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張彥瑾,可如周齊燁所說?”皇上目光如炬。若事實真相也有個六七分,這混小子到真是混蛋,他想要讓張彥瑾去輜重營好好鍛煉鍛煉,這家伙怎么還拿個雞毛當令箭了? 張彥瑾眨了眨眼睛,憨厚地看著皇上道:“回稟陛下,確實如此?!?/br> 眼看著皇上就要發火,張彥瑾趕緊補充道:“可是皇上,我這么做也是為了減少西征的戰馬受傷,可是有些人腦子有點問題限制了認知,我解釋了他依舊不懂,我為了西征的戰馬都有馬蹄鐵,這才強占了煉鐵作坊?!?/br> 周齊燁因為這么以諷刺,臉顯得有些綠了,這張彥瑾居然敢當著皇上的面侮辱他腦子有問題?! 此話一出,饒是瑞國公心里頭也不高興,他面上波瀾不驚,但是眼神卻涼了。他的大兒子周齊燁那可是公認的能力卓絕,博學多才,是京城子弟中的一代佼佼者,這個無賴張彥瑾,居然敢說他的驕傲,腦子有問題?! 陳德讓,李明銳這些浸yin官場已久的老臣也是沒繃住,眼角微微抽了抽。 唯獨趙國公諸遲恭責備地看了張彥瑾一眼,上一次他見張彥瑾還覺得張彥瑾慢慢懂事了,不曾想還是個只會給張仲謙惹事的主!下去后他一定要囑咐囑咐張仲謙,好好管管張彥瑾! “張彥瑾,你強占戰馬,肆意傷害馬匹,我不過是如實回稟給皇上而已!”士可忍孰不可忍,周齊燁就算是再沉得住氣,在皇上面前被張彥瑾如此侮辱,他也無法容忍。 “皇上,實踐是檢驗真知的唯一標準,陛下英明神武,我給陛下展示一下馬蹄鐵用在馬蹄上的效果,陛下定然會明白馬蹄鐵的作用!”張彥瑾看都不看周齊燁,依舊用無辜的眼神看著皇上。 皇上眉頭微微一動,想到當初的馬鐙和馬鞍,不辨喜怒道:“好一句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既然如此,朕便去看看你這馬蹄鐵到底是何方神物!” 在座的陳德讓,周勤,諸遲恭也都是心中一震,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惟一標準,這句蘊意如此深厚的話他們怎么沒有聽過?這當真是從放蕩不羈,每日只會吃喝玩樂的張彥瑾口中說出來的? 這一次去的地方依舊是皇家馬場,馬場之中雖然無人用馬,可太監們依舊勤勤懇懇地照料著皇上的御馬,洗刷,換草料等等都做的井然有序。 張彥瑾和皇上,還有周齊燁,周勤,諸遲恭等人來到馬場當中的時候,太監們正往地上灑水,防止塵土飛揚。 太監們看到皇上來了,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行禮。 皇上讓太監們起來后,便朝著張彥瑾微微揚了揚下巴,示意張彥瑾道:“讓朕看看你這馬蹄鐵是如何保護戰馬不受傷的吧?!?/br> 張彥瑾動作麻利地安排太監們架起木欄,又教宮中的工匠按照他的方法給馬匹釘馬掌。 隨后又找來太監道:“你安排人去找尖銳的砂石來撒在地上,砂石越尖銳越好?!?/br> 太監聽得是一頭霧水,可常年在宮中行走的他們早就已經養成了主子讓怎么做就怎么做的習慣,尤其是皇上現在還在這里,便趕緊安排人去找尖銳的砂石。 站在周勤身邊的周齊燁微微瞇了瞇眼睛,他倒是要看看張彥瑾這無賴豎子能做出什么幺蛾子來! 周勤一看張彥瑾居然牽了皇上的御馬往臨時釘好的木欄當中去,當即阻攔道:“大膽張彥瑾,那匹馬可是皇上最喜歡的御馬,你居然敢傷皇上的御馬?!” 