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
可不去國公府,她又如何讓呂東來知道自己回來了呢? 正在他們說話這刻,旁邊一列九命侍騎馬匆匆而過,那皆是在天都橫沖直撞的一類人,在這云州街巷上穿梭,也跟在自家院子里一樣,絲毫未管會否傷到路人,南昭反應很快,一把拽住眼前的公子寐往旁邊躲。 那隊九命侍就這樣飛奔過去了! 南昭轉頭深望了一眼,表情嚴肅地對公子寐說:“感覺像是那邊出了事……” 再回頭看,公子寐頭微微低著,視線正停留在她抓著自己的手上,她倒一時未覺得不妥,對方則將自己的手收了回去,從動作看,似對她這失了禮儀舉動有所忌諱。 南昭頓時心頭出現了一只大鼓,被重重的擊打了一下在心中深響。 她潛意識內,已將眼前的公子寐,當作那個人了! 盡管他不識她,但她就這般對號入座,不因對方是閎國世子身邊的人,有任何防備之心,卻更像是認識了許久,最親近最了解的人,甚至站在他面前的此時此刻,她都感覺他在看自己。 “那邊確實出事了!”公子寐清冷說,然后邁步朝御林軍離開的方向快步而去。 南昭也追上去,為了不讓自己分心,她強迫自己暫時將公子寐的事放下。 云州城,永樂街,這兒是有明夜市,平常這個時辰,也熱鬧得很,但今夜卻因為城中緊張的氛圍許多小販都不敢出來擺攤,偶有幾個膽子大的剛擺出來,見到來來往往的九命侍也嚇得趕緊躲得遠遠的了! “抓人了!”一個賣銅鑼的小販背著他那筐貨物跑過來,好心的提醒著沿路遇見的人。 “別過去了,前面官兵在抓人,抓了好多人!” 所有人都怕官兵,沒做虧心事,見這些九命侍如此兇悍,也怕殃及池魚。 南昭遠遠看見,確實是御林軍在抓人,他們從一民房內,將幾名身穿布衣的人抓出來,被抓的人各個都身強體壯,一看皆是練家子,但卻未反抗和逃,依稀能聽見他們之中有個人說:“兄弟們,我們王爺沒有謀反,我們更不要沖動,總會有真相大白的時候!” “哼!”抓他們九命侍隊長一聽,狠狠一腳踢在說話之人的腿上,讓其跪在自己面前,并將一把大刀比在對方脖子上,奚落道:“你家王爺沒謀反?還想著真相呢?真相就是你家王爺馬上就要死了,你們這些卑賤的狗,也會與他共赴黃泉!” “哈哈哈!”旁邊的九命侍都笑了,那種肆意的嘲諷深深刺痛了那些被逼貴下的人,他們一個個咬牙切齒,強忍著所有羞辱。 南昭認得那幾個人,說話的是尋貍,是王府衛。 他們與尋龍、尋虎等人一樣,是周仰的親侍,更是他的兄弟! 她曾聽尋龍自己提過,他們這些人,大多是年幼就顛沛流離的孤兒,后來被司馬封收留訓練成戰士。 司馬封剛毅正直,最看重的便是忠孝,所以這些人,在他的教導下和篩選后,沒有一個怕死的,此刻看到他們被這般羞辱,南昭雙拳握緊,怒火使她沖動,欲上前救人。 不知公子寐何時跟上來的,像是看出她想做什么,出聲提醒了一句:“他們本有自救的能力,之所以不動手不過是要證明自己未謀逆之心,你此刻出手,是在幫他們還是害他們?” 南昭眸光閃爍,又怎會不理解這其中深意? 他們束手就擒,是相信真相有大白那時,若他們動手反抗,便坐實了他們謀逆的罪行。 他們都懂的道理,太子和他的九命侍如何不懂呢?越是此刻,就越要羞辱折磨他們,以此逼迫他們動手。 只要他們動手,不僅坐實了泰安王謀逆之罪,九命侍更不必等到審判那時,現在就可以斬殺叛黨! 這時,九命侍開始當街毆打尋貍五人,或踩或踢用刀柄砸頭,有一個人,頭部受傷,鮮血如布,立刻就暈了過去。 “這么不經揍!”行兇之人還不滿足,當即掀開輕架解褲繩,對著暈過去的王府衛茲尿。 “你有本事沖我來!”尋貍被人踩在地上,身上幾處也受了重傷,特別是手臂,這個骨折的被壓在背上,劇烈的傷痛讓他滿面通紅。 南昭不忍再看,當即轉過身去背對著那方,心里一團亂麻。 