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但是不拿出東西看,又能做什么? 她在收到面試通過的消息后,做的所有準備都是公司法務方向。畢竟在今早走過大悟門口那個標志性的鴿子雕塑前,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她拿著最好法律學校最高的成績單、拿著三門外語的最高等級證、拿著僅次于“虎鴿”律所的大所的實習經驗以及大所合伙人的專門推薦信,會坐到這樣一間充滿了頹廢感的辦公室里,無所事事。 回想起她之前實習時忙到腳不沾地,日程本上的to do list一條接著一條,剛在一條任務前打上勾就要去翻譯新的文件,陪合伙人坐著飛機飛一天到各處出差,深夜在酒店加班看底稿梳理匯總,繼續熬夜寫意見書反復修改,周工作超過90小時且隨時都會被電話和短信驚醒,最后簽下合同后和一眾合作方大佬握手,周而復始。 再看看眼前這個大悟刑事部: 辦公室里唯一的律師在吃辣條,另外兩個正式律師直接就沒有來上班。 兩個律師助理,一個在翹腿抖腳挑飯店,一個在哼著兒歌擦地磚。 至于剩下的那個和她同樣今天來報道的實習生,買回四杯咖啡后,就坐回去摸著她新做的指甲看韓劇,和辦公室的氛圍極其相融。 對,四杯咖啡,沒有熊小時的份。:) …… …… 大悟律所刑事部,到底是個什么地方??。。。。。?! —— 下午五點,辦公室里的人準時走光。熊小時走在最后,關上了辦公室的燈。 一腔熱血、壯志凌云地進門,失魂落魄、前途無望地離開。 等熊小時跟著人流走進地鐵站,停了大半天的雨,又一次落了下來。 換了四次地鐵線,熊小時撐開傘走出地鐵站,轉搭公交車。 下了車,接著走十幾分鐘,她拐進一條老舊的小巷。 和大悟律所那片繁華的商業區不同,這附近全是幾十年前就建成的老城區,最典型的景色就是鋪在路上的老舊電線和貼滿小廣告的電線桿。 經年累月,外墻發黃,地面的石磚上也沾滿了沖刷不掉的油漬,混著每天傍晚母親喊孩子回家吃完飯的吆喝聲,有種頹然的煙火氣,是她從出生起就住著的地方。 聽著落在傘上的雨聲越發急促,熊小時快步走到樓下。 這時候,樓下大叔的小酒館也早就開始了營業,印著店名“昇”的燈籠亮著,在雨中搖搖欲墜。 熊小時拉開油紙糊的木門,頓了頓,腦袋又探出去看了一遍木門上貼的告示。 “大叔,這張紙是重新寫了嗎?” 以前的紙上分明寫的是【營業時間晚5點到早5點】,這些字拼在一起,落在熊小時眼中,灰色黑色墨藍色,跟潑墨山水畫似的,和木門還有后面的山水畫門簾特別搭。 現在卻把上下午改成了英文縮寫,變成了【營業時間5pm5am】。 雖然字跡鏗鏘有力,比原來的好看了,但全部字浮現出的色彩卻完全變了,鮮亮的藍色里面摻進了土色的紅褐和近白的黃,如顏料般粘稠濃郁地攪和著,看久了都覺得反胃。 大叔在吧臺后面的小廚房里熱火朝天地忙活著,頭也不回:“那張紙怎么了?” “寫的太難看了?!?/br> 熊小時實話實說,抖了抖雨水收起傘,把傘杵在門旁。 轉過身,撩開門簾,一只巨大的松獅蹲在高腳凳上,濃密的棕毛里露出的那一小絲眼睛仿佛正緊盯著她這個闖入者,強烈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救命。 熊小時對大型犬有種天生的畏懼,危機意識足到只要見到大狗,就隨時準備好撲倒在地裝死逃命。 明明這附近根本就沒有養大型犬的住戶,這只松獅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生怕驚動到眼前的大狗,熊小時慢慢地后退一步,差一點就能掀開簾子跑出去,偏偏大叔端著盤剛出鍋的炸豬排,“砰”地往吧臺上一放,大嗓門地拍拍桌子:“快來!特意給你做的!慶祝你工作第一天!” ……嚇得熊小時一口氣差點沒提起來。 但是盛情難卻,何況家里的冰箱只剩下幾瓶辣椒醬,要是現在放著這盤炸豬排不吃,今晚就又要吃清水面拌老干媽了。 內心一番掙扎后,熊小時最后還是蹭著走到那盤炸豬排面前,筆直地朝前坐著,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地默默往嘴里塞豬排。 ……………… ……………… 還在看嗎? 斜眼一瞟。 