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認識伏玉這些日子,他好像總是溫溫吞吞的似乎什么都可以承受,連被陳原那般羞辱,都沒聽他一句抱怨,卻沒想到他此刻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讓蒼臨忍不住有些詫異。他皺著眉頭看著伏玉說著說著又給自己倒了杯酒,問道:“你喝醉了?” 伏玉的臉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歪著頭看著蒼臨,不知道是因為烤著火還是因為喝了太多酒,他的面色微微發紅,一雙眼睛里好像閃著水光,輕輕地眨了眨,點了點頭,而后又搖了搖頭。他伸手扯了扯蒼臨的衣袖:“你還要聽故事嗎?” 蒼臨問道:“你還會講什么故事?” 伏玉用手撐著臉似乎是在考慮這個問題,半晌之后他突然開口:“呀!” 蒼臨被嚇了一跳:“怎么了?” 伏玉伸手指了指炭盆:“紅薯,紅薯!” 蒼臨這才想起來自己心心念念的烤紅薯,急忙將兩個紅薯從炭火里翻了出來,發現因為時間太久,表面一層已經被烤焦,輕輕一碰就掉下來黑色的渣滓。 伏玉撇了撇嘴,滿臉的惋惜:“算啦,不吃了,今天我們大碗喝酒,大塊吃rou,不吃什么烤紅薯了!” 他撇著嘴的樣子帶著一點孩子氣,惹的蒼臨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在心底確認這人確確實實是喝醉了。他拿過自己的酒盞又嘗了一口,仍然還是覺得又嗆又苦,難以下咽,也不知道伏玉是怎么喝得下去那么多酒的。 他將紅薯稍微放涼了些,小心翼翼地剝去外表的焦炭,發現里面的黃色內瓤還是像上次那樣香甜可口,分了半個給伏玉:“你不是要講故事嗎,邊吃紅薯邊講吧?!?/br> 伏玉接過紅薯輕輕地嗅了嗅,然后才咬了一口,開始給蒼臨講起故事來。 伏玉這次講的是一位古代游俠的故事,他帶著一壇酒,一把劍浪跡天涯,肆意灑脫,逍遙自在。伏玉大概是真的喝醉了酒,故事也講的斷斷續續,亂七八糟,這位游俠一會到了西北游船,一會到了江南爬雪山,但蒼臨也不在意,一邊吃紅薯,一邊聽的認真。 盡管伏玉不算清醒,但蒼臨還是聽出了他語氣里的艷羨,他知道伏玉未必是真的要行走江湖,行俠仗義。他只是想逃脫這個牢籠,只是想無拘無束地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一個故事講完,蒼臨已經吃光了兩個紅薯,他的酒盞里也換成了溫水,捏在手心里暖著手。 伏玉一個故事講完,就把下頜壓在手臂上怔怔地盯著炭盆發呆,蒼臨喝了水回頭就看見他這副樣子,猶豫了一下問道:“你還想離開這里嗎?” 伏玉慢慢地偏過頭看了蒼臨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然后輕輕地點了點頭:“想了,為什么不想,難道我要一直待在這里直到老死嗎?” 蒼臨挑眉:“那你不怕陳原了?如果你再被他發現,他一定會殺了你?!?/br> “怕呀?!狈裥?,“我就算老老實實地待在這里,早晚他也會殺了我。我一定會離開這里的,只是下一次離開,一定是我確信不會再被任何人發現?!?/br> 第二十三章 伏玉從未喝過酒,也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酒量,即使已現醉意,說話間仍舊把剩下的半壺酒都喝了個干凈,酒精逐漸侵蝕他的意識,沒過多久,就撐著自己的下頜睡了過去。 炭盆里的炭燒沒了大半,蒼臨出去拿炭的功夫發現伏玉直接躺在地面上睡的香甜。蒼臨加好炭,在伏玉身邊蹲了下來,伸出微涼的手指點了點伏玉的臉:“喂,醒醒?!?