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此想法和劉巖時的想法不謀而合,他走到大殿中央,高舉手中的笏板道:“啟稟皇上,微臣附議,長此以往下去,中州老百姓心寒,民眾如水 ,能載舟亦能覆舟,工部侍郎此舉確實欠妥當?!?/br> 雖說他討厭張彥瑾,可是秉公辦事乃是他的原則。從張彥瑾以往的事情上來看,他并不絕對張彥瑾是一個以權謀私的人。 畢竟前一段時間,張彥瑾才平息了丹陽村民眾生亂這件事,故而他才用了欠妥當這件事。 “啟稟皇上,張彥瑾讓老百姓頂著烈日開鑿巖石,實乃酷刑,此乃擅自濫用手中權利,與強豪劣紳無異,還浪費了大量的時間,是在其職不謀其政,若是長此以往下去,朝廷的威信勢必會被破壞無疑,中州也會生亂!” 中書侍郎高士杰站出來道:“微臣認為,張彥瑾此舉實在是不配為官!” 高士杰見張彥瑾辯駁時只有干巴巴的幾句話,和他以往意氣風發,和別人針鋒相對的樣子大為不同,再加上他們此次對中州的事情調查的是無比的清楚,他便更加肯定了張彥瑾根本無力反抗他們的指責。 這種痛打落水狗的事情他向來愛做,因為這樣不僅可以在皇上面前表現自己,還能提高自己在朝廷官員當中的威信,故而他直接站出來把想要讓皇上罷免張彥瑾的目的說了出來。 高士杰這么一帶頭,朝廷上反對張彥瑾的聲音當即大了起來。 皇上也有些奇怪,中州的情況他并不是沒有關注,據李君恒給他匯報,宇文上愷和黃修均都說平頂山根本挖不出來什么東西,更重要的是,張彥瑾讓當地的老百姓挖了四十多米都沒有挖出來什么東西,可這樣張彥瑾還是沒有放棄,剛剛他問張彥瑾,張彥瑾還是堅持說是只不過是現在還沒有挖出東西來。 他詢問的目光在張彥瑾的臉上掃了一圈,想要看出來些什么,卻只看見張彥瑾一臉平靜地站在大殿中央,聽著那些臣子對他的指責。 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皇上手指微微抬了抬道:“張彥瑾,為何挖了四十多米沒有挖出來任何礦產,你還要繼續挖?” 說到底,皇上心里還是偏向于張彥瑾的,因為不管是最初的馬鐙馬鞍,亦或者是馬蹄鐵,到后來的張彥瑾在朝堂之上幫他破掉罪己詔這種無稽之談的局面,還是駕著中州巨艦遠下南洋,開辟航路,滿倉而歸,這些都讓他對張彥瑾的信任不斷加深。 “回稟皇上,因為微臣認為,山底下有礦產,所以才讓人不斷往下挖的?!睆垙╄砂桶偷厝鐚崊R報道。他倒是想要說些其他理由,但他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么理由了。 “你以為?”黃右澤毫不客氣地打壓張彥瑾道:“那是不是工部侍郎張大人一句話,中州的老百姓就要無緣無故地在烈日炎炎下受著酷刑嗎?” 第96章 黃右澤他高舉手中笏板, 對皇上道:“啟稟皇上, 微臣在中州調查之后發現, 當初若不是宇文上愷和黃修均兩位大人勸說,更多的老百姓還要在烈日下受苦, 中州的老百姓都說是那些人得罪了張大人, 才被張大人拉去做苦役,烈日當頭,還要去開鑿堅硬的巖石, 于情而言,實在是讓人于心不忍, 于理而言,有違法典, 微臣認為, 張彥瑾如此行為,根本就不配為官!” 沒有等皇上說話,中書侍郎高士杰再次站出來道:“啟稟皇上,張彥瑾的行為于情于理都不合適,中州重建工作事關重大, 維系著中州上百萬的老百姓, 故而微臣認為, 還是換一穩妥善心之人來當中州工部侍郎吧,如此一來,中州重建工作才可進行順利?!?/br> 張彥瑾看了一直默默站著的瑞國公周勤,發現周勤竟然一直沒有說話。這只老狐貍, 是真的沉得住氣還是覺得自己就是一只小蝦米根本不足以讓他下場呢?還是說,周勤這只老狐貍有其他打算? 陳德讓和李廉,還有他的伯父也沒有發言,張彥瑾知道,這三人都在這里靜觀其變,想要看看事情到底能惡化到什么地步。 皇上的目光掃了張仲謙一眼,他知道張仲謙一向為人謹慎,忠心于朝廷,此時事情涉及到張彥瑾,恐怕張仲謙不發言也是為了避嫌。 