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這么一想,謝珝面上就更冷漠了。 他們一行四人這次并未坐在樓上的雅間里,反而直接坐在了一樓的大堂中。 按照顧延齡的話來說:“總不能讓他們以為我們怕了, 躲在二樓吧?!?/br> 沈行舟也道:“阿珝定然是要中頭名的, 那又何必給他們留下這個由頭找茬兒?!?/br> 謝瑯自從到地方之后,心情不知為何就一直很激動,什么都顧不上說,聞言只一個勁兒地點頭。 謝珝見狀不由得扶額,心道這好好的孩子,怎么說傻就傻。 他們來得早, 前兩日出聲嘲諷謝珝的那幾個卻來得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家里教訓過了,雖然見到謝珝幾人還是面上忿忿,卻沒有過來主動挑釁了。 這可讓早就準備了一肚子戰斗力的顧延齡失落的不行,一個勁兒地嘆氣。 謝珝見狀卻是心中哂然,狹長的眼睛微垂,再懶得往那邊投去半分目光。 他們幾個若是能一直如當天那般強勢下去,他還高看他們一眼,這才過去兩天,立場態度就能如此變化,實在無趣。 外頭的榜放的比他們想象中都早,隨著一道從外傳進茶樓內的喊聲,里頭等著的考生們便如一窩蜂似的沖出了茶樓,往榜下擠著看去。 那幾個嘲諷過謝珝的跑得尤其快。 似乎只有謝珝沒有考中頭名,他們那日的出言不遜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釋,他們就有了同家中對著干的底氣。 謝珝他們反倒一點兒都不急,待到大堂之中的人清空了一半,才慢悠悠地往外走。 或許是上天注定要同那幾個人作對,當以謝珝為首的幾人剛走出大門的時候,從嘈雜的榜下就傳來一道聲音來,“我看到頭名了!頭名是謝大公子!” 這人許是自己也中了,便還有興致去看那幾個名列前茅的名字。 聲音雖然不大,但卻清清楚楚,足以讓在場的其他人都聽明白。 即是已經中了頭名,那之前的懷疑跟惡意的揣測便如紙老虎一般弱不禁風,一戳就破,再沒有意外,他們眼前這一位,就是此番盛京的“小三元”了。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聽說,這位謝閣老家的大公子,今年只有十四歲吧? 一片可疑的安靜終于被打破,無人再去關注那幾個已經被打擊得面色慘白的挑釁者,已知自己此番取中了的,皆上前來同謝珝道賀,端的一副熱鬧場面。 謝珝見狀,面上便也掛了溫煦的笑,同他們寒暄起來。 這世上終究是殘酷的,唯有勝者可留名。 謝珝與謝瑯回到謝府,家人自是又一番慶祝不提。 晚膳過后,謝閣老將兒子和長孫都叫到書房,讓管家下去,擺開了一副促膝長談的模樣。 謝珝端端正正地坐在下首,見狀便目光閃了閃,在心中思索起來,不知祖父今晚要說些什么。 誰知謝閣老一開口就給他炸了個大雷: “珝哥兒,林行道前些日子來信了,言及近來廣陵書院許是會有些動蕩,讓你在院試結束之后先不必著急回去,留在盛京中,直到考完鄉試再說?!?/br> 謝珝聞言便皺了眉,沒有著急開口,過了半晌才慢慢對謝閣老說道:“祖父,書院之中出了何事?諸位先生和師兄弟們可還好?” 謝閣老“唔”了一聲,才接著道:“也沒什么大事兒,就是最近皇上聽了某些人的意見,想要征召大儒們入朝為官,你們書院那些個先生們不都是大儒嗎?” 他說到這兒,謝珝也就懂了,心中恍然,林先生他們雖然學識淵博,但確實是對做官沒什么興趣,皇上想要征召他們入朝,那便是打錯了主意了。 只是皇帝畢竟是皇帝,他已經有了這種念頭,林先生他們又當如何? 還沒等他想清楚,在前面坐著的謝臻便閑閑道:“你可別替你師父擔心了,他們又不傻,早就打算好了,要攜家出游了,美其名曰游學,還是同那些先生們輪換著來?!?/br> 謝珝聽到他爹這話,稍微愣了一下便反應過來,原來林先生他們打的是這個主意,同皇帝正面剛,說“對不起你是個好人,但是我要拒絕你?!边@肯定是不合適的,只好迂回一些,你派人來征召我,我不在不就行了嗎? 再加上無論是他自己的祖父,亦或是崔知著的祖父,怕是都不會希望朝堂之中涌進一股新的勢力。 想到這兒,謝珝不由得抬眸望向謝閣老,語中有些遲疑:“林先生他們不慕名利,不愿入朝,可九江那邊……” 他這話里的意思很明顯,九江書院這些年越來越跳,這么好的機會可是不會錯過的。 說不定攛掇皇帝的人也是他們勾搭的。 謝閣老與謝臻聽到他這話,不由自主地對視了一眼,又心照不宣地收回了視線, 謝臻依舊沒開口,謝閣老卻道:“這你不用擔心,哪怕我不動,崔朔那邊也不會由著他們來的?!?/br> 說著又笑了一聲,語氣里盡是淡然,繼而才道:“更況且,皇上近年來愈發沒什么耐性了,誰知道他這次對這件事的興趣能維持多久?” 話雖說的平常,可謝珝就是從里頭嗅出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卻說不上來哪里不尋常。 只得按捺在心里,回頭再思索。 謝閣老說罷,謝臻又開口說起了之前的話題:“林行道或是打算這兩年都在外頭游學了,身邊應當也是帶著去年收的弟子,不帶你的原因嘛,也顯而易見,再過兩年你就要鄉試,與其跟他去游學,倒不如待在盛京?!?/br> 說到這兒,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自個兒子,道:“在天子腳下待著,你也能裨益良多?!?/br> 這一點謝珝倒是很贊同的,對于了解政治時事,沒有地方能比盛京更合適了。 謝閣老也就不再多說,只在最后提了提,讓他回頭多來書房,也好認識些長輩們。 這便是當初祖母跟他提起的那件事了,沒想到如此重要的一件事,他祖父的態度竟是如此淡然,仿佛并沒有什么重要的一樣,只是隨口一提。 但他隨口一提,謝珝卻不能真的隨耳一聽。 畢竟這可就意味著,謝氏的資源,人脈已經向他開放了。 