/br> 伏玉迷迷糊糊地揮開蒼臨的手,跟著弓起了身體,將整張臉都埋了起來,生怕被打擾一般繼續睡了起來。 蒼臨的眉頭皺了起來,雖然燒著炭盆室內并不冷,但現在這個天氣直接在地上睡一宿,明日起來肯定難受的很。蒼臨無奈地嘆了口氣,最終還是認命一般,半跪在地上,把伏玉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想就著這個姿勢將人扶起。 但是他錯估了自己跟伏玉的身形差距,非但沒能將伏玉扶起,整個人還被拉倒在地,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地用手臂撐了一下地,整個人都得直接砸在伏玉身上。 蒼臨有些懊惱地在地上坐了一會,伸手推了推伏玉的肩膀,發現對方依舊毫無反應,兀自睡得香甜。蒼臨瞪著他看了一會,終于還是再伸出手去拉伏玉的手臂,硬撐著將他整個人扶了起來,半拖半拽硬是把伏玉扯到床上,順手蓋上了被子。床上終歸是比冰冷的地面舒適的多的,伏玉翻了個身,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蒼臨撐著床榻喘了半天氣,才終于緩了過來,他扭過頭看了伏玉一會,發現自己也生起了睡意,他抬眼朝四周看了看,發現這殿內只有這床榻能夠睡人,便將外袍脫掉挨著伏玉躺了下來,不一會也進入了夢鄉。 兩個少年這一覺都睡得格外安穩,尤其是伏玉,大概因為喝了酒的緣故,他睡的格外沉,大殿門被從外面推開,身邊的蒼臨猛的驚醒他都沒有絲毫的察覺,還沉浸在自己的睡夢之中。 蒼臨揉了揉眼,看清了站在床邊的荀成,眼底又浮現出警惕,一雙眼睛瞪圓:“你干什么?” 荀成看見他的樣子唇邊露出一點笑:“陛下該去早朝了?!?/br> 蒼臨看了他一會,才回頭推了推伏玉。伏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半夢半醒地問道:“怎么了?” 蒼臨知道荀成就在旁邊盯著他們兩個,只好湊到伏玉耳邊道:“該早朝了?!?/br> “哦?!狈窈鷣y地應了一聲,眼皮眼看又要合上,蒼臨一急,直接伸手扒住了伏玉的眼皮,又湊到他耳邊說道,“再不起,一會陳原會親自來叫你?!?/br> 事實證明,不管在什么時候,陳原對伏玉都是充滿威懾力的,伏玉幾乎是立刻就坐直了身體,先是看了蒼臨一眼,又轉頭朝外面看去,發現陳原不在殿內才松了一口氣,晃了晃腦袋,打了個呵欠:“知道了,這就起了?!?/br> 荀成微挑眉:“御輦侯在殿外,陛下你只有一刻鐘?!?/br> 一刻鐘對于伏玉來說還算夠用,他胡亂地洗了把臉,在蒼臨的幫助下換了朝服,束起了頭發,才匆匆忙忙地盛了御輦朝著武英殿去了。 晨風吹在臉上讓伏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這個時候才感覺到昨晚喝掉的那些酒的威力,結果昨夜他睡得很香,但此刻仍然覺得頭昏昏沉沉的隱隱作痛,因為急著出門,他也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水,現在更覺得口干舌燥,難受至極。 伏玉抬手搓了搓臉,只能暗自祈禱今日早朝順順利利地進行,好讓他早點回長樂宮休息。 武英殿內群臣的確已經久侯,只不過他們等的未必就是伏玉,他們等的,可能是歸來的陳原對前些時日的一場清算,而伏玉,是他清算之時必須在場的一件擺設。 