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
“小道士,這深夜你如何回來了?” 呂東來慢慢從樹下走出來,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他總是如一身清風,令人眼前明朗。 “貧道本在生死門守碑,入夜時,卻突見東邊有很重的鬼氣聚集,于是趕去查看——” 她平靜聽完,沒有回答。 對方便繼續說:“還以為是生死門里又跑出來什么大東西,原來都是你搞的!” “是我!”她淡淡回答:“若非這樣,如故又如何能知道他所處之境,我必須得這般做!” 她相信呂東來是明白的,不然他早就出手阻止了! 但這并非呂東來專門回來的原因,他問她:“當初茅山派的術士何以被天下玄門所棄,便是他們運用術法害人害己,與邪祟為友,而今,你肆意引鬼群,與那些茅山術士又有何區別?” “天下玄門便是天嗎,他們就沒有錯的時候?”南昭心頭有股怨氣,源自于當初道門的眾位前輩們,以一道預言,便要判她生死! 至那時起,她便不信奉權威與派別,她只相信自己,強調道:“我是引了鬼群,但我未傷及一人!” “說來輕巧!”呂東來卻顧略甚多的講:“以你此刻的能力,確實是可輕易引鬼群,可你可曾想過,鬼群聚集起來的鬼氣有多強大,那時若是有其他人冒然靠近,甚至都不需靠近,便會立刻死于非命!” 南昭自然想過,所以她才將鬼群引到城郊偏僻處。 但這些在呂東來眼中,遠遠不夠,這道士信奉之道便是黑白分明,有違正道之事,絕不可違! 見她沉默,呂東來又說:“即便你今日引百鬼嚇沈如故,逼他留在你身邊,可他終究不再是曾經那個沈如故了,你又能留多久呢?” 南昭回答:“不管多久,我相信有一天,他會真心留在我身邊的!” 對方看到她眼中生著執念,雙眉微微一緊,張嘴想說什么,最后卻全吞進了喉嚨里,臨走前,他對她說:“后日便是菩提寺法會,今年的法會十分熱鬧,玄門人士幾乎都來了,還有——周邊幾國都分別派了使者團!” 他重點要說的就是這幾國的使者團,當今九州分樂、晉、炎、閎四國,炎國是這四國中,國土最廣,最富饒的,所以數代來,當之無愧是四國之首,炎國與樂國南邊臨近,每一代幾乎都有和親事宜,所以世代交好,少有摩擦,晉國也與炎國臨近,國力雖沒有炎國富裕,但晉國人好斗善戰,內斗外斗皆有不斷,數十年間,雖沒有發生過大的戰亂,但在云州邊境經常會有戰事,所以,炎國皇室里有句老話,晉國就是只喂不飽的狼! 只要它餓了,便大肆往炎國揮進,一路搶奪炎國百姓的財物,不僅如此,它本國一旦鬧起災禍,便會遣大量難民入炎國,炎國多以仁善治國,不能將這些涌入本國的難民斬殺,便會造成自己的邊界城池混亂不堪,這時,炎國的軍隊通常都會蠢蠢欲動,炎國并不想與這頭惡狼相斗,便會派使者前去與晉國協商,晉國慣用手段則是哭窮,要他接回自己的國民可以,他需要錢,大量的錢才能讓國民回鄉安居樂業不是?炎國無奈,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花錢消災,就在前不久,炎國才送了大量財務給晉國,才暫時讓塢城難民成災的現狀改善。 菩提寺作為千年法寺,在四國聞名,但它歸屬地在炎國,故,每年的菩提法會僅是炎國皇室會派一位皇親國戚前來坐鎮,皇帝親自來的也有,但并非每年都來。 而今年的菩提卻不一樣了,不僅炎國的皇帝來了,其他三國甚至周邊的其他番邦部族也派了使團前來參拜,所以呂東來才感嘆一句十分熱鬧。 南昭近些日子心思全在為沈如故還魂之事傷,并不特別在意菩提法會之事,就呂東來提起此事,她也漠然的聽著。 呂東來好奇問道:“小靈女,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這周邊列國為何都這么默契的派使團參拜法會?” “你既然都知道了,你就直接說!”南昭沒什么閑情聽他故弄玄虛。 對方吐出一口怨氣,實覺與她說話了無生趣,若不是這件事必須得說,他飛身就上房頂了,才不要與她廢話半句。 “你倒是說??!”南昭催促道。 呂東來便收了所有怨氣,冷聲道:“菩提寺你也去過了,菩提塔你也上過了,守塔的虛云大師你也見過了,你該知道這盛大的菩提法會的初衷是何吧?” 