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秦湛的聲音都繃了起來:“越鳴硯!” 越鳴硯自然也知道溫晦厲害,他拔出眠冬,以真正的劍式第二相迎!不求退敵,但求保命! 溫晦神色冰冷,他的劍似光,無論越鳴硯想要從何處防,另一處總有劍來! 眼見溫晦一劍便要刺上他的咽喉,溫晦忽而氣息一滯,這給了越鳴硯機會,也給了秦湛機會! 他不得不退! 原已經要取了越鳴硯性命的鹿鳴劍尖不得不徹而攔燕白并眠冬! 溫晦一退十步,他執劍,陰晴不定地看著越鳴硯。 越鳴硯在秦湛身后,他道:“師尊?!?/br> 秦湛喝道:“退后!” 越鳴硯微怔:“師尊?” 秦湛攥緊了手中劍,她說:“你退后,對上溫晦,我無法留手,劍氣橫溢,會傷了你?!?/br> 越鳴硯沉默,可這次連燕白都是站在秦湛那兒的,燕白道:“你快進去,山洞有朔夜爵的結界,你在里面比較安全?!?/br> 越鳴硯不動。 秦湛皺眉,她道:“越鳴硯?!?/br> 越鳴硯只得拱手一行禮,他低下頭,極輕地回答:“是?!?/br> 得了越鳴硯的回答后,秦湛方才再次將注意放在了溫晦的身上。 溫晦倒是半點也不介意方才秦湛做的事,他只是重新握起了劍,問秦湛:“我和你多久沒比試過了?!?/br> 秦湛答:“一萬七千零三日?!?/br> 溫晦頷首,他對秦湛道:“來?!?/br> 北境荒蕪,一眼望去皆是銀裝素裹。故而劍氣橫放,揚起的便是萬千如霧般的干雪。雪落如沙,沙后劍意卻似暴風烈日,轉眼間便是雪化為氣,沙落為塵。 劍閣三式。 說到底就是攻、守、殺。 攻守殺外還有什么,昔年的劍閣閣主未曾留下過。 溫晦斂目,他的劍如刀,凝于眼前。 “劍第四,無?!?/br> 在秦湛的眼里,那一柄鹿鳴劍忽然間便在日芒下化為了千把、萬把,溫晦似握著一柄劍,卻又似握著天地之間所有的劍。他的劍意充盈天地,劍氣無處不在,劍隱于萬劍之中,似有還無。 溫晦道:“去?!?/br> 秦湛一驚。 她毫無猶疑,左手拔出燕白劍柄,一于身前,一于身后,她分不出哪里才是溫晦致命一劍,卻又覺得何處都是他的那一柄劍。秦湛退無可退,進無可進,竟被逼在了原處,只能以防來對! 這看在越鳴硯的眼里,自然是極為著緊的一幕。 劍閣只有三式,可溫晦卻不知因何使出的第四,這第四比起劍,更似劍陣,像是溫晦獨創。他所學甚廣,將劍意融于劍陣之中,似也不是什么難事。 可將劍意融于陣,作劍式而出,這樣的事情從來聞所未聞,總是秦湛乍面此招,也不由一時受困。 朔夜爵不知何時從洞里出來,他握著個手爐倚在一旁,瞧著溫晦與秦湛之戰,評價道:“看來師與徒,還是師父略勝一籌?!?/br> 越鳴硯聽了皺眉,跟著朔夜爵一起出來的小花可不管那么多。她道:“才不是,劍主才是最強的!” 朔夜爵并不太在意,隨口敷衍:“是嗎?” 小花氣急,卻又尋不到話來賭朔夜爵。越鳴硯看得極為擔心,卻又記著秦湛的吩咐,不敢離開,朔夜爵在一旁看了,倒是笑了聲,問:“你這么擔心,就這么看著?她和溫晦膠著,也許你這時沖出去給溫晦一劍,事情就結了?!?/br> 越鳴硯淡聲回答:“前輩莫要拿我玩笑了,只怕我一出去,反倒是稱了魔尊的意,正好拿我來逼師尊?!?/br> 朔夜爵微微挑眉,他顯然是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越鳴硯還能冷靜理智的分析出敵我狀況。 朔夜爵道:“你倒是拎得清?!?/br> 越鳴硯還未答,朔夜爵以一掌擊出,從越鳴硯的身后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直將他擊出了結界之外! 朔夜爵道:“只可惜,我不喜歡躲在師父背后的徒弟?!?/br> 越鳴硯踉蹌而出,朔夜爵那一掌讓他受了點傷,但朔夜爵本就是個命若游絲的家伙,他那一掌,也未能給越鳴硯帶來太大的傷害。 