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他問:“這般呀,那mama是如何想的呢?” 胖老鴇直言說:“您也曉得,奴家能教出一個柳葉葉,費心費力都不是錢能衡量的,現在她要贖身,奴家是舍不得的,可終歸是我一手培養出來的,奴家都當親女兒看,這親女兒的終生大事,可馬虎不得——” 沈如故聽著,就等她開條件了! 對方思忖了一下說:“我看你們二位都挺誠心的,不如這樣吧,你們隨我去‘麗’字包廂,此刻葉葉也在那邊,你們二位爺開價,價高者得,如何?” “行!” 說好了,他們便隨老鴇來到‘麗’字包廂。 剛走到門口,南昭就后悔跟來了,正想往回走,沈如故似乎發現了,冷不伶仃的回頭警告道:“不想死就別亂跑!” 她吐出一口氣,剛才的事還后怕著,也只好硬著頭皮跟上去,想到這間包廂她前不久才從里面出來,想必另一位要為柳葉葉贖身的人,就是那位貴公子了! 門打開,一眼便看到貴公子坐在圓桌前,柳葉葉也在,只是看到沈如故進來后,她知禮的從桌前起身,站到了老鴇的身后。 老鴇笑盈盈的走過去對貴公子說:“公子,可能情況有點變化?!?/br> 貴公子坐在那邊,已然注意到了外表不凡的沈如故,不過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隨后進來的南昭身上。 第042章 胖老鴇明白講:“公子也是知道的,傾慕我們葉葉姑娘的人,這青州城外可以排到龍門廟,先前要為她贖身的人也不少,奴家是舍不得,今日實在是覺得二位都是葉葉可以交付余生的良人……” 貴公子聽懂了,來人是來與他搶人的,不過,良好的修養和脾性并不因遇這種事而惱怒,反而,那清俊臉上,還浮現一抹雅人至深的笑容。 “請坐!”他手做了一個手勢,貴氣都在骨子里,那一姿一態著實賞心悅目。 沈如故也不在話下,比起貴公子身上令人舒服的雅姿,他出眾的外貌,根本不似凡物,即便在這樓中,也能輕松使所有花色黯淡下去。 萬花樓是青州第一妓院,什么樣的客人沒遇上過,而這樣兩位爺能湊一起,著實有些難得,連胖老鴇都覺得不那么真實。 “公子好品味!”貴公子先是開口,沒有咄咄逼人之處,就是平常談姿。 沈如故笑然,順著話意自述道:“其實我自來偏好的東西,都與別人不同,往往別人喜好的,我都不愛看,哪怕一眼?!?/br> 貴公子回答:“那這回似乎有所不同,葉葉姑娘花名在外,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之人數不勝數,看來,沈公子與大多數人喜好的,也差不多!” 兩人從前幾乎未見過面,這么一聲‘沈公子’著實令人詫異,胖老鴇瞄了一眼柳葉葉,以為是她與貴公子說的。 反倒是沈如故不那么在意這個稱謂,他說:“前半生與苦藥陪伴,后半生也想嘗嘗這人間的紅塵幾許,不奇怪?!?/br> “是啊,這人間百事,唯有紅塵最醉人心!”貴公子感嘆一番道:“美人似珠,握手如寶,寶貝就在那兒,誰人都想占為己有,人之常情?!?/br> 他們這般交談起來,竟只字不提贖身價碼之事,這令胖老鴇十分焦躁,她主動提到:“這位恩客愿為柳葉葉姑娘付贖金五千兩,沈公子您呢?” 沈如故輕輕一笑,區區五千兩算什么,五萬兩都不在話下,他直接說:“mama剛才說價高者得,所以無論這位公子開價多少,我沈如故都可付雙倍?!?/br> 貴公子既知道他身份,當然也清楚他們沈家富可敵國,兩方這般爭搶,不過是萬花樓老鴇想見的局面,他自來不喜被人掌控,便轉身對站在旁邊的柳葉葉說:“相信今日,無論是我還是這位沈公子為你贖身,你的后半生都可衣食無憂,可姑娘也是有心之人,前半生漂泊無根,后半生求安穩亦求真心,不是嗎?” 柳葉葉今晚多數時候,都與沈如故待在一起,她為他出眾容貌驚嘆,也為他懂自己琴音而心生情愫。 所以貴公子這番話,說到她心坎上去了,拋開價碼不談,若說真心,她是傾向于沈如故的。 而貴公子剛才私下與柳葉葉交談之中,已看出這點,他有意提道:“葉葉姑娘芳心可許,但所許之人,早有婚配,這樣,葉葉姑娘也愿意嗎?” 