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言語中頗有些不被領情的寂寥之感。 謝珝繼續不為所動,面無表情地把那兩把春宮扇重新塞回了蕭翌懷里,隨即轉身就走。 蕭翌忙接住東西,然后跟在謝珝身后,還不停地問他:“哎阿珝,你這是要去哪兒?” “阿琯院里?!?/br> 口中雖是答了, 可謝珝腳下卻是半分沒減速。 反倒是蕭翌一聽他要去謝琯院里, 就懶得跟上去了, 站住了步子,立在原地遙遙道了聲:“那我就不跟你去了,在你書房等你吧?!?/br> 謝珝聞言,便停下了腳步, 幾息之后才轉身, 對蕭翌點了點頭,面色緩和了些許,又開口道:“之前延齡還在說表哥你怎么沒跟我一塊兒回盛京,正巧你這會兒來了,沈行舟也下了帖子邀我們明天去相國寺一聚,不如同去?” 他話音剛落, 蕭翌便應了下來,雖然還在悄悄的腹謗,為什么不在倚桂坊或者泰康坊聚,怎么選了個相國寺這般無趣的地方。 絲毫沒有懷疑謝珝這話的真假。 見蕭翌這般輕易就信了,謝珝便勾了勾唇角,轉身繼續往謝琯院里走去。 他自然是去給阿琯送沈靜水的帖子的。 沈行舟明日去相國寺這件事倒也沒說錯。 ——只不過他為的可不是他們四個聚一聚。 ================= 謝珝踏入謝琯的屋中時,她正坐在窗邊繡著手中的一件炕屏,圖樣美輪美奐,繡工精致細心,一看便知,這也是給謝閣老準備的壽禮。 謝琯聞聲抬頭,看見是自家哥哥過來了,便將針線仔細地收好放起來,這才沖謝珝笑著道:“哥哥今兒怎么有空過來了,我這兒還亂糟糟的呢?!?/br> 看著四年前還是個孩子模樣的阿琯,變成如今這個動靜皆宜,嫻靜靈秀的阿琯,繞是謝珝也不由得內心思緒萬千。 再過幾年,被家人同自己千嬌萬寵著長大的阿琯,也要嫁為人婦了,不是沈行舟,也會是旁人。 實是讓人想想就不愉快。 聽謝琯同自己說話,謝珝隨即便收起了自己內心的感慨,也同她溫煦地笑了笑,就隨意地坐到她對面的錦凳上,從懷里拿出那份沈靜水的帖子來遞給她。 “自是來給你送帖子來的?!?/br> 謝琯聞言便目露疑惑之色,不過還是聽話地接了過來,打開一看,便高興起來,眉眼彎彎地同謝珝道:“原來是靜水jiejie的帖子,麻煩哥哥還特意走這一趟啦?!?/br> 謝珝擺了擺手,開口又問她:“阿琯,你在朝陽女學時,同景明公主關系如何?” “還行吧,公主性子很好,并不難相處?!敝x琯還在翻來覆去地看著手中的帖子,聞言便順口答了,不過答完之后,就微瞇了眼,用一種頗為奇特的眼神看著謝珝,又拉長了調子道: “不過,哥哥你問這個作甚?” 言語中頗多懷疑。 謝珝:…… 被自家meimei用這種眼神看著,謝珝實在是很冤枉,無語了半晌,他才清了清嗓子,對謝琯道了聲:“表哥方才回盛京了?!?/br> 說完這句,他還怕謝琯沒懂,又補了一句:“景明公主似是從小就喜歡追著表哥跑吧?” “噢~” 聽到這兒,謝琯才算是明白了,雖然不知道自家哥哥怎么突然起了這個心思,還是很配合地點點頭,斬釘截鐵地保證道: “哥哥放心,公主平日里不喜在宮里,喜歡待在女學,這個時候定然也還沒回去,我這就給她下帖子,邀她明日一起去相國寺?!?/br> 謝珝聞言剛想點頭,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便開口道:“沈家姑娘那邊,沒什么關系嗎?” 