她當然已經知道。 “菩提塔可瞭望生死門、仙子山,虛云大師守著菩提塔,與云州軍守封獄碑的責任是相輔相成的,所以我猜,菩提法會以為萬民祈福的初衷,也是源自于生死門!” 呂東來點點頭,“不錯,數百年前的最大一場生死大戰便是在云州發生,立封獄碑的高人中,菩提寺便其中有三,他們行菩提法會為這天下蒼生祈福,是大道之義!” 他語氣激昂,前一句就似能能立即飛天升仙,后一句卻嘆氣道:“可當年的前輩們可以己身拯救蒼生,而今的人們,卻是接著拯救蒼生的名義,行己私欲……” “如何說?”南昭側目看去。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望向這茫茫夜色。 “我下山時,師父便告訴我,不久天下將奉亂世,星宿宮位混亂,妖星現世!這道預言,正在悄然而至,玄門中人前赴后繼而來,是以修行之人救世之命,想要在此脫引而出的術士比比皆是,而那些列國皇族中,還有靈一道預言!” “是何預言?”她好奇的問。 “九州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四國時代,已保持了數百年,寓言則是,亂世來臨前的最后一次菩提法會上,將出現真正的王者!” 真正的王者! 南昭立刻就明白了,列國之所以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派使團前來,皆是相信自己將會是下一個統一九州的王者,所以都不約而同的前來打探虛實。 因為生死門,必然是這一切爆發的起源,雖然此刻四國看起來還和睦,但其實爭斗已經開始了! “今日九哥突然離開,莫非與這件事有關?” 呂東來回答:“應是炎帝那邊有何變故,最遲寅時,便會有消息了,你切莫擔心,先回去休息,這兩日有得你忙的!” 南昭也就不多問了,兩人告辭,她回到房中,沈如故已經睡下,看著他不算安詳睡容,她輕輕嘆了口氣,伸手去撫摸那張臉。 現在,她也除了這張臉,在也無法從這個人身上,找到她所愛的人了! “要何時……何時……你才會真的回來呢?如故?” 沈如故突然一手握住她的手,驚聲叫道:“別過來!別過來!” 南昭知道,他做噩夢了,立即靠過去,伸手抱住他,安慰道:“如故,那只是個噩夢!” 也不知沈如故是否醒了,還是在夢中太害怕,他也緊緊抱住她,不停的重復道:“我害怕……我害怕……有鬼啊……” 她自己也曾無數次,被噩夢纏身,但屬于她最可怕的噩夢,卻是失去沈如故。 雖然她感覺沈如故再也記不起從前那些過往了,但能將她找回來,即便只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公子哥,她也心滿意足了! 她輕輕拍著他的身子,輕聲在他耳邊安慰道:“別怕,如故,這一次,我也再不會失去你了——” 第179章 :圣旨 呂東來球女最遲寅時便會有消息,果然,還未到寅時,院外就有人進來。 南昭小睡了一會兒,聽到腳步聲,便翻身起床。 打開門時,看到的卻是周仰準備離開的背影。 “九哥?” 周仰停步,不知是連續幾日未休息好還是有其他原因,他面色蒼白,卻回身對她淡淡一笑,關心的問:“如故回來了,對嗎?” 他已從尋龍那聽說了! 南昭點點頭,“可是九哥昨日突然離開,所為何事?” 提起這個,他不愿意多說,搖了搖頭回答:“父皇急召,時而有之,過了便好了!” 過了便好了? 不知怎地,南昭聽著這句話心里很不是滋味。 周仰不愿多留,來此是因前一日在朝華樓匆匆離開,實覺抱歉,現在已親眼見她與沈如故無礙,便準備離開。 南昭看他的背影透著些許無力,可以說認識他這么久以來,她記憶里的九哥那背脊、脖子總是挺得直直的,為何今日她卻覺得他隨時可能會倒下。 不對,九哥肯定有事,只是不愿告訴她! 南昭立即大步上前,還沒出聲喊,周仰感覺虛弱,身子無力的往墜! “九哥!你怎么了?”南昭扶住他,不能發現他正用所有力氣再支撐著。 周仰不答,但臉上的難受無法隱藏! 南昭心急如焚,立刻去查看他的脖子,發現靈花印的顏色灰暗無光。 