他又看了一眼陳德讓和李廉,發現這兩人居然和張仲謙一樣,一直微微低著頭,似乎沒有發言的打算。 此時朝堂之上想要讓他罷免張彥瑾的聲音越來越多,他心中越發煩躁,見陳德讓和李廉,還有張仲謙這幾個肱骨老臣一直沒有說話,不由得惱火起來。 當初保舉張彥瑾當中州工部侍郎,一個個都說張彥瑾合適,現在出事了,倒是一個個都不吭氣了。 想到這里,他的目光忽然掃過瑞國公周勤,他忽然想起來當初還是周勤提出來讓張彥瑾當中州工部侍郎的。 現在出事了,倒是不說話了,想要讓他一個人下決定?他豈能讓他們如愿? 他的手輕輕在龍椅上拍了拍,把下面臣子們讓他罷免張彥瑾的聲音如同撫弄蛛絲一般十分隨意地拂掉,然后道:“朕記得當初還是瑞國公力薦張彥瑾擔任中州工部侍郎的,瑞國公你怎么看?” 張仲謙、陳德讓、李廉三人就等著皇上這句話呢,難得有這么好的機會,他們三人怎么能不引火燒源呢? 周勤是高士杰這一群人的主心骨,當初周勤力薦張彥瑾當上中州工部侍郎,恐怕用的也是捧殺一招,想要徹底把張彥瑾打壓到谷底。 為官之人都知道,越往高處走,越是如履薄冰,猶如在刀尖上走路,不可有一點錯誤,因為眾人對高位之人的期待都很大,甚至不容許高位之人有一丁點的錯誤,所以高位之人一旦跌下來,那責備便是加倍的。 當初的褒獎有多大,跌下來之后的責備反噬就會成倍地往上翻。 可是他沒有預料到其中的變數,那就是張彥瑾剛剛去中州不多久,就在中州的南陽和信陽兩地搞起了茶葉。 信陽毛尖一出,他們周家的官茶生意徹底被擠壓到了邊緣地帶,一個月能賣出去百十斤都算是不錯的,再者,價格上面也下跌的厲害。 這對于他們周家來說,無疑是嘴巴中的一塊大肥rou被人硬生生給挖走了,其痛苦堪比扒皮抽筋,這怎么能不讓周家惱火?故而他們才會沉不住氣,在平頂山上大做文章吧。 從今□□堂之上,眾人都大呼讓皇上罷免張彥瑾的呼聲來看便可見一斑。 周勤早就料到自己會被點名,他不疾不徐站出來道:“啟稟皇上,是微臣當初考慮欠妥當,從此次事情上看,張彥瑾年紀輕輕,還不足以擔此重任,微臣認為,還是找一個辦事穩妥周全之人比較妥當?!?/br> 周勤這一招不可謂是不狠,他雖然承認他舉薦不當,可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張彥瑾身上,根本不會太在意他是不是有舉薦之過,而是會覺得連當初力薦張彥瑾的人都說張彥瑾不好了,皇上你還不罷免張彥瑾?! 果然不出周勤所料,在高士杰站出來表示讓皇上罷免張彥瑾之后,一大批官員都出來說臣附議。 李廉等的就是這一刻,他站出來道:“啟稟皇上,微臣有一個疑惑想要請教瑞國公和中書侍郎高大人?!?/br> 周勤見李廉突然站出,也是微微一愣,分明剛剛局面已定,這個李廉怎么會突然站出? 皇上被官員們要罷免張彥瑾的話弄得是不勝其煩,偏偏張彥瑾來來去去還就是那一句話,一點都沒有以前在朝堂之上口若懸河的模樣,他敏銳地感覺到了其中必定有古怪之處,可在朝堂之上也沒有辦法詳細詢問。 自然的,他也能感覺到這其中是李廉和陳德讓,還有張仲謙、諸持恭、張彥瑾等人在和周勤、高士杰,還有黃右澤等人在博弈,可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是大魏朝發展方向的主宰者,對于這些朝堂之上的斗爭,他就算是看出來了也不會點破,更不會把自己身處于其中。 所謂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明里暗里的斗爭,若戰場上是軍隊之間的戰斗,那么朝廷里就是沒有硝煙的博弈。 他作為皇帝,只需要隔岸觀火,把握住兩方或者多方的平衡,然后在其中選出對自己,對大魏朝廷有利的便好,譬如說,此次選了張彥瑾作為中州工部侍郎,乃是因為張彥瑾能把中州重建的比其他人好。 此番見李廉站出來說話,他自然是要同意。 皇上微微頷首道:“但說無妨?!?/br> “請問瑞國公和高大人為何說張彥瑾不能堪當此任?”李廉當即發問。 