雖然這話說的不清不楚,不過謝琯還是聽懂了,只見她沖謝珝歪頭笑了笑,搖著手里的帖子,同他道:“一看哥哥你就沒看這張帖子,靜水jiejie在上頭可寫了,若是我有想帶的人,自是可以一塊兒過來的?!?/br> 謝珝這才放下心來,對她頷了頷首,開口說道:“這便好,那明日我同表哥一塊兒陪你過去?!?/br> 神態自然,沒有一絲心虛。 仿佛方才謀劃著蕭翌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蕭翌:在涼涼的邊緣試探成功.jpg ☆、牡丹冠 四十七、牡丹冠 翌日清晨,謝府之中。 謝珝與謝琯, 并蕭翌三人, 在用過早膳之后便收拾停當, 從府里出發了。 因此時正值盛夏, 正午時便十分熱了,清晨出游氣候才正是舒爽,所以帖子上約好的時間便是早晨,以此看來,沈靜水倒是個思慮周全的人。 雖天色還早,但街上的行人卻是絡繹不絕,一派國都之中的繁華景象。 謝琯坐了馬車在后頭, 謝珝與蕭翌卻是悠悠地騎了馬在并排行在前頭。 謝珝今個兒穿了一件淡青的廣袖衫, 身姿挺拔, 容貌佚麗,路人見狀,皆不免要在心中嘆一聲:好一位翩翩佳公子! 蕭翌還是他一貫的穿衣風格,可能是吸取了昨日的經驗教訓, 因而并沒有繼續穿那件玄色袍服, 反而換了一件圓領的藍色團花袍服,外罩同色罩衫,端的也是一副俊美肆意之態。 不過若是有路人聽到他口中的碎碎念,俊美少年公子的形象怕是就要打個折扣下來了。 只見他手中握著韁繩,面上懶懶散散的,口中還一直跟謝珝吐槽道:“沈行舟這些年在陽城到底經歷了什么, 怎的變化這么大?” 謝珝聞言便好笑地轉過頭看他,問他:“你還沒見到他,就知道他變化大了?” 他話音落下,蕭翌的吐槽更是停不下來,緊接著就道:“就看他選的這個讓咱們一聚的地方,便能看出來了,想當年他提議的地方是什么?是泰康坊的千重園,現在選的是什么?一群和尚敲木魚誦經的相國寺!” 說到這兒,最后來了一句總結陳詞,首尾呼應,點明主題:“這變化還不夠大?” 謝珝當然不可能跟蕭翌說這其實是自己的鍋,只不過是讓沈行舟給背了。 便只是笑而不語,一派高深模樣。 蕭翌見謝珝這樣,還以為是自己說對了,“哼”了一聲便又道:“也不知道陽城是個什么地方,能把一個大好的勛貴公子給造成這樣,回頭等我有空了,定要過去見識見識?!?/br> 謝珝聽到他這句話倒是笑了笑,偏過頭同他出言道:“也不用等到有空,我聽師父說,他準備等到我們鄉試結束之后,便帶著我們去各地游學,增長見識與閱歷,說不定也會去陽城?!?/br> “當真?” 蕭翌聞言便高興起來,又追問了一句。 “自是當真?!?/br> ======================== 就在二人這般閑聊了半晌之后,這一行人總算是到達了相國寺的寺門口。 那門口立著的二男一女,不是顧延齡,還有沈行舟與沈靜水兄妹還是誰? 蕭翌動作利落地從馬背上躍下,將手中的馬鞭隨意地扔給了自己身后的小廝,便朝那幾人走了過去。 謝珝反倒在下了馬之后,轉過身走到馬車旁邊,掀開車簾,扶著謝琯從上面下來,待到她穩穩地立在地面上,才松了手,同她一塊兒往寺門處走去。 等他們走到的時候,便見著蕭翌已同沈行舟與顧延齡二人熟稔地說起話來,仿佛這四年間的生疏已在談話間消弭殆盡了,謝珝見狀也不免有些想笑,倒是不知這幾個人誰更自來熟一點兒了。 不過等到他聽見蕭翌又在跟這二人推薦他的“畫著好東西的扇子”時,臉色又不由自主地黑了下來。 