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豐富的年飯，寧大姑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強，看著娘家的日子這么紅火，按理來說她是該高興的，可是想想自家的寒酸，大過年的一家子也沒法團圓，她的幾個孩子也不知道是個啥情況，寧大姑這心里就更酸澀了。

    這會兒再看著出去玩的幾個侄兒，侄女兒回來了，手里也是大包小包的，她的兒子呢？老大都快能娶媳婦兒的時候了，這手里頭就沒超過兩塊錢的時候，至于兩個小的就更甭提了。

    好在兩個小的學習不錯，自己也知道努力，倒是讓寧大姑有些安慰，可和大哥家的老大還是沒法比呀，看著這滿屋子的獎狀，寧大姑就覺得這個侄兒有些礙眼了。

    寧秀被她臉上的陰狠給嚇了一跳，不過也沒敢說出來，只悄悄地告訴了自家哥哥。

    寧一諾知道寧秀是不會說謊的，他這眉頭就忍不住地皺了起來，算了，多注意點兒吧，好歹是親戚，如果真鬧出點兒啥事兒來，傷心的肯定不是一個兩個，看著這個大姑挺老實的呀，為啥會這樣呢？

    寧一諾百思不得其解，可萬萬想不到的是寧大姑的紅眼病犯了。

    好在寧大姑自己也知道她這頭要靠著娘家兄弟的地方多著呢，不能得罪了娘家人，所以接下來的表現很好……

    第60章 過年

    到了傍晚時分, 在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中，寧爸爸帶著孩子們貼了對聯，然后開始關門上鎖, 這就開始不出門兒了。

    雖然出了寧大姑的這件糟心事兒, 不過畢竟是過年，大家也就收斂了自己的情緒, 洋溢著歡樂的氣氛, 外加上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 這么一大家子, 著實是歡喜。

    寧爸爸抱著包被中的小閨女, 看著她的小鼻子，小眼睛地就覺得心軟的不行。

    寧奶奶旁邊的搖籃里放著小孫子，手舞足蹈地自娛自樂著。

    大姑和大姑父坐在寧爸爸，寧mama的對面，寧奶奶的下首是寧一諾兄妹三個，一張桌擠得滿滿當當的。

    寧一諾幾個都是汽水，大人除了寧mama喂奶之外，其他人都是白酒。

    “過年了, 祝我們明年會更好！”

    寧爸爸顯然不太擅長在家人面前說這種場面話, 說了這么一句之后, 大家就干杯了, 接下來基本上沒有孩子啥事兒，寧一諾帶著兩個meimei吃的不亦樂乎，大人們是聊天, 喝酒，時不時地夾上兩筷子。

    寧大姑的話很少，一直埋頭苦吃，寧奶奶瞥了一眼這個沒剛氣的閨女，無語地搖搖頭，碗里的糊糊喂了小孫子一口，現在寧mama的奶已經不夠吃了，兩個孩子開始添點兒米糊糊呀，奶粉啥的了。

    對于有味道的東西，小孩兒特別敏感，抓著寧奶奶的手就不松手了。

    寧奶奶看著小孫子圓乎乎的手和胳膊，更高興了，不跟大孫子似的，小時候瘦的柴禾棍一樣，三天兩頭的生病。

    這這次雖然生了兩個，份量雖然不大，可孩子到底白白胖胖的，也沒個咳嗽啥的。

    寧奶奶也是因為這次兒媳婦兒生產，所以對著醫院的抵觸才算是減輕了不少。

    這頓飯吃了整整三個小時，看著電視，吃著瓜子糖的，寧一諾只覺得撐的厲害。

    今天該守夜的，不過這事兒也不是必須的，家里只要有人守著，燈別滅了就成，過了12點，寧爸爸帶著寧一諾在外面放了鞭炮之后，就抱了兩個已經睡過去的閨女進屋去了。

    “你要是撐不住也去睡吧，守夜有我和你姑父呢?！?/br>
    寧爸爸對著寧一諾說道。

    寧奶奶這晚沒跟孫女兒擠，而是選擇和閨女一起住了，她也有好些話要跟閨女嘮嘮。

    “好，那我先去睡了?！?/br>
    寧一諾也是挺困的，眼睛有些睜不開了，和長輩們道了晚安之后，轉身進屋去了。

    寧爸爸將桌子上的殘羹剩飯地略微收拾了下，騰出了幾盤兒涼菜，醬rou之類的，擱在了茶幾上，又開了一瓶小糊涂仙，準備和自家妹夫好好兒聊聊，這以后有啥打算呀，幾個孩子可要怎么安排之類的，這日子總不能糊里糊涂地過吧？

    人么，總是要有個盼頭的，是不是？

    聽著他這么說，大姑父先自己灌了兩杯酒，然后扯開了話匣子，大兒子被自己給耽擱了，現在都十五了，再過上兩三年的也該是說親成家的時候了，等過完年了就讓他出門打工去，總能養活自己，不像現在，在地里刨食，可一家子連肚子也填不飽的，也實在是沒意思。