陳原正坐在大殿正前方專門為他準備的座椅上,滿朝文武都一身縞素為陳太后服喪,卻只有他穿著一件青色襕袍,伏玉走進大殿時,他正專注地把玩著他手里那串看不出材質的珠串,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伏玉在龍椅上坐穩,輕咳了一聲,卻不知道要說點什么,只能坐直了身體看向陳原,陳原沒有察覺一般撥弄著珠串,珠子碰到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在空曠而安靜地大殿中顯得格外的清晰。 良久,他終于將珠串收了起來,抬眼朝著龍椅上看去,眉頭微微挑起:“陛下到了為什么還不開始早朝?” 伏玉又咳了一聲,回道:“朕也是剛到。那就開始早朝吧,眾卿都有何事要奏?” 大殿內又重新陷入了沉默,伏玉坐在龍椅上,目光從每一個人臉上掠過,這才發現百官之中少了很多眼熟的面孔,又多了很多生面孔,只怕更沒有人敢在這種時候挑起話題。 陳原也好奇一般打量了一圈,而后勾了一下唇:“大家都沒有事奏?也好,那就我來吧?!闭f著,他從椅上起身,朝著伏玉拱了拱手,“叛臣賀鴻儀欺君罔上,起兵謀反,攻占都城后欺凌百官,誅殺太后,當誅九族?!?/br> 賀鴻儀已經退回了西北,就算陳原真想誅他的九族,大概一時也不可能實現。不過伏玉不會在這種事上違逆他,點了點頭:“此事就交由舅父全權處理?!?/br> 陳原笑了一下:“那臣就多謝陛下信任了?!?/br> 伏玉搖頭:“是朕無能,勞舅父憂心了?!?/br> “為人臣子,替君分憂理所應當?!标愒f完,目光從大殿之中掠過,臣還有一件事,希望陛下準奏?!?/br> “舅父但說無妨?!?/br> 陳原微微抬起頭,直視伏玉的眼睛,開口道:“先太后陳氏賢良淑德,恭順仁愛,又與先帝鶼鰈情深,臣請為太后上謚號章德,葬入先帝陵寢?!?/br> 伏玉一怔,先帝皇陵地宮已封,如果陳原執意要將二人合葬,那只能開鑿墓道。伏玉對他那位父皇倒是沒有什么敬重或是孝順,倒也不在意會不會驚擾先帝,只是他不在意,卻有別人在意。 正想著,一個胡子花白的老臣突然站了出來,直直跪在大殿正中,提聲道:“自古以來合葬講究的都是卑不動尊,先帝已然安眠,又何必去驚擾。依制就在先帝陵側另辟新陵,作為先太后的陵寢,太后泉下有知,也會理解陛下一片仁孝之心?!?/br> 陳原面上的笑意慢慢地淡去,他側過頭朝那老臣看了一眼,淡淡地問道:“李大人覺得先太后會贊成你的想法?” 那老臣對上陳原的目光,心底隱隱升起一股寒意,但還是回道:“是。我知道陳大人與先太后兄妹情深,但一切還是應該依制而行,不可妄動?!?/br> “依制而行?”陳原勾起唇角,眼帶嘲諷之意,“我以為我陳原早就不用循那舊制,”說著,他突然轉身,順手拔下身后侍衛所佩長劍,寒光從眾人眼前閃過,直接逼向那老臣,陳原輕笑,“既然李大人如此確信先太后會贊成你的想法,不如親自到底下問問?!?/br> 驚懼之間伏玉從龍椅上站起,下意識地提聲阻止:“舅父且慢!” 話落,他從龍椅上跌跌撞撞地沖了下來,直接沖到陳原與那老臣之間:“舅父息怒,母后喪期,這大殿之上,還是不要見血的好!” 陳原微微瞇起眼睛,眼底升起一絲難以置信,手上微微用力,劍尖直指伏玉胸前:“陛下,你是在攔我?” 第二十四章 剛剛發生的一切根本是伏玉的本能反應, 他哪有什么膽量阻攔陳原。平日里陳原不管殺多少人, 只要不是親眼所見他都可以當做不知道。只是卻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他在這朝堂之上當著自己的面拔劍殺死一個老臣。 對上陳原的眼睛, 伏玉才后知后覺地感到害怕,微微垂下眼簾剛好看見抵在胸前的劍尖,他吞了一下口水, 結結巴巴地開口:“朕,朕只是想勸舅父看在母后喪期的份上,切勿, 切勿開殺戒?!?/br> 陳原手腕微微用力, 那劍尖又向前送了幾分,隨時都有可能劃破伏玉的衣袍, 刺入他的心臟。