尋貍幾個是現在才被抓住,便受盡了折磨,無法想象她九哥與其他王府衛這一天一夜都經歷了什么。 她要救九哥,救這些將她當作親人的王府衛! 可是怎么救? 突然,她眸眼一抬,看向旁邊公子寐,祈求的語氣問:“公子幫人幫到底,可否再幫南昭一個忙?” 都不必她說什么忙,對方已猜到。 “你想見皇上?” 她點頭,“是!” 炎帝作為皇帝,不算得上是個明君,不然,那些年也就不會重用國師無涯子。 這皇帝向來疑神疑鬼,懦弱自私,現在無涯子一死,他身邊也沒個能諫言的人了,太子這時候一定在他身邊危言聳聽;而她要救周仰,就必須向皇上證明,周仰是被人冤枉的,既要證明,就必須得見到皇上。 左思右想后,還是覺得需要一個單獨與皇帝見面的機會,不然以太子周政那陰險的脾性,只要她一出現,必定出來使壞,到時候皇帝又怎會耐心看她的證明? 公子寐事不關己的回答:“我一無名之輩,如何能幫你見皇上?” 南昭接過話來說:“公子興許不能,但世子殿下一定可以!” 上次她見那承王實在在大雄寶殿中,與炎帝十分親厚,雖然多是場面的表演,但足以看出皇帝對這承王世子的看重。 若是承王世子單獨求見皇帝,皇帝自然會見! “你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盤!”公子寐聲音沒什么起伏,便也聽不出愿還是不愿。 但她此刻所有希望都在對方身上,便拱手給對方鞠躬道:“請公子務必答應南昭!” “若我不答應呢?” 南昭一愣,不答應她能如何呢,既不能將他五花大綁暴打一頓,她打不過。 且對方這般聰明,什么不懂呢,也就不能曉之以理打動他! 那就下跪吧! 雖然曾經答應過一個人,以后再不隨便對人下跪了,但今時今日所面對的事不同,她真的有求于人,當即就跪了下去。 公子寐見此,頎長的身子未動,俯視她片刻,“這便是你求人的法子?” “嗯?!?/br> “是否本公子不答應你,你就長跪不起了?” 南昭下意識想點頭,但想想沒對,馬上誠實的答:“就算公子不答應我,我也不能長跪不起,我需得去想其他法子救人??!” “哦——”對方的聲音在拉長,這還是第一回她從他面具后面那張嘴里,聽到些許情緒起伏。 “那公子答應南昭嗎?”她巴巴地望著他。 “我只能帶你去見世子殿下,至于他會否答應你,就看你自己有沒有這本事了!”公子寐已轉過身去,語氣里透著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清高。 南昭忙站起來,拍了拍雙腿的灰,回頭看向遠處的夜色中,沉聲說:“各位好兄弟等著昭妹,昭妹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救你們出來!” 說完,她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快跑著去追公子寐了! 云州驛館,專門安排閎國使團所居,便有兩間大院子,進去時,要分別過兩個門,第一道外面由驛館的看護把守,第二道,則是由閎國保護世子殿下的侍衛看守。 這位公子寐素日進出驛館從不走門,連世子殿下也不知他整日都在何處,做些什么,總之他每次需要他時,他便能提前趕到,連這回出云州之前,也提早給世子殿下交代過了,今夜亥時他就會回來,于是,世子早早地吩咐丫鬟備上好茶等候。 驛館廂房內也因為世子殿下的喜好特別布置了一番,房中有書墨筆紙,可供貴客閑情書寫閱讀,墻上掛著幾幅當世比較有才情的先生所作山水畫,因為是二樓,將茶桌擺放在窗戶旁邊,不僅可以夜觀秋月,那窗戶外面還養著幾株盆栽,滴水觀音竟然開花了! “世子殿下?!笔雷由磉呝N身伺候的隨從進來稟報:“公子寐回來了!” 世子正親自在熱著茶具,聽到這一聲,頗有些好奇,好奇的并非是公子寐回來了,而是今次他回來,竟讓別人先通報,往??