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一劍江寒道:“秦湛,無論你遇見了什么,又無論到底發生了什么,你抬起眼睛來——” 一劍江寒道:“我還在?!?/br> 秦湛微微抬起了眼。 一劍江寒半跪在她的面前,面容堅毅。他的身上和她是一樣的狼狽,但也一如既往地站在她的身邊。 一劍江寒說:“秦湛,我還在?!?/br> 秦湛嘴唇微動,她像是剛想說什么,卻忽先感受到了什么,轉瞬間抱著溫晦起身,同時一袖帶著一劍江寒急退數米! 鹿鳴殿剩下的那一半哄然倒塌,有一柄劍自廢墟中沖天而起,刺在鹿鳴殿的正中央,直將地裂三寸! 一劍江寒認出了那把劍。 那是秦湛的燕白! 一劍江寒驚疑不定地看向秦湛,秦湛卻像是早有預計,她將溫晦安置在一處,交給了一劍江寒,對他道:“麻煩你看顧?!?/br> 一劍江寒還未來得及說話,那廢墟又是一震晃動! 朱韶便是在這晃動中掙扎著進來的。 他對秦湛道:“師尊,地動了!魔域怕是快毀了,我們需得趕緊離開——” 秦湛掃了一眼那廢墟,對朱韶道:“不是地動?!?/br> 秦湛答:“是‘他’來了?!?/br> 朱韶:“……?” 隨著秦湛話音剛落,廢墟處完全被劍意碎成了齏粉。有人影自漫天灰塵中走出,朱韶瞇眼認了一認,他認出了走出來的那個人,卻喊不出那個名字。 因為實在是不一樣。 就算還是一張臉,甚至還是同樣的服制,只不過稍許變了神情,便像是截然不同的兩人。 還是一劍江寒不確定地叫了一聲:“小越?” “越鳴硯”抬頭向一劍江寒看去,他似乎想了一會兒,方才遲疑著點頭,對一劍江寒道:“是我?!?/br> 一劍江寒從未見過這樣的越鳴硯,他皺起了眉,忍不住問:“你怎么了?” “越鳴硯”答:“我無事?!?/br> 一劍江寒眉頭緊鎖,而秦湛卻與他說不得太多,只能先道:“他不是越鳴硯?!?/br> “越鳴硯”聽見了這句話,卻有些不快的皺起了眉。 他對秦湛說:“我是他?!?/br> “我是越鳴硯?!?/br> 他甚至有些執拗地指向了朱韶:“玉凰山妖主,朱韶,師兄。我說得對嗎?” 朱韶和一劍江寒簡直滿頭霧水,他們都被這突忽其來的變故給弄懵了,齊齊看向秦湛。 秦湛張開手,原本墜地的那柄碧色長劍仿佛受到召引,轉瞬間飛入了她的手里?!霸进Q硯”見她對自己握住了劍,眉尖忍不住微微蹙起了一瞬。 而秦湛則說:“你的確是越鳴硯,可比起‘道子’上萬年的記憶,越鳴硯不過二十五年的人生實在太過渺小,我實在不認為我面前站著的依然會是越鳴硯?!?/br> 一劍江寒怔住,他問:“什么道子,什么小越不是小越?” 秦湛自“越鳴硯”出現起,便極為警惕,她回答了一劍江寒:“從來就沒有越鳴硯,只有忘記了的‘道子’。溫晦當年偷走了‘道子’的記憶,才使得‘道子’成了越鳴硯,也才害得越鳴硯眼睛不好?!?/br> 秦湛重復道:“從一開始,就沒有越鳴硯?!?/br> 一劍江寒:“秦湛,你說的我不明白?!?/br> 秦湛卻也來不及再解釋了,因為“越鳴硯”動了怒。 他張開手,微微斂下眉目,對秦湛道:“他存在過,我是他?!?/br> “你這樣說……我很不高興?!?/br> 秦湛見他指尖凝起一點,渾身的細胞都在嘶吼危險,她對朱韶道:“退開——!” 朱韶尚未來得及回神,道子指尖凝出的一劍已向他擊來! 秦湛來不及,但她見到了朱韶身邊落著的那柄鹿鳴劍。 鹿鳴劍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嗡嗡鳴叫著,在道子一劍襲來的同時乍然從地面拔地而起,正與他這一劍直撞!劍與劍的余波震得朱韶退了一步,他略一抬眼,便見攔下了那一劍的鹿鳴從劍尖開始,一寸寸盡數崩出裂痕,呯然破碎。 秦湛看著鹿鳴碎了,攥著手中劍的手指關節幾要沁出血。 就在這時,她看見了燕白。 燕白終于趕了過來,他實在是擔心受怕極了,連轉著瞧秦湛瞧了四五圈,確定她沒受什么致命傷后方才說:“秦湛,你還好嗎?” 秦湛沒有說話。 燕白也見到了秦湛手里握著的另一把劍。 他即刻不高興了,指著秦湛道:“秦湛,你怎么拿別的劍去了!我呢我呢,我在哪兒呢!” 他轉了一圈,看見了插在石板中的自己,而后又對秦湛道:“我不是出來了嗎?