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南昭便直接問道:“歐陽柏真的傷得那樣重嗎?” 周仰神色黯淡了些,嘆氣說:“說是傷得很重,一直沒有醒過來,還說,就算醒過來,他也傷了元神,只怕是個廢人了!” 那天見歐陽柏吐血被抬走時,南昭都未想到會這般嚴重,看來沈如故那日摻進她身體里的東西確實厲害,又想起她,眼中不免黯淡了些,她說:“法是我斗的,人也是我傷的,他們若真要找我麻煩,王爺不必幫我擋著!” 周仰一聽她這話,面色一沉,“依你這話,倒是敬慕多管閑事了!” 南昭是感激泰安王的,又怎是在怪他,不過是怕他因了自己而難做,剛想開口解釋,周仰又說話了! “當日你是因本王的請求,才前去協助調查萬凝膏案,元武鼓動你去與歐陽柏斗法,也是想打敗你,讓本王難堪,甚至歐陽柏本是要對你痛下殺手的,只不過自己嘗了惡果;現在,他們又欺上來,你卻要本王袖手旁觀——” “南昭,在你眼中,本王便是這膽小怕事,毫無擔當之人嗎?”周仰目光側移,本是清俊得如風一般的面容,卻帶著一股不容小視的威儀。 南昭已知自己的話令對方不悅,發自內心的回答:“王爺剛正不阿,有勇有為,對南昭更是數次搭救,正因為如此,我才不希望王爺因為我惹出的禍事而受到牽連!” 周仰又豈會真的與她動氣,他起身身正嚴詞的強調道:“就算是惹的禍事,也是因本王而起,本王絕不會不管不顧。雖然這世間之事不怎么盡人意,但本王還不至于無用到需要看他們的臉色才能行事!” 見他如此執意,南昭也不想兩人再起爭執,不再多說其他。 現在,她實力單薄,前有殺害師父的風恕及背后茅山高人威脅,還有無數黑暗里窺視靈花的邪物虎視眈眈。 如今,她已沒了沈如故的庇護,再多加逞強,豈不是真傻? 周仰冷靜下來,思慮了一番說:“這幾日,你就先別回沈府了,歐陽家或是元武想對你做什么,手也絕伸不到泰安王府來!” 其他的事,他也想得很周全,對南昭提到:“若你怕旁的人說閑言閑語,本王會設宴,正式收你為義妹,你以此名義留在王府看誰還能說什么!” 南昭受寵若驚的起身,“王爺這……” “就這般說定了,你別再叫王爺了!我排行第九,你就隨我皇妹一樣,叫我九哥吧!” 南昭十分清楚他的良苦用心,早就孤身一人慣了,突然多了一個對自己這般好的九哥,眼前不免有些濕潤,小聲喚了一句:“南昭給九哥添麻煩了!” 周仰見她不拒絕,欣慰一笑,回道:“以后呀,九哥的麻煩也不少,你這做meimei的,可別嫌麻煩!” 像南昭這種人,但凡別人對她一點兒好,她便會十倍奉還,更何況周仰對她,那是過命的恩情,所以麻煩她真不怕,就怕自己沒有那本事,幫他解決麻煩! 這天,周仰便在府中為南昭設宴,正式對外聲稱,南昭是他的義妹,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何況是泰安王的義妹。 泰州城衛所,練兵將領大營中,身穿練兵服的元武收到從泰安王府送來的請帖,打開一看,氣得當著下屬面將,一把將請帖給撕爛,扔在地上。 “將軍為何動怒?”他旗下副將牛左問道。 元武束美怒指說:“這周仰竟還收了那妖女做義妹,簡直不將我的話放在眼里!” 而軍帳之中,還坐著一位身穿布衣,頭梳道頭的中年男子,此人樣貌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不過皮膚白得與他這年紀有些違和,氣韻也與普通人不一樣,他聽到元武之言后,眸中出現一絲恨意說:“他以為將那妖女護在府中,我就奈何不了他了嗎?” 元武對這位中年男子很是尊敬的說:“歐陽叔叔有何妙計?” 中年男子細長的眼睛瞇出一道暗光來,冷聲說:“這世上要殺人的法子有千百種,她現在,是躲著不敢出來,日后,老夫必讓她乖乖出來求老夫!” 