    他們村上有好幾個年輕人去煤礦上掙錢，這一年下來總有個好幾千塊的，不提養活家里，他自己能糊口就成。

    至于兩個小的，念書都不錯，他有心供著兩個孩子試試，不管咋樣，他這一輩子已經這樣了，不能再苦了孩子。

    至于他們兩口子，等翻過年天氣暖和了翻上幾畝荒地，總能混口飯吃。

    聽著這樣的打算，寧爸爸倒是沒了之前的憤怒，不管咋樣，這個妹夫看著悶不吭聲的，可到底還是有那么幾分成算的。

    “你的木匠手藝現在咋樣？還幫人打家具嗎？”

    大姑父的木匠收益是他爺爺奶奶在的時候未雨綢繆，為孫子留的吃飯的手藝，聽了寧爸爸這么問，大姑父點點頭，有些驕傲地說道，

    “那是當然了，周邊就沒有比我做的更好的，這附近誰家打新家具不找我呀！就是老大這手藝也比那些人強多了?！?/br>
    聽了這話，寧爸爸這心里就覺得好多了。

    “也別讓孩子出去受罪了，你和大姐還有大外甥明年過來縣城在我這兒干吧，我這兒有個木工車間，正缺人手呢?！?/br>
    寧爸爸想想在自己這兒混飯吃的親戚不是一個兩個的，沒道理媳婦兒那頭的親戚能來，自己嫡親的妹子妹夫就不能來呀。

    “這會不會給大哥你添了麻煩，再說了我那手藝也就是糊弄糊弄鄉下人，大哥這兒……”

    雖然說這大年下空手空腳地過來為的就是希望岳家能幫襯幫襯，可大哥這么好說話，安排的這么周到，大姑父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一臉遲疑地說道。

    “沒事兒，手工么，萬變不離其宗，機器啥的讓人教教你就會了，我是真缺人，現在想招個實誠能上手的人也實在是不好找，你們來了正好，就當是幫襯幫襯我了?！?/br>
    寧爸爸這話也挺對，他就是根基太淺，手頭上沒人，不管是干活兒的工人還是管理層都缺人，這個時候的寧爸爸恨不得公司里全都是自己人。

    聽著寧爸爸這話，大姑父總算是放心了，他和媳婦兒本來也是這個打算，不過這話不能從自己嘴里說出來，實在是……實在是覺得丟份兒的。

    現在好了，既然大舅哥都這么說了，那他至少能心安些了。

    好在大姑父的這些心思寧爸爸不知道，不然的話指不定怎么嘔呢。

    好在大姑父有一張老實憨厚的臉可以做擋箭牌，別人是輕易不會發現他的真面目的。

    或者即便是有人發現了也不會同他計較，這種小農民式的狡詐也并不少見。

    “那，那以后就要麻煩大哥了，我們會好好兒干活，指定不給大哥添麻煩的?！?/br>
    大姑父漲紅了臉，半天之后這才對著寧爸爸說道。

    這樣聽著就讓寧爸爸覺得舒坦，不管咋樣，這才是自己人的做派么！

    寧爸爸心情好了很多，解決了自家最大難題的大姑父心情也不錯，兩人推杯換盞，這一瓶的小糊涂仙就沒打住，直接喝了個底朝天。

    別以為大姑父酒量就不好了，他常年喝的是農家自己釀的渾酒，勁道兒反倒是比寧家的酒更烈。

    到了最后，寧爸爸以后好有了七八分的酒意了，大姑父雖然臉上紅彤彤的，不過他的眼神清明，就曉得沒喝多。

    “天這馬上亮了，新年新氣象，咱們都好好兒努力，總得讓一家子吃飽喝足，不受窮，不挨餓！”