柳葉葉面露驚色,她看向沈如故,確認的問:“沈公子原來已成家?” 青樓女子,能被贖身就已是幸事,嫁人做小再尋常不過,但那是普通的青樓女子,她柳葉葉自掛牌開始,多少權貴要為其贖身,她未應允,不就想等那位愿娶她為妻而非妾之人? 知道這個消息,柳葉葉心中遺憾更多。 旁邊的南昭默默聽到這里,想那沈如故目中無人,還精于算計,沒想到妓院一戰遇上了這位貴公子,便首戰失利,她有些幸災樂禍,心念,沈大少爺你也有今天。 沈如故哪是那樣容易放棄的人,他此刻神色黯淡下去,一副癡情而不得的模樣對柳葉葉說:“這世上從無后悔藥,若是有的話,那該多好呀!” 南昭只覺心頭吃了一大頭活牛,梗在喉嚨里,隨時要奔出來。 后悔藥?也是,如果沈如故沒有這一出生就不公的命,天下女子選完了,也輪不到她嫁進沈家。 她深知自己乃煞命,被人嫌棄其實她早就習慣了,若非自己實在無處可去,還寄托著沈如故能為她改命的期望,這沈家少夫人的位置,不要也罷的! 貴公子這時表明:“只要葉葉姑娘心甘情愿,我可給你最想要的名分,從此免你紅塵顛簸,余生可安!” 從此免你紅塵顛簸,余生可安…… 來時,南昭對這煙花之地多有忌諱,對這些紅塵之女也存偏見,但親眼見到兩個救過他的男人,為柳葉葉爭奪說的話,突然意識到,青樓女子也勝過她千倍萬倍。 她是怎么了?明明沈如故一早就提醒過她,不要將心寄托在他身上,她卻偏不聽,天真以為,他們是一樣被命運所負的人,所以理所應當在一起。 其實從無理所應當,皆是無可奈何。 更有其實,他們才不同,就算沈如故不死不活,他還富甲一方,爹娘皆可為他折壽短命,而她呢? 什么都沒有,扔到哪兒都是死無全尸的命,感情之事,不該困擾她才是。 深吸一口氣,她收起所有的失落,若無其事的站在旁邊。 早就對她同情得很的尋龍從旁邊移了一把椅子過來,主子們在談事,他懂得分寸,唯有小聲說:“丫頭,你腿殘成這樣,還是坐下吧!” 南昭早就站累了,也不客氣,她坐下去,聽到那邊沈如故對柳葉葉說:“這位公子這番話著實感動人,憑公子這般樣貌和身份,能嫁給公子之人,一定余生不愁,所以,若葉葉能嫁給公子安過余生,我沈某甘愿放手,不過卻有一個疑問,想替葉葉姑娘問?!?/br> 沈如故對胖老鴇說:“接下來的話,與你無關了,你去外面候著便可!” 胖老鴇不敢不從,聽話的退出去將門關上。 房間內就只剩下四人,柳葉葉問:“沈公子有何疑問,但說無妨?!?/br> 沈如故并不急于說出口,他親自為自己倒上一杯熱茶,才緩緩將目光移到貴公子那邊,淺笑問:“堂堂泰安王,當今炎帝第九子,皇室血脈,位高身尊,能否有權利決定自己的婚事?” 這一句話出口,廂房內所有人都驚起了,尋龍反應最大,他大步向前,欲拔刀將這個道出他家主子身份的狂徒的手刃當場,是泰安王抬手動作制止了他。 從頭到尾,沈如故便知對方身份,卻從未流露出半點兒對權貴的畏懼之心,這尋龍的殺意,他亦不屑看一眼。 泰安王深看了沈如故一眼,感嘆道:“聽聞沈大少爺一出生,就在病床上度過,外人幾乎都未見過本人是何模樣,今日得見,看起來身子健康并無病癥纏身,外貌還如此出眾,不過——本王此次來青州,幾乎無人知曉,所以沈大少爺最令本王驚訝的,還是這知曉天下事的能力?!?/br> 沈如故回答:“沈家商隊遍布天下九州,即便大門不邁,也并非井底之蛙?!?/br> 現在,已確認了貴公子就是泰安王,柳葉葉怎會不知,這樣的高貴的身份,怎可能娶她一青樓女子為王妃呢? 別說王妃,就連個側妃的位置,也輪不到她。 所以如果真的選擇起來,沈家富甲一方,不參與權利爭斗,即使是妾室,只要彼此有情,也比沒有名分的跟著一個王爺好,所以她當即對著泰安王跪下來,惶恐的說:“葉葉能得王爺賞識實在受寵若驚,不過葉葉只是一介青樓女子,雖也向往能富貴生活,可葉葉有自知之明,絕無非分之想?!?/br> 泰安王神情暗了些許,他這身份的人,想要什么得不到,今日卻連一個青樓女子都不敢靠近他。 但他始終持有的傲氣架著他的身軀筆直,一絲挫敗感都不曾眷顧過他的身心,他溫聲道:“葉葉姑娘請先起來說話!” 柳葉葉起身來,身子下意識的往沈如故身邊多站了幾分。 泰安王問她:“葉葉姑娘——這是有選擇了?” 