元武話語里透著擔心的提道:“歐陽叔叔,歐陽兄當日也說了,這妖女目前的實力根本不足為懼,那日也不知她用了什么陰險手段,竟將歐陽兄傷得如此深!” 歐陽嵩一副了然與心的神態回答:“她身邊確實有位高人,不過老夫已得知,此人已經被她害死了,沒有了那個人,她在老夫面前,就是只螞蟻!”說著,此人眼中的恨意加深,“老夫要踩死這只螞蟻是輕而易舉之事,只不過她害我兒成這般,讓她就這般死了,簡直難泄老夫心頭之恨!” 元武附和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br> 不過,他還有些擔心,便下意識問:“歐陽叔叔,既那妖女身邊的高人能傷了歐陽兄,想必道行一定不淺,他——真的死了嗎?” 歐陽家族擅長陰陽術,以陰換陽,以陽換陰,修此術到達一定境界之后,陰陽兩間任他暢游,自然知曉許多不為人知的詭事,他面色如初道:“一個犯下逆天之罪的活死人,竟敢去陰人路上搶生死簿上定好的魂,最后被惡鬼吞得一絲不剩,這便是他的報應!” 第068章 南昭做噩夢了! 夢里,是她與沈如故還在陰人路上,那些惡鬼撲上來,不斷撕扯著沈如故的身體,她不停的叫喊,卻一絲力氣也使不出來,就這般眼睜睜的看著沈如故被那些惡鬼啃食! “如故??!” 半夜四更,她滿頭大汗從夢中驚醒,當叫出這個名字時,她才看清眼前的環境。 哦——是夢! 可她又知道,那恐怕不止是夢,而是她與沈如故在陰人路上,真實發生過的。 只是她還陽后未記得,而那些畫面,現在從夢境中再現,注定會成為她一生的夢魘。 “南昭,你做噩夢了嗎?”門外,這時竟響起周仰的聲音,因為她不習慣有人守著,本來被周仰派來侍奉的婢女佩佩被她打發走了,南昭忙穿上衣服,前去開門。 周仰本不想打擾,路過這邊聽到她噩夢驚醒的聲音,顧才敲門。 南昭看他還穿著前日的灰色常服,出聲問:“九哥是一夜未睡嗎?” 周仰點頭,下意識伸手按著太陽xue緩解熬夜的疲憊,輕聲答:“一些繁雜之事需要處理,所以耽誤了!” 她忙叮囑:“九哥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對方欣慰一笑,“我倒不礙事,明日宴客,我給你準備的衣服你都看到了吧?你喜不喜歡?” 天黑前,婢女就把衣服給她送來了,是一件淡藍色的交領襦裙,材質輕盈,她很喜歡,點頭回答:“九哥每日所需處理的事已很多,以后這種事,不必親力親為!” 周仰知道,南昭心里顧忌些什么,為了不讓她多想,他欣然一笑說:“明日宴請上來的都是泰州有身份之人,我怕下面的人做不好,當然要看仔細咯,你是否擔心我個大老爺們兒,不會選女人家的東西?” 他開玩笑的時候,也溫雅極了,令人接受起來,不那樣拘謹。 “是呀,男人哪兒知道女子家家的東西!”南昭配合的淺笑了一下,不過那笑,怎樣都帶著些許苦澀。 因為沈如故不在了,她卻無論做什么事,說什么事,都能想起那個人來。 男人哪兒不懂女子家的東西呢? 沈如故當初為柳葉葉選的每一樣東西,都是南昭所喜的,只是那時,她恨不得將那些東西通通燒了,而現在,卻希望還可以回到當初。 她就算不在她身邊,但至少她知道他在! 周仰又在說什么,她沒有聽見,雙眼盯著一旁的夜燈出神。 “南昭?” “???九哥說什么?”南昭回過神來。 周仰自然知道她又想起誰了,并不故意去提,語態如常的說:“九哥說,我十四妹阿鳶最是喜歡我挑的東西,她總說我眼光最好了,也只有你,說我不懂你們女孩家的事?!?/br> 次日,泰安王府,外面春光乍泄,熱鬧非凡。 天氣越來越暖和了,可南昭卻感覺腳底板直發涼,仿佛那腳底下,還踩在那陰寒的陰人路上。 宴會廳里坐著泰州的數位權貴,一個個面容富態,是她從前絕不會接觸的人。 “恭喜恭喜!”州府陳大人抱拳上來祝賀道:“南昭出生雖比不上那些深閨里的大家閨秀,卻是女中一豪杰,王爺真是慧眼識珠?!?