你怎么不拿我去打!” “秦湛,朝三暮四不是好習慣,我還在呢,你這就過分啦!” 秦湛一直未說話,任憑燕白生氣,直到燕白七七八八將她說落忘了,她方才問了一句: “燕白,你是誰的劍?” 這句話秦湛在失去記憶變小時也曾問過,那時候的燕白尤為傷心撒潑打滾,后來秦湛哄了好久方才哄回了他。 可如今秦湛再問,燕白的面上卻失了顏色。他很想像以前一樣說一句“我當然是你的劍”,可他這一次卻看向了“越鳴硯”。 燕白囁嚅道:“秦湛,我和主人商量過了,他不用劍的時候,我就能自己選?!?/br> “他在這里用不到我的——” 秦湛微微一笑。 她淡聲問:“你還沒回答我,你是誰的劍?” 燕白回答不出。 道子替他答了。 道子道:“這是我的劍,劍名‘重玄’?!?/br> 他揚手,燕白劍便如同受到召喚一般自劍鞘而出,被他握在了手里。 朱韶從未見過除秦湛之外還能有人能握住燕白!而燕白在對方的手中,竟似尤甚在秦湛之手——! 道子道:“他喜歡你,我不殺你?!?/br> 燕白見狀,臉都白了,他下意識便對秦湛道:“跑——快跑——!” 秦湛咬牙,她的身后還有溫晦,她不愿退! 道子握著燕白微微動了。 他不過方動了分毫,壓迫已如深海,使人近要喘不過氣。 不知春感到恐懼,在一劍江寒的手下微微顫動,一劍江寒尤為訝異,他再次看向道子時,面上已添了凝重。 道子抬起眼,他看向了已經死了的溫晦:“但我不喜歡剩下的?!?/br> 燕白尖叫:“秦湛——!” 眼見道子一劍即出,眾人難以相抗——就在這時,朔夜爵到了。 他一眼便看見了道子,道子一眼也看見了他。 道子低聲道:“是你……” 朔夜爵毫不猶豫,他對著道子一掌擊出,攻擊的卻既不是人也不是物,而是扭曲著的時空——! 時空被他強行碰撞扭轉,遠在十里外的十二金殿竟也被他疊在了鹿鳴殿中,道子顯然沒想到他會突然這么做,時空的沖擊讓他一時站立不穩。而朔夜爵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扭曲,他想也不想,先將綺瀾塵花語等人丟進了另一處他撕開的時空縫隙里,另一手直接抓過朱韶,對秦湛道:“走——!” 秦湛自知自己此時傷重,并不是道子的對手,她最后看了一眼站在鹿鳴殿中的“越鳴硯”,便頭也不回的跳進了朔夜爵撕扯出的間隙里! 間隙轉瞬而逝! 魔域的震動扭曲終于停了下來。 燕白見秦湛他們逃了,不由松了口氣??伤@口氣剛松了一半,卻對上了道子漆黑冰冷的眼睛了。 燕白吱吱嗚嗚說不出話。 道子道:“重玄,鳳鳴鳳舞遣你先來,為得是探看我的情況。你見到了我,為什么卻未幫我尋回記憶,甚至還百般阻攔?” 燕白:“……我,我努力了。我找到了秦湛?!?/br> 道子微微頷首:“然后?” 然后? 然后燕白就忘了自己該做什么,真希望是一輩子的越鳴硯與秦湛了。 燕白答不出。 道子斂下眉目,他道:“算了?!?/br> 他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魔域里,鹿鳴殿已經消失了,唯有天上的太陽正好,天氣也好。 他突然問:“重玄,那是什么?” 燕白見了,發現是自己的絡子。秦湛曾經用昆侖玉替他編的那根,他最喜歡的那根,只是在鹿鳴殿的戰斗里被波及崩碎了,如今只有幾片纏在斷了的絡子上。 道子彎腰將絡子撿了起來,他捏著袖口擦了擦,對著陽光看了一會兒,臉上面無表情,可又看了很久。 燕白忍不住問:“你——” 可他又沒問出口。 而道子卻回答了他,道子的眼里透著星點新奇,他說:“燕白,珠子上刻著你的名子啊?!?/br> 朔夜爵強行催動術法,將眾人一夕從魔域拉去了北境雪谷,眾人雖安全了,他卻是一口血吐出,整個人如張白紙一般,似乎再來一下,便要被撕碎了。 小花原本不明所以,突然見朔夜爵傷重,慌了一瞬,連上前幫他封住xue道,嚇得手都在抖。 朔夜爵咳了一聲,對小花說:“沒事,我來前吃了藥,死不了?!?/br> 小花的聲音里帶著哭腔:“那也不能這么來呀,你到底干了什么,怎么感覺傷的比劍主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