上次在永樂坊都妖怪勝天時,周仰為救他,靈花印就失了光,后來問過幾次,他說他的印正在逐漸恢復,因為常年都習慣將自己的印藏在衣服中,所以旁人也看不見。 這段時間,南昭因為沈如故死以及收集靈魄之事無暇顧及,只見九哥精氣神都恢復得頗好,還以為靈花印真如他所說,已經逐漸恢復。 “九哥,這印從來就沒恢復對不對?” 周仰不答,還是寬慰她放心的語氣說:“無礙,九哥只是這幾日幾處奔波,有些疲憊,休息一段時日便好了!” 她根本就不信。 上次她死劫在身,他們所有人也告訴她,再休息一段時間便會無事,當時她的靈花,不就如此刻一樣,沒有一絲光色,最后的結果呢,沈如故用自己的命換了她一命。 何況,昨天都還好好的人,今日一下子便成這般,一定發生了什么,她問:“昨夜,皇帝召你過去,到底所為何事?” 周仰不答,她一時無法從他口中得到答案,這時,有其他王府唯進來攙扶他,南昭便陪著到周仰所住的地方,將他安頓在榻上,她便親自為他診脈,發現他體內氣血混亂,不似重病之象,卻此重病更糟! “是陰邪入體!”一道聲音從門外傳來,只見呂東來快步進來,后面還跟著一臉凝重的司馬封。 想必他們都得知了周仰有事,所以勸在此刻趕來了! 南昭忙焦急的問:“九哥他到底怎么了?” 司馬封沉聲講述道:“國師無涯子有一件寶物,此寶物是一面鏡子,名叫曇鏡,據說此境可醫治百病,并且令人長生不死!” 她一聽,眉頭就跟著一蹙,“這世間果真有這般神奇的寶物?那與九哥此番遭遇,有何關聯?” 對方深重地嘆了一口氣回答:“無涯子用曇境為皇上治療頭疾已是來已久,聽聞都十分有用,不過自從來到云州以后,聽聞皇上的頭疾又嚴重了,前日更是一整夜都疼痛難熬,皇上便叫來無涯子詢問,那無涯子竟告訴皇上,說皇上的頭疾來自身邊的親煞之中?!?/br> 所謂親煞,則是指本人的至親中,有一克害他的煞物。 皇上都不用去將他那三宮六院數個皇子皇女想一遍,便知他的親煞是誰。 加上剛剛到云州,頭疾就與日俱增,夜不能寐,不是周仰又能是誰? 那夜,周仰被叫至隴西府中,在皇上入寢的房門外,整整跪了一夜,期間,無涯子還作法,說能驅除周仰身上的煞氣! “昨日,皇上的頭疾又一次復發,又遣人來將仰兒叫過去,老夫也去了,不過被御前侍衛給擋在了外面。只聽一名老宦官說,這夜里無涯子為治皇上的頭疾,又一次對仰兒做法了!” 做法以后,皇上的頭疾是好轉了,不過周仰卻變成了這般模樣,司馬封心疼不已道:“那無涯子從前便數次害過仰兒了,這番也不知做的何法,竟害他如此……南昭!”老爺子尋她幫助的語氣說:“你可有何法,快救救你九哥??!” 南昭急忙安撫道:“國公爺莫擔心,既是陰邪入體,只要將那些陰邪之氣驅逐便好,若是從前,確實棘手,不過以我靈花今日之勢,驅除九哥身上的陰邪應該不難!” 對方聽她這般保證,立刻松了口氣道:“那何時可幫仰兒驅除陰邪?” “自然是事不宜遲!”她說完,呂東來在旁邊補充道:“王爺身上的靈花印雖在上次與勝天大戰中失了色澤,但后來經過悉心修養已有所恢復,本來就擁有辟邪之用,但卻被那無涯子轉嫁了陰邪在身,此陰邪一定不同尋常!” 人分三六九等,這陰邪也自然有個三六九等。 南昭點點頭,對司馬封交代道:“陰邪雖是氣,但是活的一股氣,它可侵入九哥的身體,自然也可侵入其他人的身體,九哥有靈花印尚且成了這副模樣,若是其他人,恐怕當場就沒了,所以在我驅除此氣時,必須得整理院房!” “先將王爺所居住的這個院子的其他閑雜人等清空,貧道會圍繞這院子設一道法陣,除了我和南昭以外的其他人,都留在法陣之外!”呂東來說完,人就已經利落的出去了! 司馬封聽了他們的交代,立刻出來讓小司馬去幫呂東來準備物什,再叫尋龍將王府衛全都清出去,離開此院,不得靠近。 最后,南昭還反復對老爺子交代道:“因為此刻我與呂東來都不清楚那股害九哥如此的陰邪氣到底來自何物,所以一會兒若將它剝離出九哥的身體之后,會發生何事還不清楚,但若國公爺你們在外聽到何動靜,可千萬不要冒然進來!” “好,老夫都記下了!” 說定之后,司馬封則帶人離開了! 呂東來布置好法陣后,回到房間中,南昭正坐在床榻邊,用熱毛巾在幫周仰拭擦臉上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