/br> 那天他被鬧事的百姓堵在州府大衙里,若不是南昭前去,還不知會釀成什么后果,所以這句贊嘆倒是出于真心。 “是呀是呀,還有南昭解了萬凝膏案之急,雖最后讓那兇犯逃掉了,卻那之后,再無女子失蹤,南昭真是幫了我們一大忙!” 這邊,州府的幾位大人說著客套話,周仰看出南昭應付得疲倦,便招呼大家入座,他特地為前來的賓客準備了歌舞表演。 南昭坐到離周仰最近的席位上后,身材妖嬈的舞姬隨著音樂步到中間的地毯上,眾位賓客皆被舞姬婀娜的舞姿吸引,不時發出贊嘆聲。 南昭心不在舞蹈上,目光掃過周圍的賓席,沒見那元武。 想那廝也不會來,不知此刻正在背地里謀劃什么,她近來總覺得不安。 “好??!”賓客贊嘆的聲音,將南昭的注意力拉回到身前的舞臺上。 只見那領舞舞姬,一身單薄水紅色舞衣,身姿輕盈如魚,舞技超群,且臉上雖戴著薄紗遮面,也能隱約看出,薄紗下的面容絕色,難怪會引起賓客這般轟動。 不過,南昭怎么覺得這舞姬跳這段舞時,目光朝她這邊看了好幾次。 她又不是什么美男子,要看也該看上方的九哥吧? 所以她就多留了個心眼,果然,這舞快要尾聲處,那舞姬突從袖子里摸出一把短匕,直朝她撲來。 “小心!”周仰也早發現舞姬有益,同一時間從案前驚起。 而南昭見舞姬撲過來,因早有準備,所以冷靜自若,抓起面前的盤子往身前一擋。 舞姬的短匕刺在盤子上,不免有些惱怒,繼而收回重來,南昭經過這段時間的苦練,功夫早已張進不少,應對起來十分輕松,且她還看出,這舞姬雖然身手敏捷,卻毫無力道,一點兒都不像個殺手,她很快就發現破綻,不待王府衛上來,她便打落了對方手里的兇器,將此女摁在了地上。 尋龍聽見宴會上有刺客,拔刀沖進來時,已失去了大展身手的機會,便帶著其他幾名王府衛圍在周圍,避免宴會上還有其他殺手存在。 “給我放開,你知道我是誰嗎?”被南昭摁在地上的舞姬吃痛的喊道。 南昭冷聲回答:“我管你是誰,就這點兒雞毛蒜皮的功夫,也敢行刺?” 這時,周仰推開擋在前面的尋龍,面色有些暗沉的道:“阿鳶!你簡直是胡鬧!” 聽到這個名字,南昭心頭一驚,她前一夜才聽到過這個名字,不是周仰的十四妹周鳶嗎? 她低頭問身下的女子:“你就是阿鳶?” “正是本公主,你以下犯上,本公主要殺了你!” “阿鳶!”周仰動了氣。 南昭慌忙將周鳶放開,這位十四公主一爬起來,恨恨的瞪著南昭,但看她皇兄動了氣,忙撒嬌的跑過去挽著他的手臂說:“九哥怎么會認這么個野丫頭當meimei,阿鳶不準!” 眾人看到此,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兒了! 周仰為了避免再鬧笑話,將二人叫到后堂,南昭得體的站在一旁沒說話。 周鳶則是一直又哭又鬧的。 “九哥久不回天都,你都不知,皇后有多煩人,也沒人帶阿鳶玩!阿鳶都快悶死了!” “我以為九哥不回去,是父皇不準,原是九哥在外面有了野meimei,忘了宮里的親meimei,嗚嗚嗚!” 野meimei……南昭一頭黑線。 見過女人搶男人爭風吃醋的,還是頭一回撞見搶哥的。 周仰等她鬧得差不多了,才溫聲問:“你是偷偷跑來的?” “不是!”周鳶一口咬定,好像怕他九哥追究下去,又拉開話哭道:“九哥,我不準你認這野丫頭為什么義妹!” “阿鳶!”周仰不免責備道:“你來就來,竟當眾行刺,若傷到人怎么辦?” 這位公主撇撇嘴,“哪兒有傷到人,就算傷到人,也是本公主受傷了,九哥,你瞧,阿鳶的手都被她給抓青了,她到底吃什么長大的呀,勁兒那么大!” 周仰嘆了一口氣,也是心疼,便叫人拿來外擦消腫去淤的藥,親自幫她用上。 南昭見眼前一幕,從來不知,那種出生好命的女子該是那般模樣,現在終于見到了,羨慕不已。 可她也知,自己羨慕不來,默默從內堂里退出來,遇見尋虎過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