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第27章 輜重營。 崗哨看到張彥瑾帶著陌生人,還拉著兩個裝的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大箱子來到輜重營外, 連忙搖旗吶喊, 示意張彥瑾止步, 不遠處游走的斥候們,也快速奔跑過來,將張彥瑾攔住了。 由于早就有斥候看到張彥瑾, 先行一步給周齊燁匯報了,周齊燁便好奇地走到輜重營大門口, 呵呵一笑道:“張錄事, 這是唱哪一出???” 張彥瑾翻身下馬,瞟了一眼架起的圍欄反問道:“長史大人, 這是何意???” 周齊燁身旁的監軍瞪著張彥瑾道:“張錄事, 你以為軍營是什么地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現在居然還帶家仆和馬匹過來, 你以為這里是你家?” 張彥瑾徑直高聲道:“皇上讓我張彥瑾來這輜重營正是看中了我的才能, 他們都是我找來為國效力的工匠,你們膽敢攔著, 是想要違抗皇上的意思嗎?” 眾人皆知張彥瑾是皇上親自下旨在輜重營做軍需錄事的, 他這話一出, 竟讓一眾想要反駁他,或者看他笑話的人憋得臉紅脖子粗,什么都說不出來。畢竟這是輜重營, 規矩可沒有正經的軍營那么嚴密, 說到底, 因為輜重來來去去的人太多了,也不存在什么軍事秘密。 周齊燁呵呵一笑,淡淡道:“張錄事,本長史知道你是皇上親派,可本長史也是奉皇命而來輜重營做監軍長史,本長史自然是要負責全軍上下的安危,上次你貿然離去,并未和本長史打聲招呼也就罷了,此番你又帶著家仆和馬匹,還有兩箱子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是想要來輜重營鬧事嗎?” 張彥瑾耐心早已消耗殆盡,他一拍黑色的大木箱子,笑道:“腦子不夠用不怪你,畢竟很多人都不明白我這箱子里到底裝得是什么?!?/br> “大膽!張錄事你不過區區一個錄事而已,居然敢在長史面前大放厥詞,對長史不敬!”剛剛被張彥瑾嗆回去的監軍大聲呵斥道。 張彥瑾輕笑一聲,隨后就手腕一動,手中的馬鞭子就朝著周齊燁身邊的監軍甩了過去,可謂是快如閃電。他可不怕,他是什么身份?紈绔!紈绔有紈绔的做法,可不用像周齊燁這么端著,為難人都得找個借口。 那監軍望著朝著自己抽過來的馬鞭子,一時間竟然手足無措,只是倉皇著往后退去:“你,你……” 這些輜重營的監軍們平日里根本就沒有任何軍事訓練,再加上他們每日只需要監督士兵們制造或者修葺工具,根本沒有什么正經事可做,早都是好吃懶做,空長一身肥膘,哪里是張彥瑾的對手? 只見馬鞭精準無誤地打在監軍腳下,輜重營的土地夯實,卻愣是被張彥瑾一馬鞭下去打出了深深的印子。 那監軍聽著馬鞭子抽起來的呼呼聲,又看著腳底下的印子,后脊背陣陣發涼。要是他剛剛沒有退兩步,張彥瑾這馬鞭子豈不是就抽到他的臉上了? “張彥瑾,你欺人太甚!”監軍咬牙大聲呵斥道。旋即他單膝跪地,雙手拱于面前,對周齊燁道:“長史大人,張錄事惡意傷人,違反軍紀,還請長史大人按照軍法處置!” 張彥瑾無所謂地晃悠著手中的馬鞭,反問道:“我傷到你了嗎?” 那監軍氣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愣是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說出來。這張彥瑾就是故意堵他的! 聞聲聚集在門口的監軍和士兵們手中都捏了一把汗,他們誰都沒有想到張彥瑾居然敢在周齊燁面前揮舞馬鞭子,要知道剛剛那馬鞭子雖然是朝著監軍去的,可是周齊燁就在監軍身邊! 周齊燁一口悶氣堵在胸口,這么多年誰敢在他周齊燁面前如此放肆?可他轉念一想,那天在大街上,張彥瑾說打不是還把他那如同天之驕子一般的弟弟給打了? “長史大人今天是不打算放我進去了?”