皇上望著張彥瑾那泰然自若的神色,以及總是站不直的身姿,頗有些哭笑不得,張仲謙一代儒將,做事皆有理有節,進退有度,怎么就有這么一個無賴的侄兒? “罷了,讓他試試?!被噬咸肿钄r住周勤。 宮中的工匠們和魯鐵匠一樣,甚至比魯鐵匠還要小心謹慎。 他們捧著馬蹄子的動作小心翼翼,猶如捧著千金寶物一般。 工匠后悔地看著張彥瑾,他怎么就貪圖在皇上面前表現呢?剛剛他就應該讓別人來??! 工匠心中掂量再三,還是不敢下錘子,這可是皇上的御馬,萬一出了問題,他的腦袋怕是不保??! “今天你不釘也得釘,釘也得釘,縮頭是一刀,伸頭也是一刀?!睆垙╄そ衬悄弥N子的手舉了幾次,便小聲在工匠耳邊道:“你堂堂皇家御用工匠,該不會想要落下一個鐵釘都不會釘的名聲吧?” 工匠望著張彥瑾臉上的戲謔之色,滿是被捉弄后的難堪之色。 這時代人都注重名聲,工匠被激之后咬著牙,拿著鐵錘砰砰砰將八枚釘子按照張彥瑾所說釘了進去。 放下馬蹄和鐵錘之后,工匠額頭上滲出了一層冷汗。 皇上御用馬匹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不但腳力遠勝于普通馬匹,就是脾氣也相當溫順,更為難得的是頗通人性,這便是張彥瑾敢選皇上最喜歡的馬匹的原因,他可不想因為給皇上做個試驗,就把他自己傷了! “這馬沒事?”工匠蹲在地上,半天沒有起來,他看皇上的御馬在地上摔了摔蹄子后,就再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居然一時間還適應不過來。 休說工匠,就連看臺上站在皇上身后的陳德讓和諸遲恭也為張彥瑾捏了一把汗,這家伙也真敢,居然敢拿皇上最喜歡的御馬做試驗! 周齊燁和周勤父子兩則是老神在在地站在那里,等著張彥瑾出丑。 皇上坐在軟椅上,神色莫辨,像是在看張彥瑾,又像是在思索著什么。 工匠再三確認了皇上的御馬真的沒有什么問題之后,膽大了許多,想著張彥瑾的話,今天他箭在弦上,不得不釘,便拿著鐵錘三下五除二就把另外三只馬蹄鐵給皇上的御馬釘上了。 張彥瑾讓人把木欄打開,解開麻繩把馬放了出來。 尖銳的砂石太監們也趁著工匠釘馬蹄鐵的時候鋪好了,砂石個個棱角分明,別說馬匹,就是人穿著鞋看著也慎得慌。 張彥瑾端詳了一下方向,便轉到馬匹的另外一側,牽住韁繩,拉著御馬試著走了兩步,讓御馬適應了一下腳上重量增加的感覺。 御馬很快就嘶鳴一聲,似乎在告訴張彥瑾它已經準備好了。 張彥瑾便拉著御馬來到了尖銳砂石鋪就的地方,他走在一旁的平地上,讓御馬走在砂石上。 一開始御馬還有些駐足不前,可在張彥瑾用韁繩的牽引,手勢的引導下,御馬終于走了出去。 走了幾步之后,御馬便加快了速度,猶如走在平地上一般。 在場的人望著這場景,心中的那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并不是他們擔心張彥瑾,而是出于天生對當朝天子的畏懼,他們擔心皇上御受傷,大發雷霆,波及到他們。 等這場虛驚過去,眾人才驚異馬蹄鐵的厲害之處。 “回稟皇上,這便是馬蹄鐵的厲害之處,可以讓馬匹翻越荊棘時如履平地!”張彥瑾把御馬交給一旁的太監,他跑到皇上面前道。 “你小子,讓朕的御馬走在砂石上,你走在平地上!”皇上這時候也看明白了,心里頭滿意之極,當下起身笑罵道。 張彥瑾有些無賴地笑道:“我走上面疼,皇上的御馬已穿上馬蹄鐵,自然不怕砂石,所向披靡了!” 周齊燁和周勤都望著那安然無恙的御馬,想破了腦袋竟然也想不出其中玄機所在。 “為何這馬匹釘了鐵釘卻感覺不到疼痛?”陳德讓沉思片刻,詢問道。 張彥瑾收起臉上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十分誠懇地望著皇上道:“臣受皇上恩賜去輜重營當中鍛煉,臨行臣伯父殷切囑咐臣,不能辜負皇上的期望,要為朝廷盡綿薄之力,便在輜重營中冥思苦想,制作出了這馬蹄鐵?!?/br> 上一次他制作馬蹬和馬鞍是因為為了贏打馬球賽,這說得過去。 這一次的馬蹄鐵他也必須說出一個合適的理由來,這理由還必須要符合他紈绔的性子,不能是因為他的聰明而做,不然被皇上盯上了,他還怎么做他的富貴閑人? 未等皇上發問,張彥瑾繼續道:“臣以前曾在野外玩耍,曾經有幸看到過野生的馬匹我發現他們馬蹄上那層白色的東西都盤曲在他們的蹄子上,后來臣回去問了家中仆人,才知道馬匹每隔三日就要修剪馬蹄,不然馬匹容易受傷,猶如我們的指甲一樣,既然修剪時,馬匹不會疼痛,釘馬蹄鐵也不會疼痛了。臣到軍隊后,發現每年都有大量的馬匹因為馬蹄受傷而報廢,便回去請教了伯父,做出了這馬蹄鐵?!?/br> 皇上和陳德讓,趙國公諸遲恭等人聽著張彥瑾這合情合理的理由,心中都唏噓不已。 周齊燁心神一怔,自從見到馬蹄鐵對馬沒有傷害,他就知道自己輸了,也怪他太過驕傲,不認為一個紈绔有什么本事,反而覺得是異想天開。 事 實上,給馬釘馬掌,這事確實不可思議一些,正常人不都會認為,就給人的腳釘上一副不是嗎?這樣不僅沒有保護作用,反而會疼死人,人之后更是會被廢。 周勤見自家大兒子這反思的樣子,心里一嘆,旦很快反應過來,朝著盛元帝拱了拱手。 “馬蹄鐵可以讓馬匹橫穿荊棘,皇上,肯定是上天感念皇上恩德,這才將馬蹬,馬鞍,馬蹄鐵等物賜給我大魏朝,讓皇上手上一展宏圖偉業!” 張彥瑾一聽,心中升起濃厚的欽佩之意,周勤這老狐貍看著自己把他的寶貝兒子擺了一道,心中不慪氣是假的,可他卻能在如此短的時間里調整過來,他真是不佩服都不行啊。 盛元帝一聽,他的眼神就不由望向前面的地圖。 自京中向西而去,便是甘州,過了玉門關,便是夾在祁連,合黎,龍首山脈之間的河西走廊,河西走廊狹長而筆直,形似走廊,位于黃河之西,故而被稱為河西走廊。 此地為堆積平原,山脈環繞,不僅土地富饒,更因為山脈之因讓此地成為了兵家必爭之地,因為從中原西行,別無他道,只有河西走廊此一條路。 皇上望著西北方向,目光悠遠。似乎在眺望那隱藏在深山峽谷之間的狹長走廊,又或者是在想象著大魏鐵騎穿過河西走廊之后,和聚集在草原西部的突厥一族交鋒時的情景。 到底是他大魏的鐵騎厲害,還是常年游走于廣袤草原的突厥部落厲害? 西出中原,平定河西,拓我疆土,沒有一個有野心的帝王不曾想過。 褚持恭和陳德讓對視一眼,他們為官多年,哪里不知道這個皇帝的抱負。 褚持恭當下上前一步,說道:“皇上,我軍戰馬有了馬鐙和馬鞍,可以使將士穩坐于馬上作戰無憂,此時又有了馬蹄鐵,可以使我軍戰馬橫跨荊棘,此等優勢,已經遠勝于獫狁部落千倍萬倍,這些年來國庫充裕,給前線將士們的糧草已經調度完畢,此戰定能大獲全勝!” 張彥瑾細細觀察著他這膀大腰圓的叔叔,發現他這叔叔遠沒有史書上寫的那么神經大條,反倒是粗中有細。從他剛剛一直默默計算著兩軍對壘時的差距就能看出來。 “真是天佑我大魏!”皇上望著那逐漸高升至中天的日頭贊嘆道,大有自己便是那高升的日頭的感慨。 他不顧眼睛酸澀,凝視西北方向良久,走到幾人面前,對趙國公道:“即使如此,遲恭,德讓,就由你們二人聯合工部尚書一起計算給我軍戰馬全部裝備上馬蹄鐵的成本和時間,計量完成之后,速速給朕呈上來!” 