謝琯走過來之后,沈靜水便主動迎了上來,兩個姑娘便手挽手地站在了一處,言笑晏晏地不知在說些什么悄悄話兒。 沈行舟雖還在與蕭翌說著話,眼神卻不由得已經飄到了一旁的謝琯身上。 她今個兒穿了件兒水綠色的流仙裙,外罩輕紗,更顯身姿曼妙,亭亭玉立,只靜靜地站在那兒,便好似一幅寫意的水墨畫兒。 沈行舟的不專心旁人還沒有發覺,但一直注意著他的謝珝卻很快察覺,索性不著痕跡地挪動了一下步子,好巧不巧地擋住了沈行舟投向謝琯那邊的目光。 沈行舟:…… 監督嚴格的好友佇立在這兒,沈行舟也只得收回了視線。 蕭翌與顧延齡對這邊二人的一番無聲的動作毫無知覺,還在一個勁兒地敘舊。 這個說:“翌哥兒,我們這么久沒見,為什么你個子也長這么高了?” 那個聞言便毫無誠意地道:“長個子這種事也不能急,畢竟你還小,對吧?” 沒錯,顧延齡現在是他們四人之中最矮的,比其他人矮了有半個頭那么多。 也難怪他怨念了。 等到這一番寒暄結束,蕭翌便同他們道:“既然咱們人都到齊了,那就進去吧,都傻站在門口干嘛呢?” 他話音落下,沈行舟面色不動,仿若未聞,顧延齡眼神有些飄忽地看向遠方,也不說話。 這讓蕭翌不由得心生疑惑,遂將視線投在了謝珝身上。 謝珝見狀,便沖他和煦地笑了聲,隨即開口道:“表哥先不用著急,還有一位沒來呢?!?/br> 后面不管蕭翌再怎么問這個沒來的人是誰,他都不肯再開口,不免讓蕭翌對這位的身份起了極大的好奇心,便也不再問,同他們一塊兒等著。 好在這位并沒有讓他們等太久,片刻之后,便到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輛做工精致,用料考究的馬車,其次則是圍繞在馬車邊上的數位侍衛,各個面無表情,動作整齊劃一,看這派頭,并不難想象馬車中坐著的那位的地位。 ——定是不低。 蕭翌在看見這個架勢之時,便心生一種不祥的預感,長眉也不由得皺了起來。 事實也果然沒讓他失望,馬車停下來之后,掀開車簾,一張芙蓉面便從里頭探了出來,隨即,一個身穿粉白棕裙,上繡百蝶穿花的明麗女子便從上面走下來,她一頭烏黑的長發并未全部挽髻,只梳起了一部分,余下部分直接披散在肩上,發頂帶著個黃金制成的牡丹花冠,色澤純粹,小巧精致。 只見這女子一雙明眸靈動,熠熠生輝,看到他們一行人之后便走了過來,舉止有度,落落大方。 正是崔后所出的獨女,也是大永現今唯一的公主——景明公主楊茉。 不過便是如此明滟動人的一位姑娘朝這邊走來,蕭翌的臉色卻始終不太好看,甚至有越來越沉的跡象,很明顯是想到了當年被這位追著跑的那些不甚愉快的經歷。 謝珝見狀,便收回視線,輕笑不語。 但很快,蕭翌就將怨念的目光投向了謝珝,聰明如他很快便反應過來,這肯定是自家表弟搞的鬼,就是為了報那兩把春宮扇的仇,要不然為什么他們幾人相聚,里頭還會摻著個楊茉? 景明公主走過來站定之后,眾人便一齊同她見禮。 楊茉見狀便彎了彎唇角,對他們露出個淺笑來,接著開口道:“不必多禮,說起來我同你們也認識了這般久,偏生你們還同我這般生疏,以后我們私下相處,就不用這么客氣了?!?/br> 她沒用“本宮”這個自稱,確是想與他們幾人好生相處的。 不過這類話,謝珝與蕭翌幾人在宮中伴讀時,聽太子不知道說過多少次,自然不會當真,便只是笑了笑,然后道一句“禮不可廢”。 楊茉也是有些無奈,但也知他們一貫如此,便不再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