張彥瑾有些漫不經心道。 周齊燁淡淡道:“本長史不過是為了輜重營安全,例行過問而已,怎么張錄事這是不打算向本長史匯報了?” “打開箱子?!睆垙╄粨]手,他的家仆就打開了一個黑色大木箱子。 張彥瑾接過家仆遞過來的馬蹄鐵,在周齊燁面前晃了晃道:“這是馬蹄鐵,是釘在馬掌上的,我身后這幾匹馬已經釘上了馬蹄鐵,我此番來,便是想要組織士兵們煉制馬蹄鐵,給軍營之中的戰馬都釘上馬蹄鐵?!?/br> 張彥瑾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他知道在輜重營中這些事情周齊燁遲早都是要知道的。 他這句話一出,一片嘩然。 “馬蹄鐵?釘在馬蹄子上的?那馬不得疼死?”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東西…… 我咋感覺這是異想天開呢?” 尤其是剛剛差點被張彥瑾用馬鞭子抽到的監軍此時嘴角都快要撇到下巴上去了,他揚起下巴道:“張錄事,你這是在白日做夢嗎?居然說要給馬蹄上釘鐵,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張彥瑾身后的家仆和魯鐵匠派來的兩個徒弟都鄙夷地看著監軍,都紛紛發出不屑的聲音。 周齊燁嘴角微微抽了抽,不得不說,馬蹄子上釘鐵,這簡直是他聞所未聞的事情。 “現在長史明白我的意思了,就請長史給我一部分戰馬和一個作坊,還有一些相應的工具和精純的生鐵?!睆垙╄缇土系絼e人聽到他這么說之后會是什么反應,他徑直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周齊燁并未直接反對張彥瑾,而是攤開手示意張彥瑾看周圍的監軍和士兵們,淡淡道:“張錄事,并非是本長史不答應,實在是你這想法太過于異想天開,大家都沒有聽說過,戰馬是此次西征中的關鍵所在,不能任由你浪費啊?!?/br> 張彥瑾懶懶地看了周齊燁一眼道:“周長史,若是陛下知道了戰馬本可以變得更厲害,卻因為周長史而耽誤了,恐怕周長史就要好好想想要怎么給陛下答復了?!?/br> 周齊燁臉上擠出一絲淡淡的哂笑道:“張錄事,你說你要給戰馬的馬蹄上釘馬蹄鐵,你傷害軍馬本長史攔住你,你居然還抬出陛下來壓本長長史,你以為輜重營是什么地方?” “你大可將我的行為上奏給陛下啊?!睆垙╄哪托膹氐紫拇M。 他大步上前,牽著自己的坐騎就往輜重營中走去,他身高八尺,平日里不站直身子別人也感覺不到他偉岸的身材傳來的壓迫感,此時張彥瑾徹底打開雙肩,昂首挺胸往前走去,目光堅毅,腳步沉穩,居然無形之中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來。 張彥瑾身后的家仆和魯鐵匠的徒弟們看到自家主人如此氣盛,都紛紛挺胸抬頭,牽馬拉車跟著張彥瑾往輜重營中走去。 圍觀的士兵們都被張彥瑾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給震住了,都紛紛往后退去。 周齊燁掃了張彥瑾一眼,見著實是攔不住了,便不冷不熱道:“既然張錄事不聽本長史的勸說,執意如此,那本長史自會將輜重營中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稟告給陛下?!?/br> 馬蹄鐵的事情本來就是要告訴皇上的,張彥瑾根本不在乎周齊燁匯報不匯報,帶著他身后的家仆們就往他所住的營帳中走了過去,竟然呼啦啦占了一個營帳。 那些本來居住在這里的監軍們望著張彥瑾的行為,是敢怒不敢言。 畢竟他們都知道張彥瑾是寧國公張仲謙的侄子,有身份有背景,又是皇上下旨指派的軍需錄事,更重要的是,那天在大街上,張彥瑾一言不合就把周齊暉打了個鼻青臉腫,最后聽說也沒有什么事情,他們不過是區區一介平民,來當兵時運氣好當上了監軍,他們和張彥瑾硬碰硬,那不是自找苦吃嗎? 