還在看tat 就在她緊張到吃進去的炸豬排全都堵在嗓子眼的時候,松獅另一邊,一個始終沒有動靜的男人動了。 他慢吞吞地合上本子,筆揣進口袋,然后手臂壓住松獅的腦袋,整個人就扭身朝向了她。 “喂?!?/br> 燈光昏暗。 小酒館里只有他們兩個客人。 吊著的三五個燈泡晃悠著,“砰”地一聲,一個燈泡燒斷了絲,頓時光又暗了一些。 熊小時轉過臉。 男人戴著黑布口罩,遮住大半張臉,露出的只有他漆黑的眼眸,毫無溫度,帶著種顯而易見的不爽。 他語氣不善地問:“我寫的字怎么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贊助商大佬們~ 這章依舊是每個人都發小紅包! 第3章 03 熊小時嘴里還鼓囔囔得還塞滿了炸豬排,聽到他的話,她急忙轉回去想把嘴里的飯咽下去,但嘴巴剛動了幾下,熊小時的眼睛忽地睜大了。 她咀嚼的速度越來越慢,就像在品嘗什么難得的佳肴。 咕嘟咽下去,還愣愣地又坐了好一會兒,仿佛在回味味道。 直到嘴里的味道完全消失,她才再次轉過頭,困惑又小心翼翼地看著男人。 “你能再說一遍嗎?” “我問你……” 聽到他的聲音,熊小時趕緊低頭咬了一口炸豬排,還很沒吃相地用筷子沾了一點番茄醬。 年輕男人被她的舉動噎住,但看到熊小時放下筷子后露出的期盼眼神,他還是把沒說完的話繼續:“我的字……” 熊小時立馬拿過玻璃汽水瓶,豪爽地灌了一大口可樂。 男人:“……” 但熊小時心里的激動已經沸騰到咕嚕嚕滿溢著要撲出來了。 是炸豬排的味道!是可樂的味道! 沒有其他任何的添加味,就是食物最原始的味道! 再轉過頭,熊小時看這個男人的眼神完全變了,惡劣的語氣全都忽略,就連他手掌下可怕的松獅都變得像比熊寶寶一樣可愛。 為了表示友好,她努力克制著心里的恐懼,心里默念著“超可愛的超可愛的超可愛的”伸出手,僵硬地抬到松獅眼前,碰了碰它的一根毛。 然后,她堅定地抬起眼睛,誠懇得眼神發光。 “你的字特別好看!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字!” “……” “喲,你們倆關系已經這么好了……你推我干嘛?” 大叔剛撩開后廚簾子露出腦袋,就被熊小時站起來鉆進吧臺后推了回去。 推著大叔輕車熟路地走進后廚,熊小時拽著粗布簾,捂住臉,放輕聲音,壓抑著快要嗷嗷叫出來的尖叫:“大叔,我跟你說過,我總是在你店里點各種煎的炸的食物吃,就是因為你的聲音是蛋黃醬味的,對吧?” 她向外面biubiu指了兩下:“他的聲音,沒有味道?!?/br> 大叔的眼睛和嘴巴“哦”地圓起來:“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 熊小時驚喜地快要跳起來了,“我和他一起吃飯的話,就能吃到飯本來的味道! “不是說這個?!贝笫鍞[擺手,“你看上他了,是不?” 他大掌一拍,“有眼光!我幫你問過了,這小子還是單身,而且,長得真不錯!” 說著,他興奮地摘掉沾了油的圍裙,把熊小時拉到跟前,“你樓上那個刑偵局的小探員,長得就算可以了吧?外頭這個,比那個強十倍!” 他兩個食指用力地打了個叉。 “十倍!” 熊小時稍微地扯開一點門簾,偷偷看出去。 男人正在把快要貼到她盤子上的狗頭強行掰回去,墊在胳膊下面,然后從包里翻出耳機戴上。 看起來個子很高,手臂很長,身材很好,但他戴著口罩,怎么都想象不出10倍的好看是什么樣。 熊小時也并不在意他的長相。 比如大叔提到的樓上在總局做探員的小哥哥,長得是又干凈又清爽,可她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滿嘴嚼碎的胡椒味,嚴重的時候,眼淚都能嗆出來。 所以,什么好看不好看,就她這種情況,哪有挑別人長相的資格。只有大叔,看著她從小長大,總認為她是自家孩子哪里都好,每次看到個覺得不錯的男人,都會第一時間幫她留意。 可那些人的味道,總是不對勁,時間久了,統統都讓她受不了。 但眼前的這個人沒有味道。 不管多少次聽到他的聲音,熊小時的嘴里都不會產生任何的味道。 這樣的人,整整23年,她還是第一次遇到…… 邊想著,熊小時的手指碰到桌邊,不自覺地劃出一個英文字母: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