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許星洲聞言愣了一下。 春天在地平線外鋪展開,春花燦爛,年輕人的笑聲穿過風和柳絮。秦渡伸手摸了摸許星洲的腦袋,安撫似的揉了揉剛剛拍的地方。 “一般都這樣,”秦渡從她頭發上拽下一根柳絮,說:“你從小到大爸媽應該都不在身邊是吧?一般會有一點情感缺失?!?/br> 許星洲艱難道:“……算是吧?!?/br> 然后許星洲又小聲說:“……我是我奶奶一手帶大的?!?/br> 秦渡摸了摸許星洲的后腦勺兒,問:“怪不得。你這么皮,你奶奶是不是經常忍不住想揍你?” 許星洲啪唧一聲拍掉了秦渡的手。 “你別以為都和你一樣,她最喜歡我了,”許星洲不滿道:“我奶奶小時候給我念小人書,還會給我煎小糖糕,我摔跤哭了會哄我說話,我奶奶天下第一?!?/br> 許星洲說那句話的時候陽光灑了進來,春風吹動淺綠窗簾。 秦渡哦了一聲:“她真的不揍你?” 許星洲心虛地說:“……很、很少的?!?/br> 秦渡看著許星洲的眼睛,問:“拿什么?” 許星洲眼神游移,做賊心虛地說:“雞毛撣……撣子?” 雞毛撣子,顯然還有。秦渡繼續盯著她。 許星洲又說:“……拖、拖鞋,衣架,炒飯大鐵鍋……奶奶沒打上來!我奶奶人可好了,都怪我天天在外面當山大王……” 秦渡嗤地笑出了聲。 身旁的小浪貨像朵花兒一樣,耳根都紅紅的,像是不愿承認如此羞恥的事實。 ……也太他媽可愛了。 “吃不吃東西?”秦渡看到許星洲桌上的橡皮糖,托著下巴問:“空腹吃軟糖不行的,胃會泛酸水?!?/br> 那句話里有種上海男人特有的溫柔與細心,與秦渡在許星洲心里的形象格格不入。 許星洲:“……” 許星洲仿佛受到了驚嚇:“你有嗎?而且居然會給我吃?” 秦渡聞言十分感動,幾乎想把自己帶的一書包吃的倒在許星洲的頭上…… 秦渡從書包里摸出個昨天排隊買的網紅星球蛋黃酥,推到許星洲的桌上。 秦渡散漫地戳了戳那個蛋黃酥,說:“小師妹——” 他停頓了一下,揶揄地說:“——給你個特權吧,這個蛋黃酥,你可以先賒賬?!?/br> 許星洲捂住了腦袋,像是早就想到了秦渡這個垃圾人的這句話似的:“……我居然有特權,真是榮幸……” 她接過了那一只小蛋黃酥,撬開盒子,里頭的蛋皮被做成了冥王星的顏色,奶味香濃,上頭灑著亮晶晶的黑芝麻。 許星洲看著那個小酥球,終于憋出了一句:“……說起來,你家是干嘛的?” 秦渡漫不經心地說:“也就那樣吧,有什么特別的東西的話,我初中的時候我爸在上交所掛牌了?!?/br> 許星洲:“……” 秦渡故意問:“怎么了?” “你對我這么摳,”許星洲戳著那個蛋黃酥,挫敗地說: “……你是不是真的討厭我呀?!?/br> 第15章 # 許星洲說:“……你是不是真的討厭我呀?!?/br> 秦渡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回答。 許星洲提問時就沒想過要得到答案,還能真的讓秦渡說出‘我就是討厭你’不成?于是她問完,只托著腮幫認真聽課。 她高中時學文,數學并不算強項,還是高三時找了一對一家教才將數學補到不拉后腿的程度——而統計這個學科相對高中文科數學而言都過于抽象,許星洲聽了好幾個星期,都覺得有點云山霧罩。 所以這些概念要怎么應用……許星洲聽得有些莫名其妙,統計數據都要照這個標準來嗎?為什么不講其他標準? 秦渡突然說:“有不會的可以問我?!?/br> 許星洲:“……” 許星洲謹慎道:“算了吧,覺得會被嘲笑?!?/br> 秦渡心想這丫頭還不算傻…… “秦渡,你高中的時候一定是那種,”許星洲小小聲說:“講題特別煩人的學霸。我們班以前也有,男的,后來保送去他p光華學院了。我以前找他講數學,他就很煩,每次給你講個題恨不得跳過一萬個步驟還特別理所應當……” 秦渡抬起眼皮,慢條斯理地,帶著一絲波瀾不驚的裝逼道:“我都會,所以不理解為什么別人不會,容易不爽,所以不喜歡給別人講題?!?/br> “我猜也是?!痹S星洲嘀咕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那個學霸倒是還在聯系我呢……” 秦渡:“……” “前幾天還問我最近怎么樣,三句話不離我的感情生活,問我是不是還天天活在女生堆里……”許星洲打了個哈哈:“明明都不在一個城市,也不知道他怎么才能對我一執著就是三年,大概是我的個人魅力吧……” 秦渡:“……” 秦渡抬起眼皮,說:“我也是保送?!?