高士杰眉頭一挑,不假思索道:“自然是他濫用手中職權,壓榨百姓做一些無用之事,不能合理地重建中州,把重建中州當作兒戲!” 周勤隨即道:“隨心所欲行事,亂了中州人心,若是不及時止損,恐怕中州會生亂,難道丹陽村和信陽,還有南陽生亂不是發生在中州地界上的事情嗎?” 此番既然李廉如此說,周勤雖心有疑惑,卻依舊堅定自己的結論,畢竟話趕話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擅自改變,會影響他的威望。再者,此事經過調查,他已經確信張彥瑾不可能挖出任何礦產來無疑。 “何以隨心所欲?何以濫用職權?” 李廉連聲發問后,高舉手中笏板道:“啟稟皇上,微臣以為無調查不能下此定論,而朝堂之上,張彥瑾只說了兩句話,其余全是其他人通過臆想下了定論,微臣以為,還是要聽聽張彥瑾如何說?!?/br> 李廉的聲音洪亮,說話清晰,無絲毫拖泥帶水,直指問題所在,張彥瑾聽著心中不由得好生佩服,不愧是一代諫議名臣,著實風采清絕。 張彥瑾細細一琢磨李廉的話,便對李廉和陳德讓,還有他伯父張仲謙心生佩服!什么是老臣謀國,什么是運籌帷幄,這才是! 他先前以為今天在朝堂之上最多只能把黃右澤給收拾一頓,誰知道經過李廉這么一說,雖說不能對周勤和高士杰這些人造成什么大的傷害,可從他們任用人方面卻能實打實地折掉他們的一些羽翼! 李廉、陳德讓,還有他伯父張仲謙和諸持恭這些人一開始一直不說話,恐怕也是為了再次麻痹高士杰和周勤這些人。 從周勤和高士杰說話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步入圈套,而李廉此時發問,便是收網,無論如何,依照他伯父張仲謙,還有李廉和陳德讓這些人的能力,今天絕對不會讓高士杰和周勤好過。 張彥瑾猜測,李廉剛剛說的“臆測”官員的罪名,再加上周勤出爾反爾,先前力薦他,現在又“臆測”他的能力,就足以說明周勤用人能力不行,李廉和陳德讓,還有他伯父今天恐怕就要借著這個發難,斷掉周勤和高士杰任用人這條路。 就算是不能徹底斬斷,可在以后重大的人事調任上面,起碼可以徹底打壓住周勤不是? 畢竟好不容易逮住獵物一次,怎么著也得叼一口rou下來吧? 有這些人的在幫著他布局,他的表現也不能差了不是? “好,張彥瑾,你說說看,你有沒有濫用職權?”皇上順手就把問題扔給了張彥瑾。 張彥瑾舉起手中的笏板道:“啟稟皇上,微臣以為微臣并無濫用職權,組織老百姓挖平頂山是事實,沒有挖到礦產也是事實,可讓老百姓頂著烈日開鑿巖石著實是無稽之談?!?/br> “哦,這如何說?”皇上見張彥瑾終于不是來來回回就那么一句話了,也來了興趣。 第97章 “中州夏季炎熱, 正是因為此, 微臣并沒有讓前來平頂山挖礦的百姓們晌午上工, 我們統一采取的都是早起天微微有亮光便上工,晌午烈日當頭則休息, 午后太陽漸落再上工, 不論是平頂山還是其他地方都是如此?!睆垙╄忉尩?。 黃右澤不滿道:“那你如何解釋明明挖不到礦石,你還要強迫老百姓們深入地下開鑿巖石?中州百姓本就凄苦,你還為一己之私壓榨百姓, 張彥瑾,你身為朝廷命官, 你良心何在?” 張彥瑾心里一陣火大,這黃右澤是一頂高帽子接著一頂高帽子往他頭上砸啊,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 他頂煩的就是這種總是用這種冠冕堂皇的話壓人的人。 既然黃右澤喜歡這么對付他,那他就以牙還牙,讓黃右澤今天好好嘗嘗高帽子壓人是什么感覺! “諫議補闕憑什么說平頂山挖不到礦石?又憑什么說挖不出礦石?”張彥瑾如同連珠炮一半發問道:“只是看到眼前之事,就臆測我壓榨老百姓,是不是想象力太過豐富了?又或者是認識太淺薄了?” 說罷, 他又看向周勤和高士杰道:“瑞國公和中書侍郎高大人, 我秉承皇上敕令, 組織百姓挖礦產,帶動老百姓富裕起來,怎么在瑞國公和中書侍郎大人這里就成了隨心所欲濫用職權了呢?