監軍們在營帳外議論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還是去找周齊燁匯報這件事了。 周齊燁心底清楚,他雖然是監軍長史,掌管這輜重營大大小小的事情,可要是這輜重營真鬧出什么事情了,不管對錯,他這個監軍長史都是要擔責任的。 他一想到張彥瑾今天那不做到誓不罷休的刺頭樣子,就一陣頭疼,好像還巴不得他去給皇上稟報一樣。 可問題是,張彥瑾那廝就是個無賴,他周齊燁那可是能力卓絕,博學多才,及其受皇上重視,張彥瑾可以不在乎皇上怎么看,可他周齊燁不能。 周齊燁有些煩躁地揮揮手道:“他占了就占了,你們再搭一所營帳不就好了?” 這一次他父親把他調到輜重營來擔任長史,是想要讓他再次在皇上面前展現他的能力的,他可不能把這件事辦砸了! 那些監軍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周齊燁居然會是這么一副反應,個個都灰溜溜地出去了。 第28章 營帳之中,一直跟在張彥瑾身邊的瑞福打量著偌大的營帳道:“二郎, 咱們獨占這營帳, 是否…… ” 張彥瑾笑著道:“你要是不想在這里睡, 你可以出去隨便找個地方窩一晚?!?/br> “二郎,我這不是擔心你嗎?”瑞福忙道:“二郎,我是跟著你的, 自然是你住哪里我就住哪里了?!?/br> “那你還那么多廢話?讓你們住這里就住這里!”張彥瑾躺到長塌上,嘆了口氣, 到底還是他們家的高床軟枕舒服啊, 他以后可再也不來這種地方了,這簡直和他想要過的富貴閑人的生活大相徑庭??! 休憩片刻后, 張彥瑾便起身去了輜重營最后面。 瑟瑟秋風之中, 那幾個老兵排排靠在破土墻垛上,窩在茅草之上, 手插在破袖子里, 凍得臉色灰白。 “二郎,他們這是犯了軍法了?”瑞福以及魯鐵匠的兩個徒弟王久和王石雖然是寧國公府的仆人, 可張仲謙一向寬厚待人, 仆人們居住的地方也是極為舒適的, 他們哪里見過有人在茅草上窩覺的,此番看見這些老兵們四處漏風的住處,居然無法接受。 說話間, 那幾個老兵已經顫巍巍地睜開了眼睛。這秋風一日比一日蕭瑟, 溫度也愈發低了, 他們為了暖和一點,只能貼在一起取暖。 “錄事?”幾個老兵望著頭戴黑色幞頭,身穿一身黑青長衫,一臉正色的張彥瑾,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在看清楚確實是張彥瑾無疑之后,他們幾人都趕緊起身,想要給張彥瑾行禮,可無奈他們早已經年邁,再加上又維持一個姿勢太久,竟然無法站起來,都歪歪扭扭地跌倒在地。 張彥瑾上前扶住其中一個老兵,瑞福他們見狀,也紛紛扶起老兵們,老兵們趕忙推辭,努力自己站直了身子。 “從今天起,你們跟著我一起回營帳中??!”張彥瑾想起剛剛來的路上,那些監軍們已經開始督促士兵們搭建新的營帳了,短短一個時辰不到,居然已經初成規模,明明軍需充足,卻讓這些從戰場上下來,無家可歸的老兵們居住在四面透風的破爛木棚里,簡直豈有此理! “???”老兵們一個個都慌了神,這簡直是他們不敢想的事情。 “我們二郎說……”瑞福一時嘴快,感覺自己說錯后,連忙改口道:“錄事都說了,天氣漸冷,你們從今天起就跟著錄事居住在營帳中,不用住在這木棚里了!” 老兵們鼻頭一酸,渾濁的眼睛瞬間就濕了。這都多少年了,他們日復一日的在這軍營里混著日子,春天和夏天還好說,夏日里也就是蚊蟲多一些罷了,可秋天和冬天不同,真是他們用命一日一日的熬啊。 眼看著他們年事已高,都覺得肯定熬不過即將到來的寒冬了,卻有人站出來義正嚴辭地告訴他們,他們可以住在營帳中了,這讓他們怎么不感動? “錄事真是好人!”老兵們居然齊刷刷給張彥瑾跪下了,大呼道:“張錄事大恩大德,我等沒齒難忘!” 