,聲音里幾乎帶上了破碎的味道。 遠處喧鬧的學生早就靜了,阜江校區萬籟俱寂,雨聲穿透長夜,紫藤蘿墜于水中。 秦渡拿著那把傘,泣血般地說:“——只找到了這把傘?!?/br> “所以我沒辦法,又告訴我自己……” “……我說許星洲今天晚上是有課的,所以肯定會出來上課。我在校園里走走,應該會遇見?!?/br> 他頓了很久,又狼狽地說:“……然后我退而求次,告訴自己,這么偶遇也算命運?!?/br> 陳博濤:“……” 陳博濤篤定地道:“所以你在學校里面走了三個小時?!?/br> 秦渡無聲地點了點頭。 “……沒找到,”秦渡將臉埋進手心,沙啞道:“……連人影都沒有。所以,我又覺得明天再說吧……明天再說?!?/br> 陳博濤嘲道:“我盼你這種天選之子翻車,盼了二十年,沒想到你跪在一個小姑娘身前了?!?/br> 秦渡粗魯地揉了又揉自己的眼眶,抬起了臉。 “……我雖然活不明白,”秦渡背著光道:“但是我他媽……” 然后陳博濤指了一下秦渡的手機,示意他有新消息來了。 ………… …… 許星洲躺在床上,就覺得這個世界朝自己壓了下來。 李青青與她睡在同一個房間里,她終究不是程雁——可程雁其實也不理解這是個什么感覺,她只是能捉住在崖邊墜落的許星洲而已。 那種感覺極其窒息。 ——從來沒有健全的人能夠理解抑郁癥發作狀態是什么,無論那個人與她有著多么親密的關系。 那是從心底涌起的絕望,明明毫無器質性病變,卻硬是能以情緒逼出肢體癥狀來。整夜整夜的想去死,覺得活著毫無意義,生活毫無轉機,那些曾經喜歡的、無論如何都想要去一次的、新奇的地方瞬間變成了痛苦的源泉。 那個想活到八十歲去月球的許星洲,想嘗試一切,走到天涯海角的許星洲——就這樣被死死地扼住了喉嚨。 許星洲連哭都只能悶在被子里,她怕睡著的李青青被她吵醒,也怕自己這個樣子被別人看見。 ——明明沒有什么刺激,卻還是垮了,不是矯情是什么呢? 林邵凡不明白,程雁只是從來都不問。 連許星洲自己都討厭這個自己,覺得這樣的許星洲應該被留在黑夜里頭,連自己都不理解自己的時候,誰還會理解她呢? 許星洲想到這點幾乎喘不上氣來,程雁給她發的消息她一條都看不進去,只按著以前的習慣給她報了一句平安。 ——每次許星洲情緒崩潰的時候,程雁都會要求許星洲隔一段時間報一聲自己沒事,以確認她沒有做傻事。 許星洲點開與秦渡的聊天框,被清空了聊天記錄后,秦渡一句話都沒再和她說過。 她想起秦渡師兄高高在上的表白,想起他被拒絕之后那句稱得上卑微的‘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又想起秦渡在月季花中淋著雨,在她身邊撿起那把掉進泥污的小傘。 ——師兄可能是真的喜歡我的吧,許星洲一邊哭一邊想。 真好啊,居然也不是單相思,許星洲悶在被子里哭得淚眼模糊。 可是我這一輩子,許星洲哭著想,已經被拋棄過太多次了。 那些拋棄來自每個我所重視的人——生我養我的血親,育我愛我的祖母,曾經與我相伴的同學。那些遺棄來自歲月,來自人生。 而秦渡的身份,比父母比她的奶奶還要危險。 他與許星洲并無血緣,故鄉不在一處,這些姑且不提,光是一點喜新厭舊和游戲人生都令許星洲害怕得不行。 許星洲甚至都沒有把握——他會不會在知道許星洲有病的瞬間就拍拍屁股滾蛋。 許星洲捫心自問自己無力承受這樣的拋棄,只能將危險掐滅在搖籃里。 ………… …… 那頓飯能有多貴呢? 許星洲連思考價格的力氣都不剩,把自己微信錢包里剩下的錢連毛帶分地,全都給他轉了賬過去,補了一句‘飯錢’。 接著許星洲按下了轉賬的確定鍵,識別了指紋。 那發紅包的行為已經是明晃晃的羞辱了。 許星洲知道這個行為滿是對秦渡的羞辱,盡是‘你不就是圖我的錢嗎’的意味,甚至懷著對他最惡意的曲解?!@輩子都沒有對人做過著么過分的事,而頭一次就是對秦渡。 過了很久,秦渡回了一個字: “行?!?/br> 然后那個對話框便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