/br> 許星洲一個懵逼:“????保送怎么了嗎?” 秦渡哦了一聲,道:“當時他們學院很想招我,最終我覺得金融容易學的水,沒去?!?/br> 許星洲沒跟上他的腦回路…… 秦渡過了會兒,又不緊不慢地睜眼說瞎話:“我剛剛說我不喜歡給別人講題??晌抑灰v題,就很照顧別人?!?/br> 許星洲:“……蛤?” 秦渡說:“真正的聰明人講題都是照顧一般人的思路的?!?/br> 許星洲:“……” 秦渡又說:“他那種講題法是在裝逼。省略步驟都是純粹炫技而已。明白沒有?” 許星洲內心有點難以言喻,道:“明……明白了,吧?!?/br> 秦渡贊許點頭,道:“——嗯,我講東西可和他不一樣。以后你找師兄講講就明白了?!?/br> 許星洲覺得這真的是個小學雞,屁事都要攀比,只得點了點頭,糊弄了一句‘以后如果考試要掛科了一定找你’。 秦渡哼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 …… 外頭陽光正好,快下課時,許星洲望向秦渡,秦渡鼻梁高挺,天生地斂著鋒芒。 有些人天生就是人生贏家,許星洲一邊記著筆記一邊想。他們銜著金湯匙出生,一生順風順水,聰明而銳利,問題皆會迎難而解。他們這些天之驕子是如此的驕傲,猶如天生就是為了支配這個世界的一般。 許星洲那一瞬間有點恍惚。 別看他們如今坐在同一個教室里,她想,但他們終究不會是同一個世界里的人。 許星洲對自己的人生沒有這么高的要求,沒什么救國救民的理想抱負,沒什么改變世界的念頭,甚至連出人頭地四個字都沒放在心上,一腔燃燒的熱情全給了看不見摸不著的自由與無用。 許星洲理智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一秒鐘之后她就笑著搖了搖頭,低下頭繼續記筆記。陽光灑在國譽方格本上,許星洲捏著黑中性筆,寫下的字跡靈氣又內秀。 秦渡卻突然問:“你下午還去福利院嗎?” “去的?!痹S星洲一愣道:“我和福利院院長說的是每個周一天……昨天晚上就和院長商量好了?!?/br> 秦渡瞇起眼睛,問:“怎么去?” 許星洲想了想:“地鐵轉公交吧……畢竟不在市區?!?/br> “我開車送你去吧,地址發我一份?!鼻囟陕唤浶牡卣f:“下午我也去看看,最近想做個相關的pre?!?/br> 許星洲直覺他的pre半真不假的…… 但是許星洲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畢竟那個福利院實在是太遠了,有便車搭為什么不去?每次轉車轉得頭昏腦脹的,十分難受。 “好,”許星洲認真地提醒他:“去了之后別和小孩子要賬?!?/br> 下了課之后許星洲就跟著秦渡下了樓,臨走還覺得不太放心,怕被秦渡拐進小山溝溝,便專門跟程雁說了一聲,今天搭秦渡的便車去社會福利院。 秦渡探頭看了一眼聊天記錄,莞爾地說:“不錯嘛,有防范意識?!?/br> 然后他背著一個格格不入的大書包,帶著許星洲穿過了花圃中正待怒放的繡球花。 許星洲困惑道:“……之前在團委幫老師干活,老師就吐槽學校的停車證難辦,你怎么能天天開車來上學?” 秦渡漫不經心地道:“打個招呼的事罷了?!?/br> 許星洲跟著跑了過去,秦渡開了一輛銀灰奧迪a8,此時板板正正地停在車位上——許星洲雖然對車一竅不通,但至少認識四個環是奧迪,也知道四個環沒那么貴,有點開心道:“我還以為要坐sao包跑車——沒想到你比我想象的低調嘛?!?/br> 秦渡:“禮儀上什么場合開什么車,我以為你知道?!?/br> 許星洲:“……” 秦渡將車門開了,問:“想坐什么型號的超跑?” 許星洲:“不了不了……” 超跑是想坐的,許星洲想,畢竟這輩子還沒坐過什么跑車呢。但是怎么想都覺得太尷尬了,能不能好好搭一輛普普通通的順風車別給自己加戲…… 而且為什么老覺得他跟個孔雀似的…… 許星洲憋悶地想。春天來了秦渡怎么這么花枝招展,是因為那個那個本來可以吃豬扒包的小姑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