陳德讓和諸遲恭二人立刻接旨。 周齊燁行了個大禮,主動說道:“臣鼠目寸光,差點壞了軍機大事,還請皇上重罰!” 張彥瑾看得心里頭,都忍不住為他點個贊了,這主動認錯,皇上看在瑞國公的面子上,哪里會去重罰。 周勤面容淡淡的,似乎一點都不在意。 盛元帝哪里不明白,但是他對自己的忠臣子侄非常大度,這些忠臣子侄們可是在他遇到危機后,眼睛眨都不眨都愿意跟他造反稱帝的存在。 “張彥瑾,你說,該如何處置?”盛元帝笑看著張彥瑾。 張彥瑾心中吐槽,這絕對是個坑。 旁人肯定就會就此揭過,彰顯一下大度,你好我好大家好,這事就過去了。 張彥瑾沒有立即回答,惹得褚持恭不住地朝著張彥瑾使眼色,張彥瑾面上露出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看得盛元帝和褚持恭就想抽他一鞭子。 隨后他的話,讓盛元帝忍不住一腳就踹了出去。 “皇上,既然周齊燁他自己都說了鼠目寸光,那他就真的鼠目寸光了,所以讓他管著我這么一個有著高瞻遠矚的人,是不是不大合適?臣也不要處罰他什么的,畢竟他除了鼠目寸光,別的差事還是干的不錯的,就是皇上是不是該彌補一下臣受的委屈?” 有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么無恥的,盛元帝已經克制不住,一腳踹了過去。 張彥瑾還是懂分寸的,他可以賣萌賣蠢,也可以無恥點,但是該受的還是得受。當下,他硬生生地受了這一腳,其實也不重,就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無奈想教訓的樣子。 周勤和周齊燁聽了后,這小子果然是一肚子的壞水,瞧瞧他說的那段話,鼠目寸光可說了三次!這么強調,真的好嗎? 第30章 “你還高瞻遠矚?”盛元帝罵了一句。 張彥瑾揉了揉屁股,說道:“我的高瞻遠矚是周齊燁的鼠目寸光襯托出來了, 沒有他鼠目寸光, 微臣哪里能變得高瞻遠矚?!?/br> 饒是能認錯的周齊燁, 這會兒聽到張彥瑾這么反復侮辱,他一直以來驕傲的心理也有些承受不住,他再次跪了下來。 “皇上, 臣請辭……” 張彥瑾心里又有些想罵人了,這周齊燁可真精啊, 原本他這么一折騰, 皇上不罰周齊燁,也至少不會讓他壓在自己上頭指手畫腳, 可是他現在主動辭官了……在周齊燁其他事情沒出紕漏, 又有瑞國公的面子,皇上肯定不會再罰他了。 瑞國公周勤也施了一禮:“皇上, 犬子還年輕, 頗有些不堪大任,不如皇上重罰他一遭, 微臣也好領著他回去多讀點書, 日后長進了, 也好繼續為皇上效力!” 張彥瑾心里一涼,瞅了一眼瑞國公,瑞國公誠心誠意的模樣, 怎么樣張彥瑾覺得一股寒意上涌呢? 果不其然, 盛元帝沉吟著道:“不必了, 齊燁也是朕從小看到大的,這孩子可是你們這些二代中最出色的,這次張家這小子這次的馬蹄鐵也確實不能以常理來言,也怪不得齊燁身上,就由張彥瑾全負責馬蹄鐵的制作,齊燁,你負責其他輜重的準備,不僅不能再插手張彥瑾任何事,還要大加支持,知道嗎?” 說到后來,盛元帝的語氣厚重了一些。 周齊燁一聽,連忙重行大禮,很受感動說道:“微臣遵旨,定不負皇上看重?!?/br> 張彥瑾也無可奈何,也正經地行了一個大禮:“微臣遵旨?!钡俏珔s是沒怎么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