柳葉葉垂首回答:“是!雖今日第一次與沈公子相見,但葉葉知道,他正是我要等的人,還請王爺成全!” 她這番話,并非平素與其他恩客之間逢場作戲的戲語。 她確實是第一眼看到沈如故,便已將心交了出去。 泰安王輕嘆了一口氣說:“既然葉葉姑娘已心有所屬,本王也并非奪人所好之人,雖有遺憾,但也祝福葉葉姑娘終于能有歸屬!” 柳葉葉再次福身表示感謝。 一切似乎已有結論,泰安王成人之美,沈家大少爺將抱得美人歸。 胖老鴇不多久便持著柳葉葉的贖身契來,要交于沈如故。 這一契交易完畢,柳葉葉便是自由身。 “等等!”卻是這時,表明要成全的泰安王又開口說:“本王既見證了這段佳緣,自當要送葉葉姑娘一份嫁禮!” 柳葉葉雖是青樓女子,但并非薄情之人,她即已認定沈如故,便不愿與其他男子有何瓜葛,忙推辭道:“葉葉實在承受不起!” 泰安王卻說:“這份嫁禮葉葉姑娘一定會感激本王,所以,不必拒絕!” 柳葉葉便不再推辭。 這時,泰安王目光看向沈如故那邊說:“既沈公子對葉葉姑娘是真心,就不該給她妾室的身份委屈她,我以泰安王的身份為你們賜婚,不過,一片天,日月不可同輝,也需放過那位令沈公子后悔的沈家少夫人!” 第043章 南昭已習慣了透明人一般,突然聽到泰安王提到自己,她仿佛受驚的小鳥,有點不知所措。 柳葉葉并不知,今日與沈如故一道來的殘腿小哥正是他的結發夫人,只在聽完這番話時,心中抱著期待的看向沈如故。 一時之間,這房間內,所有目光,都在等待沈如故給個答復。 不過沈如故卻久無回應,那么一刻,仿佛變了個人般,他微微側身,眸光對上泰安王,眸光染著陣陣冷意。 南昭看到這個眼神,心頭不由得發緊,上次見沈如故露出這般神情時,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將那只山精的靈氣占為己有,之后山精灰飛煙滅于這世間。 泰安王確實位高權重,身份尊貴,可終究是一凡胎,沈如故表面是沈家大少爺,無權無勢,可他能做的事,根本不需權勢所助,她實在擔心會對泰安王不利。 這片刻間,空氣凝固成霜,有一道無形的殺意在他們之間傳遞著。 久未等到沈如故的回答,泰安王耐心有限,再問:“沈公子,如何?” “開什么玩笑??!哈哈哈!”一直無聲的角落里,突然傳來一道尬笑,將這奇怪的氛圍打破。 幾人視線移過去,發現竟是那個斷腿的南昭,她杵著拐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用一副很輕松的語氣說:“人家柳葉葉姑娘都不在乎,泰安王又何必多此一舉呢?我看就這樣吧,天色也不早了,太晚外面不太安全,咱們不如散了!” 泰安王沒想到,她會在這時候出來,替沈如故解圍,他少有會將情緒表露的臉上,也因此灑下一層薄霾。 可他自有自己的目的,都到了這一步,怎能因為她一句話就改變? “這位小哥,可知自己在說什么?” 南昭聽到這聲‘小哥’心里對泰安王的好感又多了一分,因為明知她的身份,如果直接指出來,沒準能讓柳葉葉改變心意,他卻未說,還幫她留了些顏面。 可是,她無法在此刻將感激表現出來,反問:“那王爺又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沈公子與葉葉姑娘一見鐘情,兩情相悅,此乃天作之合,本王愿為他們賜婚,也為那位沈少夫人所處位置感到為難,既她與沈公子并無感情,占著那個位置,豈不多余?”泰安王再次重復時,一字一句都再提醒著她什么。 那日在青云山上,八大觀的人往她身上插了十二根風骨針,她意志模糊,命懸一線,沈如故突然出現對她所講的那些話。 難受得吞了,折磨得受著,縱然千瘡百孔,也得活著,直到有一天,強大到可以一手遮天,那時,她才能成為自己的天。 原來,他對她說的那些話,不止是對外面這些人,連他也不例外。 所以,這也讓她明白過來,若她與沈如故只是夫妻關系,泰安王這般做,是在幫她擺脫一個不愛的人,是好意。 可她比誰都清楚,比起活下去,夫妻的名分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