張彥瑾不懂,還請兩位大人指點迷津?!?/br> “張彥瑾, 挖了四十多米,用時兩個多月什么都沒有挖出來,你還嘴硬說你是挖礦產,你這是在愚弄皇上,愚弄百姓嗎?”高士杰分外不爽。在他看來,今天已成定局,他真不知道張彥瑾此番何來的勇氣在這里理直氣壯的和他辯論? 周勤卻沒有發聲,他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勁。 張彥瑾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再次反問道:“世間之事千千萬萬,世間之地千奇百怪,各有特色,無一定論,高大人和瑞國公卻墨守成規,有哪一條規定挖到四十多米挖不出來礦產,地下就沒有礦產了呢?認知不夠,卻還喜歡臆測別人,兩位大人該不會是老了糊涂了吧?” 他這話一出,滿堂嘩然,高士杰和周勤在朝廷之中地位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現在張彥瑾居然敢說兩人是老糊涂了!還說這兩人認知不夠,簡直是年少輕狂,冒天下之大不韙??! “張彥瑾,你!”高士杰一生氣,呼吸粗重,吹得胡子直接翹了起來。 周勤也是眼露寒光,還是有人第一次敢在朝堂上這么說他!更重要的是,張彥瑾還是一個小輩! 朝堂上朝臣們相互不贊成雙方的言論是常事,周勤和高士杰對此并沒有什么反感,可現在張彥瑾說他們老了糊涂了,這是對他們本人的攻擊,這怎么能讓他們不生氣? 張彥瑾卻像是根本沒有聽見高士杰的聲音一般,他拱手舉起笏板道:“請皇上再給微臣十天時間,微臣定然將平頂山山底的礦產挖出來!” 皇上此番終于看出了張彥瑾、李廉、陳德讓,還有張仲謙這些人打得是什么主意了,此時張彥瑾如此信誓旦旦地保證他能在平頂山下挖出礦產來,他著實相信張彥瑾能挖出來。 不過對于張彥瑾居然連帶著李廉,陳德讓等人布了一個局,把高士杰和周勤、陳國公和韓國公這些人套了進去,這確實是他沒有想到的,一時間茅塞頓開,倒是讓他來了些許興致。 “好,那就再給你十天時間?!被噬洗蛩沆o觀其變。其實他已經大致能猜出接下來事情的走向了。 “皇上,微臣還有奏?!睆垙╄x恩之后,再次道。 周勤和高士杰故意在背后陷害他,讓人在中州弄出丹陽村村民鬧事的事情,此番又在中州掀起流言,想要置他于死地,他剛剛已經報復,可給他不停帶高帽子的黃右澤他還沒有收拾。 “說?!被噬鲜治⑽⒁惶?。 張彥瑾毫不客氣道:“微臣以為黃右澤身為諫議補闕,不調查清楚情況,就誹議臣子,是皇上賢明調查清楚情況,還臣一個清白,微臣才沒有被冤枉,諫議補闕乃是為朝廷查漏補缺之人,可謂是朝廷之本,若是讓這種喜歡臆測他人的人繼續當諫議補闕,濫用手中職權對地方臣子進行誣陷,長此以往,地方官員必定心生寒意,無法為朝廷效力!” 黃右澤剛剛不是一頂高帽子接著一頂往他頭上砸嗎?還說的冠冕堂皇? 他現在就是要讓他知道,不是他不會這些小兒科的招數,而是他平時根本不屑于用,今天用也是以牙還牙,讓他黃右澤自己好好嘗嘗這種滋味! 高士杰嗤笑一聲,冷嘲熱諷道:“張彥瑾,你還沒有挖出礦產,就說我們冤枉你,若是十天之期到了,你還沒有挖出礦產,又當如何說?你說我們臆測,你這又何不是臆測?” “既然你說平頂山下有礦產,那可否給我們說說是什么礦產?”瑞國公周勤也連聲質問。 張彥瑾最煩高士杰這種彎彎繞繞打嘴炮的方式了,他做事一向干脆利落,不拖泥帶水,玩文字游戲在他看來就是勾心斗角,不干實事。 他雖不喜玩文字游戲,可這并不代表他邏輯性不強,再怎么說都是理科出身不是? 他側過身,直視中書侍郎高士杰,坦坦蕩蕩道:“能挖出礦產還是不能挖出尚無定論,可你們現在便下定論我挖不出,不是冤枉臆測,強詞奪理又是什么?” 說罷,他看向瑞國公周勤道:“我要挖的是隱藏在平頂山下的鹽礦?!?/br> 身為武將的陳國公聞言居然當朝哈哈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