墒窃谒徊蛔⒁庵畷r,無聲無息就已坐到了對面的墊子上了! “快請進來!” 隨從立刻出去請,公子寐不久便邁步進來。 因世子不喜黑夜,所以屋中點了不少燭燈,十分明亮。 “見過世子殿下!”公子寐微微做了個禮,不似君臣,更像是朋友那般。 世子見到他,很是敬重,立即從茶案前起身,笑著對他說:“公子算得時間剛剛好,此刻剛到亥時!” 說完,他看到跟在公子寐身后進來的南昭,那輕松的面容微怔了一下,記憶里公子寐獨來獨往,連他身邊的親信也少有接觸,今兒怎生還帶了個人。 “這位是……” 南昭立刻拱手作禮道:“小女南昭,見過承王世子殿下!” “南昭?”世子偏著頭仔細打量她的衣著和臉,臉上有故意抹的灰,自然看不清面容,不過名字倒是分外熟悉,好像在前不久,他聽過許多遍。 左思右想后,那雙俊秀的眸子一亮,十分詫異的說:“莫非是菩提法會上那位被稱之為靈女的南昭?” “正是小女!”她直起腰桿,雖然一身普通得很的打扮,但在介紹自己時,卻拿足了架勢。 世子看看她,又看看公子寐,不解的問:“公子如何會與你這位……姑娘一起回來!” 公子寐竟在世子的詢問下,一樣保持著那抹清冷,不予回答。 世子也似乎早習慣了他這性子,只好輕咳一聲,再看南昭。 “小女有一事相求!”南昭俯身下去,求人之態十分嫻熟。 世子皺眉,突然想到這幾日來,云州城內動蕩之事,享有百姓美名的泰安王刺殺當朝國師,已以謀逆之罪被關天牢,外面整個城區里都在抓泰安王的同黨,許多有關無關的人都受了牽連。 若他沒記錯的話,這名叫南昭的女子是泰安王的義妹,今夜這副裝扮來此求他幫忙,必然是和泰安王有關了,當即他臉色一沉,直接拒絕道:“恐怕姑娘所求之事本世子無力相幫,驛館閑雜人多,姑娘還是快些離開的好!” 南昭與這位世子殿下也不過是第二次見面,人家一旁國世子,借著法會之名前來拜訪,她求的事,無疑將別人卷進了炎國內斗中,她這請求,確實強人所難,不過她也無其他良策,只能盡力一試了! “小女還未開口,世子便已猜到,拒絕小女之請求理所當然,若世子殿下不答應,小女是不會離開的!” 世子怔了一下,原本就是明朗清俊之人,所以即便有些生氣,也未表露出來,只是皺眉說:“姑娘不走,難不成是要賴在這里?” “自然不是!”南昭誠懇回答:“小女會盡力說服世子改變主意!” 對方好像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他想笑,但為了保持他在人前那謙謙之態,強烈憋著未笑,冷臉提醒道:“你可否知道,只要本世子讓人去驛館門口傳句話,馬上就會有人來捉你!” “小女知道!但小女也知道,世子不會這般做!” 世子頭一偏,詫異地打量她,你未免也知道得太草率了吧? “本世子為何不能這般做?” 南昭瞄了一眼旁邊站著的黑衫男子,胸有成竹的回答:“因為是公子寐帶小女來此,世子難道就不想知道,公子寐為何肯將小女帶到驛站來?” 世子那張詫異的臉,跟著一變,竟覺得無力反駁?。?! 對呀,他這位自來神出鬼沒、不與人來往的先生,為何肯將這女子帶到他面前來,以他對其的了解,必然有何重大的深意在其中,于是也不急著要趕南昭走了,輕咳了一聲,換了語氣問道:“公子可有何事要與本世子說?” “沒!” 因為這廝回答得太過簡單,連世子本人也有些措手不及,挑明了問:“那公子可是與這位姑娘有何淵源?” 公子寐回答:“也無什么淵源,不過是不想被她死纏爛打罷了!” 南昭面上很急,需要這么直接了當嗎? 明明以此人在世子心中的位置,只要他稍微開個口,世子絕對會幫忙的,可是他卻偏偏不肯。 但仔細想想,她也怨不得別人,能帶她來此就已不錯了,他們也早就說好,能不能讓世子答應,靠她自己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