這兩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回到自己院中之后,謝珝便提筆給林先生與蕭翌各寫了一封信,信中提及了最近發生的事,還有自己這次院試的成績,又問候了他們以及其他人,才放下筆。 封上信封的時候,謝珝倏然想到,表哥無心科舉,那竇先生若是出門游學,他定然是要跟著去的,至于崔知著…… 他也是醉心于科舉,那應當不會跟著林先生去游學,說不定再過不了多久…… 他們又能在盛京中見面了。 ================ 綺陌香飄柳如線,時光瞬息如流電。 世間過得最快的東西非時光莫屬。 兩年時間對于沉心在家中讀書備考的謝珝來說過得極快,仿佛時間就在翻翻書頁間就悄悄溜走了,就像瞬息萬變的朝堂之事那般,打了人一個措手不及。 兩年前,盛京學政白慎行因受屬下牽連被貶謫云州,如今卻因立大功備受嘉獎,回京近在眼前。 兩年前,皇帝下旨征召民間大儒入朝為官,廣陵書院眾位先生雖以游學避開,但其他地方卻均有人涌入盛京,而為官卻遠遠沒有他們想象得那樣容易,到如今,這些人中還在朝的,十不存一。 當然除了這些,還有謝閣老與崔閣老十年如一日的角力。 …… 越鶴院的桂樹下,謝珝又垂眸翻過一頁書頁,似是又將一點時光輕描淡寫地掀過。 手邊除了書卷,還有一盞清茶。 耳際除了徐徐的微風,還有風清那個大嗓門從院外就喊出的聲音:“公子!鄉試的榜放了!” 不過謝珝卻敏銳地聽出,這句話中,卻奇異的帶了幾絲忐忑。 狹長的眼眸中無波無瀾,兩年的時光又讓他周身的氣質沉淀了不少。 合上手中的書卷,謝珝站起身來。 作者有話要說: 綺陌香飄柳如線,時光瞬息如流電?!洞洪|怨》程長文 肥腸感謝各位小仙女們的霸王~ 淺醉風陌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503 12:47:00 去吹吹風吧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503 18:05:25 甲乙丙丁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503 19:10:34 淺醉風陌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503 23:26:25 三兒丶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503 23:30:15 28787389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504 16:39:27 小石頭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505 11:26:52 浮生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505 15:26:25 淺醉風陌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506 21:51:29 小石頭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508 14:12:16 ☆、王珩之 五十四、王珩之 待到風清走到跟前,謝珝便將他面上的忐忑看得更清了, 心中不免一陣索然無趣, 突然就不想問具體的名次了。 這一回盛京的鄉試主考官是崔閣老那邊的人, 祖父那邊雖然不好占這個位置, 便計劃著放一個與雙方皆無關系的人來,這樣只要他才學夠了,名次自然不是問題。 千防萬防,可卻沒料到最終還是被崔閣老鉆了空子,塞了自己人過來。 得知這個消息之后,謝閣老氣得三天沒好好吃飯,最后還是謝珝去勸了過來。 “祖父, 孫兒自知您是替我生氣, 不過只要孫兒發揮正常, 有您在一旁盯著,還有上次舞弊的案子在那兒擺著,崔閣老那邊也不能做得太過分,最多壓一壓孫兒的名次罷了?!?/br> 謝閣老沒想到謝珝竟然能想得這般清楚, 看來這兩年在自己身邊待著, 也不是毫無進益。 不由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吟了許久,才問他:“六元及第沒有了你也受得了?” 謝珝聞言便怔了怔,不過謝閣老未等他回答,又悠悠地道:“珝哥兒,你可要知道, 不管是前朝,還是我們大永立朝以來,還從未出過一個六元及第,你道為何崔朔這么一把大年紀了,還要親自下場壓你這么個小輩的名次?” 謝珝沒有開口,或許謝閣老原本也沒指望讓他回答,說罷便自己喟嘆了一聲,才接著道:“因為這個六首狀元的名頭太過好了,若是誰能得了,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必能在士林中有所聲望,畢竟這個名頭,曠古爍今啊……” 要說謝珝從來都沒有想過六元及第這件事,那是不可能的,就像前世小的時候,還用糾結將來是上清華呢,還是上北大一樣,但凡讀書人,總會對這個名頭有所野望。 不過他心里自始至終也有數,在中國長達一千三百多年的科舉歷史上,也只出過兩個六首狀元,明朝的黃觀和清朝的錢棨,錢棨還算不上是連中六元,據傳他在鄉試時連連落榜,考了多次才考上解元。 如此看來,足見想要連中六元是多困難的事情,實力與運氣缺一不可。 畢竟六元也不是街邊的大白菜,不是他是穿越者,有一點金手指,就能簡簡單單做到的事。 謝珝便微垂了視線,同謝閣老道:“入朝為官之后能否身居高位,看的還是自身的能力,至于名次,也不過錦上添花之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