陳原的目光從那劍尖之上緩緩偏移,落到伏玉臉上, 語氣里含著一丁點的笑意,卻讓聞者忍不住發抖:“陛下不妨來猜猜, 這劍尖劃破龍袍需要多久?” “陳原!”剛剛那老臣從驚恐過后終于回過神來,他瞪著陳原手里的長劍,“你如此欺君罔上, 難不成是要謀反嗎!” 陳原偏過頭朝他看了一眼, 視線掃過大殿之上表情各異的朝臣,輕笑:“我以為有些事大家已經心知肚明,不必再多言?!?/br> 陳原此言一出,讓殿內原本鼓足勇氣想要指責陳原的朝臣又開始猶豫起來。其實陳原的話說的沒錯,有些事情早已是眾所周知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陳原離那個皇位早就是一步之遙。 從新帝登基開始,這大殿之上就多了那些佩劍的侍衛,美其名曰是為了保護新帝的安危,可是現在,陳原在眾目睽睽之下對新帝拔劍相向,那些侍衛難道不是視若無睹? 南夏皇室早就徒有其表,在這種時候站出來斥責陳原只是自尋死路而已。 陳原勾起唇角,將每一個人細小的表情都看在眼底,手腕一轉,將手里的長劍收了回來,就著提劍的手拍了拍伏玉的臉:“陛下大概也累了,今日早朝不如就到這兒,大家都散了吧?!毖援?,他回手將長劍插回劍鞘,一甩衣袍,頭也不回地離開大殿。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跟著齊齊地跪倒在地,朝著伏玉謝恩。伏玉呆滯地看著他們,而后慢慢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明明隔著厚實的衣料,他卻好像已經被那長劍刺進胸口一樣,只覺得一陣氣短。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朝著跪在他面前的朝臣揮了揮手,然后一個人慢慢地朝著殿外走去。 即使過了年,天氣也沒有轉暖的跡象,也可能是因為整個皇城的蕭索讓伏玉更覺得寒冷。御輦大概也跟著陳原一起離開了,雖然即使守在殿外伏玉也并不想乘坐。他一個人穿過高高低低的寢殿,長長短短的宮墻,沿著青石板鋪就的小路漫無目的地朝前走著。 他在這座皇城里出生,也注定了被束縛在這里,盡管他從來不覺得。畢竟之前的很多年里,他都是一個沒有任何存在感的皇子,沒有人在意他,因此也沒有人會去限制他。他與忠叔在那個破舊的冷宮里生活,吃飽穿暖都是奢望,但他卻覺得未來充滿了希冀。 不像現在,長路漫漫,卻讓他不知所措。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伏玉眼前,他下意識地頓住腳步,才看清蒼臨的臉和他總是皺著的眉頭,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問道:“你怎么出來了,你不是在照顧忠叔嗎?”說完他心底一抽,“是不是忠叔出了什么事兒?!” 蒼臨搖了搖頭,先是細細地看過他的臉色,才回道:“早晨早就散了,御輦都回去了卻遲遲不見你回來,忠叔不放心,叫我出來看看?!?/br> 聽見程忠沒事伏玉才放下心來,緩緩地舒了口氣:“沒事就好?!彼南吕锟戳丝床虐l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居然偏離了回長樂宮的路,走到了冷宮這邊,沒想到蒼臨居然也找得到。 “忠叔說你可能會來這里?!鄙n臨跟著他朝著四周看了看,“你跟忠叔以前就是住在這里的嗎?” 伏玉點了點頭,朝著不遠處一個寢殿指了指:“就是那里,我跟忠叔在里面住了十多年?!?