張彥瑾哪里經受過這架勢?他趕緊道:“快快請起,我不過是秉章辦事而已,你們也是軍營之中的士兵,本就不該居住在這種地方?!?/br> 在瑞福的安排下,這些年長的老兵們都紛紛住進了營帳之中。 張彥瑾詳細詢問之下,發現這些老兵當中居然還有擅長煉鐵和做木匠活的好手。 張彥瑾這邊剛剛讓老兵們搬進營帳當中,在大營當中的周齊燁就知道了事情發生的經過。 他聽著監軍的匯報,并不在意。他很清楚,張彥瑾這是在籠絡人心,不過他并不覺得張彥瑾拉攏住那些年事已高的老兵們就能怎么樣,在他眼里,那些老兵們不過就是輜重營中的廢物而已,只等著他們自生自滅了,張彥瑾就算是拉攏住了那些老兵們又如何? 他現在已經開始寫折子準備遞呈給陛下,只等著陛下以肆意傷害軍馬給張彥瑾治罪,讓那張彥瑾再囂張兩天又如何? 打發前來匯報的監軍下去后,周齊燁便將寫好的奏折交給一旁的驛使道:“你趁著宵禁前進城,將折子遞入宮中,給我父親?!?/br> 是夜,宵禁之后,張彥瑾所在的營帳當中依舊是燈火通明。 張彥瑾盤腿隨意地坐在硬榻上,他是實在受不了大魏朝人動不動就要跪坐在榻上,還要坐直身子,既然這營帳之中他說了算,他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來了。 其他人看他這么隨意,也都舒服地盤腿坐在硬榻上。 “明日里,爾等不用吃飯,先去占東北角那個煉鐵的作坊,若是有人攔著,便說是我讓你們占的?!睆垙╄苯酉铝畹溃骸帮埵?,你們不用cao心,我自會讓人提過去的?!?/br> 瑞福有些不解道:“錄事,那咱們就只占煉鐵的作坊???這馬蹄鐵可是需要精純的生鐵的,沒有生鐵咱們拿什么煉???” “精純生鐵的存放庫就在距離東北角煉鐵作坊不遠處的地方,不然你以為我讓你們去占東北角的煉鐵作坊做什么?”張彥瑾靠在憑幾上,頗有些無奈。 當然,他想要占領東北角的煉鐵作坊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東北角煉鐵作坊里面他早就已經觀察過了,那里面可是有一座大大的鐵爐,雖說這鐵爐和現代的相比簡陋許多,可和其他煉鐵作坊里面的比卻是高大許多,若是等他好好回想回想,改造改造,說不定還可以將那鐵爐改造成現代的樣式。 上一次和魯鐵匠討論的用煤煉鐵,說不定也可以在這里試一試,若是真的能將天然煤中的一些不必要的雜質去除掉,說不定煉出來的生鐵純度就可以大大的提高。 那些老兵們聽到張彥瑾說要煉鐵,紛紛精神來了,都表態自己雖然年事已高,卻還能做這些活。 張彥瑾聞言滿意地點點頭,給眾人安排了具體的事情之后,這才讓瑞福熄燈。 他躺在硬榻上,心中默默盤算著。 他制造出了馬蹄鐵,給皇上西征添加了助力,這一次事也算是有了交代,也不算是辜負他伯父張仲謙和皇上的期望吧?等到這段時間過去了,他就可以繼續在寧國府當他的富貴閑人了。 張彥瑾的手指輕輕叩擊著床褥,一邊在心中想著未來的事情,慢慢進入了夢中。 一夜秋風吹盡,寒霜滿地,伏草枯黃。 軍號一響,瑞福就帶著老兵們先去了輜重營東北角的煉鐵作坊和存放著生鐵的庫門。 周齊燁聽說了事情之后,連飯都顧不得吃了,快速走到了東北角的煉鐵作坊外。 周圍的士兵們也都顧不得吃飯,紛紛圍了過來。 “你們這是想要干什么?!”周齊燁難掩怒色道。 瑞福把守在煉鐵作坊的大門口,上前一步道:“回稟長史,吾等奉張錄事之命來此處煉鐵?!?/br> 周齊燁臉色難看,他身邊的監軍上前一步,直接拔出腰間的佩劍,指著瑞福道:“你們并非我輜重營中的士兵,居然敢強搶我輜重營的煉鐵作坊,是不把我軍軍法放在眼里嗎?!” “哎呦,這是做什么呢?”伴隨著張彥瑾的聲音,馬鞭子精準無誤地纏繞住監軍手中的佩劍,竟然把那佩劍直接從監軍手中奪下,斜斜地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