他被趕出了結界,下意識看向秦湛。 秦湛被劍第四困著,忽然間,溫晦微微變了神色。 一抹銀芒從炎中而出。 秦湛的偏冷趨淡的聲音平平傳來。 她道:“劍第四?!?/br> 溫晦的劍第四,是陣。 秦湛的劍第四,是破。 溫晦急退,天地間原本充盈的劍意忽被狂風暴卷,酷殺與絕滅侵襲而來,似海浪翻涌吞滅船只,更似山洪洶涌崩裂大地。 天與地上所有的生,所有的滅,都似要在這一劍下被割裂。 花語察覺到了危險,她想要撲去救小越,卻被朔夜爵牢牢的按住。朔夜爵贏不過越鳴硯,但對付一個年輕的丹修還是綽綽有余。 他道:“你去送什么死?!?/br> 花語哭叫、甚至動手要打他。她道:“那你為什么要將越師兄推出去送死!你這個人連心都是黑的,你要他死在劍主的劍下嗎!” 朔夜爵冷笑道:“死在劍下?我倒是想,那也要看天肯不肯,越鳴硯他自己肯不肯呢?!?/br> 花語:“你說什么——” 花語話音未落,秦湛一劍劍勢已成! 雪谷搖動,天昏欲沉。 朔夜爵的結界都受到了猛烈的沖擊,他牢牢按著花語,眼里卻忽見到了極其不可思議的一幕。 越鳴硯倒下了。 他不僅倒下,背脊、關節,七竅,都在秦湛的劍意下被壓出了血漬。若有似無的劍意從眠冬劍上而起,似想要守住他,可這劍意來得太晚,以至于輕易間便被秦湛擊碎! 朔夜爵難以置信,他低聲道:“怎么可能?” 他說著怎么可能,眼里卻露出了狂熱與期待來,可就在這時,秦湛滿是劍意的眼里瞧見了越鳴硯。 她頓住了。 不顧溫晦、不顧這一劍。 她生生停住了。 溫晦的眼里滿是詫異。 秦湛已砰得一聲跪跌在地,她張口便是血,吐在純白的雪地上,瞧著有些嚇人。 燕白便是被嚇著了,他看了看越鳴硯,又看了看秦湛,聲音都開始發抖:“秦湛,秦湛你沒事吧。小越,小越看著不太好啊?!?/br> 秦湛以拇指擦去嘴角血漬,她盯著溫晦,重新站了起來。 溫晦卻不再出劍了。 他神色復雜、卻又像是了然。 他最后道:“阿湛呀?!?/br> 秦湛舉起了劍,她淡然道:“來?!?/br> 溫晦微微一笑,他說:“不是該‘來’的時候了。你該回去救人了?!?/br> 秦湛:“……!” 溫晦看了一眼祁連劍派的方向,淡聲道:“這幾天的功夫,估計也夠知非否和司幽府君兩人打上祁連劍派了。你現在去,估計還能救下幾個?!?/br> 秦湛道:“你不用騙我,一劍江寒——” 溫晦笑了聲,他說:“一劍江寒的確有兩把劍,但他未必攔得住上百把?!?/br> 秦湛剛想嘲笑溫晦上百把未能能攔住一劍江寒,她忽然意識到另一件事。死去的昆侖傳人,是不是剛好有上百? 而殺了昆侖傳人的知非否,最擅長的就是cao縱死物的枯木迎春術。 秦湛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猜測。 她低低道:“你徹底瘋了嗎?” 溫晦頓了一瞬,回答:“我沒有足夠的自信,所以我必須爭取時間,能爭取的越多越好?!?/br> 秦湛:“殺人就能爭取了嗎?!” 溫晦沒有回答。 秦湛抓緊了燕白,她正欲一劍再出,溫晦卻道:“回去救人吧?!?/br> 秦湛微頓,就在這剎那,溫晦身形突變,一把抓住了重傷的越鳴硯,而后急退! 秦湛欲追,溫晦卻道:“你要先救他,還是先救祁連山?” 秦湛又頓住。 溫晦便在下一刻徹底不見了。 雪谷重新歸于了寧靜。 花語終于掙脫開了朔夜爵,她沖了出來,哭著說:“劍主,劍主你沒事吧?” 秦湛將燕白收回了鞘,她說:“沒事,一葉舟是不是在你那里?” 花語點頭,秦湛便道:“拿出來,我們趕去祁連山?!?/br> 花語道:“可你的傷勢——” 秦湛:“不礙事,先去祁連山?!?/br> 花語擦擦眼角,取了一葉舟念咒驅使,秦湛在此時回頭看了一眼朔夜爵。 朔夜爵依然披著厚重的衣服,他站在木棚下,些微地咳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