/br> 蒼臨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對比皇城里其他的地方,這里確實顯得格外的老舊,但是伏玉看向那里的時候嘴角卻是上揚的,帶著蒼臨無法理解的懷念。這讓蒼臨難得升起了一絲好奇,考慮了一下直接朝著那扇破舊的殿門走去。 伏玉沒有阻攔,跟著蒼臨一起進了殿門。 一切都還是老樣子,掉了漆的殿門,少了瓦片的房頂,并沒有因為這里原來的主人成為新帝就雞犬升天得到修繕。殿內還殘存著伏玉他們之前生存的痕跡,因為總是沒有足夠的炭而沒用過幾次的炭盆,帶著缺口的碗碟,還有被修修補補過很多次的衣袍。 蒼臨走到殿門口就停住了腳步,他好像能透過那些東西看見那一老一少在這里度過的十多年,清苦卻快樂。他沒有再向里走,生怕自己的腳步驚擾了那些回憶。 伏玉站在蒼臨身邊也沒有動,他的眉眼是彎著的,面上帶著一點笑意,眼底卻帶著一絲哀傷。他就這么安靜地站了許久,忍不住垂下眼簾。再抬眼時,眼底所有的情緒都消失地無影無蹤,他伸手拍了拍蒼臨的肩膀:“回去吧,忠叔該等急了?!?/br> 蒼臨用一種打量的目光看了他一會,而后點了點頭:“好?!?/br> 回去的路上伏玉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他沒有提大殿上發生的事情,蒼臨也沒有問到底發生了什么,兩個人像商量好一樣默契,隨口聊了一些有的沒的,等走到長樂宮門口的時候,伏玉唇畔又恢復了笑容。 蒼臨看著他一路從情緒低落又變得一切如常,眉頭微微挑起,順手推開了門,將伏玉讓了進去。 伏玉邊往里走邊回頭朝他說笑:“沒想到一宿的功夫你居然學會照顧人了?!?/br> 蒼臨跟著進到殿內回身去關門,聽見他的話剛想出言反駁卻發現伏玉突然禁了聲一般,猛地轉過頭才發現,大殿正中的椅上正坐著一個男人,他唇畔掛著若有似無地笑意,淡淡地開口:“陛下,我可是等了你好一會?!?/br> 伏玉臉上的笑意早已散地無影蹤,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舔了舔自己的下唇,解釋道:“舅父,我……朕剛剛隨便在宮里轉了轉,所以回來的晚了些?!?/br> 陳原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晚了些沒關系,畢竟陛下還記得回來的路,我就已經很欣慰了?!?/br> 伏玉知道陳原是來發難的,畢竟自己今日當著滿朝文武的面違逆他,這對陳原來說絕對是一件沒有辦法忍受的事情。 他是一個傀儡,是陳原一手扶上皇位的傀儡。他應該貪生怕死膽小怯懦,對陳原的話言聽計從,如果超過了這些,那陳原怕是再也容不下他。 可是伏玉也沒有辦法。他不是什么愛民如子,仁善有主見的皇帝,他更沒有抵抗陳原的本事和勇氣,只是他畢竟生而為人,沒有辦法看著一個人在自己面前被殺而無動于衷。他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勇氣站出來,卻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承受的了這之后的后果。 伏玉微微垂下頭看著自己的鞋面,在這種時候無論如何他都不敢直視陳原的眼睛。 陳原慢慢地站起身走到伏玉面前,兩個手指捏住伏玉的下頜強迫他抬起頭看著自己,輕笑道:“陛下早朝時候的表現真的是讓我吃驚啊,我從來沒有想到陛下居然如此的體恤朝臣,還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陛下跟朝里的那些老不死的早已勾結在一起,妄圖,做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