    寧爸爸對著妹夫意有所指地說道。

    大姑父是老實人，連連點頭，表示大舅哥說的都對。

    第二天早上，寧一諾帶著弟弟meimei給奶奶，爸爸mama，姑姑姑父拜年，哪怕是大姑和大姑父也沒空著手，每個孩子兩毛錢的壓歲錢。

    寧mama挑眉看了一眼寧大姑，知道這肯定是婆婆私下給的，不過這大過年的，她也不愛生氣，索性就裝作不知道得了。

    寧大姑被自家的嫂子的那一眼臊的滿臉通紅，比起大姑父來，大姑才是真正的老實人，不知道變通，完全就是一條道兒走到黑的典型。

    寧奶奶狠狠地瞪了一眼沒出息的閨女，實在是恨鐵不成鋼，這個死丫頭。

    當然，她更惱火的是兒媳婦兒，還真以為自己現在翅膀硬了呀？

    寧奶奶覺得等過年了她有必要告訴兒媳婦兒啥叫規矩了，這是想翻天了不成？

    寧mama可不知道婆婆憋著要收拾自己呢，不過他大姑這事兒是挺不地道的，這大過年的糟心不糟心，就不能忍上兩天，讓人過個消停年嗎？

    被人嫌棄的滋味兒不好受，看人眼色的日子寧大姑過了十多年了，她又不是真傻，哪兒看不出來嫂子不待見自己呢？

    但凡稍微有點兒辦法，有個出路，她是絕對不會求到娘家頭上的。

    當初結婚離開寧家的時候，她自己就發過誓，一定要過上好日子，絕對不能讓人給小瞧了。

    可惜的是，命不盡如人意，她現在的日子最糟心，誰也比不上，到頭來還是求到了娘家門上。

    寧大姑自己心里也不是沒有抱怨，當初為了這一大家子，把自己推到了火坑里，現在他們都好過了，可誰也沒想著要拉拽自己一把，盡都是嫌棄自己丟人的，當她樂意的嗎？

    誰不愿意過上體面日子？難道是她愿意丟人的嗎？

    寧大姑越想越是委屈，忍不住地紅了眼圈兒，低著腦袋轉身進了臥室。

    這好好兒的氣氛一下子就僵住了，大姑父搓著雙手，滿臉的為難，囁嚅著不知道想說點兒啥，最后嘆了口氣，七尺長的漢子身體一下子佝僂下來了，看著倒是讓人生出了幾分不忍來。

    這罪魁禍首的寧mama就顯得可惡了很多，不僅是寧奶奶和寧爸爸倆人對著她失了好臉色，就是寧一諾也有些詫異mama的舉動。

    他記憶中那個隱忍的寧mama真的隨著雙胞胎的降生一去不復返了，不過這并不是說寧大姑和大姑父就占了理，寧mama這樣做雖然是挺失禮的，可真正說起來，她也沒做錯啥。

    理直氣壯地寧mama聳聳肩，雙手一攤，表達了自己的態度，聽著里屋孩子的吭吭唧唧，轉身進屋去了。

    寧mama走了，剩下的人也只能當做是啥事兒也沒發生，寧奶奶進屋收拾自己不爭氣的閨女去了，寧爸爸陪著大姑父看著電視，幾個小孩子么，也沒人搭理他們就對了。

    這種詭異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了中午才算是好起來了。

    “三十的餃子初一的面”，寧家早早地就準備了好幾樣餡兒的餃子，有豬rou白菜的，羊rou大蔥的，牛rou胡羅卜的，還有純素餡兒的，土豆餡兒和三鮮餡兒的，不同餡兒不同的外形，都凍在外面，吃的時候直接拿進來煮就成了。

    今天肯定是要吃元寶餃的，里頭還擱了硬幣，花生和糖果的，按著他們這里的鄉俗講究，前三口能吃出來這些東西的，來年肯定是和和順順，財源廣進的。

    寧奶奶雖然有心作弊，讓自己的兒子和大孫子沾了這個福氣，問題是這餃子下鍋之后還真是看著沒啥區別了。

    到了最后，這作弊的心思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寧奶奶還挺遺憾的，想著明年一定要弄個明顯的標記。

    不過也正是這樣，在寧一諾第一口咬著糖，把牙快崩斷了的時候，寧奶奶是真心歡喜，她的大孫子，果然是個有福氣的！

    醋碟子里熗了芝麻，擱了花生碎的，配上東湖醋，味兒香的不得了，寧秀和寧千金為了能吃到硬幣，雖然肚子飽了，可還會一會兒夾上一個，一會兒夾上一個的，至于其他人么，忙著填肚子要緊，反而不在意硬幣呀糖果的。

    到了最后，除了寧一諾吃到的這個糖之外，竟是誰也沒吃著錢幣，雖然不過是圖個吉利，可沒吃出來，寧奶奶這心里就覺得有些郁悶了。

    到了收拾碗筷的時候，寧一諾看著mama碗底的硬幣，心里飄過的念頭是，mama也沒自己以為的那么蠢……

    吃飽喝足了，大過年的，寧奶奶也不會讓孩子們動手，最后還是由著寧mama和寧大姑去收拾了廚房，其他人看電視呀，聊天的，玩牌的都成。

    這兩天家里也沒人會說教，寧千金幾乎要鉆到電視里頭了，好在這個時候的電視就那么幾個節目，演完了之后直接就是個時間走針，那個時候，寧千金才會戀戀不舍地關了電視。

    寧一諾也會看電視，新聞聯播和焦點訪談他都看，當然還會陪著寧秀和寧千金倆看動畫片。

    聰敏的阿凡提人人愛，寧秀也不例外，盯著阿凡提眼睛就挪不開了。

    三十的下午，寧小叔帶著媳婦兒，閨女來了寧家來給老娘和大哥大嫂一家拜年，小叔一家對于看到寧大姑兩口子表示了極大的驚訝，這到底是咋回事兒？

    寧小叔的臉色就不是很好看，他不傻，當然能看出來這里頭有問題。

    不過大過年的，也不興置氣，寧小叔壓住了自己心中的怒氣，先拜年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