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坐在琴凳上的鋼琴鬼滿面愁容地看著白阮,心知白阮要超度自己,縮著脖子起身想溜,蹲在地上畫陣的白阮卻忽然起身往他面前一站,掏出一張清凈符比劃了一下,嚴厲又不失禮貌地喝令道:“請你回去坐好?!?/br> 超級好欺負的鋼琴鬼噫嗚嗚噫地飄回琴凳上坐好,蜷得像只皮皮蝦。 “我知道,你們鬼都天然排斥這個往生陣?!卑兹盥殬I病發,諄諄善誘道,“但往生對你來說是好事,往生意味著新的輪回,新的人生,難道你想一直過這種連個實體都沒有的生活嗎?往生去投個胎,真真正正活一次,不比你這樣好多了?” 郎靖風一陣腦仁疼。 鋼琴鬼點頭如搗蒜,活像個不敢反駁老師的老實學生,因為點得太用力,頭還滾到了鋼琴凳下。 “來,自己到陣里站好?!卑兹詈吞@地向鋼琴鬼招招手。 作者有話要說: 白軟軟:積極響應和諧社會的號召,不搞打打殺殺那一套,和諧驅鬼,文明執法。 第四十五章 收拾收拾準備返老還童。 鋼琴鬼畏縮地瞄著白阮。 他不是厲鬼, 設定上只是一個對鋼琴執念未了, 太陽落山后在音樂教室彈琴的高中生, 沒有多大危害,只是由于沈嘉涵從小學琴, 對音樂教室怪談的陰影最深,才被具現化出這么一只鬼。他打是打不過,逃也沒得逃, 只得蔫頭耷腦地邁進陣里。 鋼琴鬼細聲細氣地問:“能不能輕一點?” “能,你別緊張,一點兒都不疼, 也不難受?!卑兹罘跑浡曊{,“幾秒鐘就過去了?!?/br> 鋼琴鬼在陣中搓著衣角, 白阮油然而生出一種在欺負老實人的感覺, 可陰靈身帶負面能量, 即便心無惡念,常駐某處也會導致該地風水紊亂, 對身處其間的活人有諸多不良影響, 不除是對二中的學生不負責任。 白阮激活往生陣,銀光漫過, 妖氣如溫潤的春水將陣中鬼影吞沒。 幾秒種后, 往生完畢, 超度者和鬼魂全程沒起沖突,簡直是教科書般的和諧超度,文明執法。 “呼……”白阮吐了口氣, 俯身撿起八張用過的清凈符。 “完事了?”郎靖風問。 “嗯,超度完了?!卑兹钷D身去教室墻角取拖布,“你抓緊時間吃飯?!?/br> 郎靖風掏出濕巾,蹲下擦地上白粉筆畫的往生陣,道:“歇著去,我擦?!?/br> 白阮還想攆他,胃里又是一陣酸水翻涌,下意識地護著肚子走到第一排坐好,撫著胸口順氣。 “白老師,你晚上吃什么?”郎靖風問。 “我帶草了?!卑兹钊讨鴲盒牡?,“你吃你自己的,不用管我?!?/br> 郎靖風含笑道:“我買了幾包苜蓿草,地址填的二中,收件人寫的是你,下午快遞師傅告訴我已經送到收發室了,老師等會兒有空記得取一下?!?/br> 白阮聽見苜蓿草這仨字兒,瞬間就來了食欲——苜蓿草是給兔寶寶吃的,成年兔不吃,但孕兔是例外,苜蓿草是很好的孕期食物??砂兹顚僭幸皇驴咕芊浅?,不止在郎靖風面前嘴硬,自欺也是一把好手,這兩天給兔寶寶們做苜蓿草飯時他都忍著奔流直下的口水,一反常態地一口不肯偷吃,仿佛在這個節骨眼上吃了苜蓿草就會損傷雄兔尊嚴似的。 這小狼崽子肯定是上網查了!白阮吸溜著口水,神色冷漠道:“買那個干什么,成年兔子不吃苜蓿草?!?/br> 郎靖風用看穿一切的目光盯著白阮,也不戳破,只笑了笑,悠悠道:“嗯,給你家那些小朋友買的,我這當哥哥的在你們家住了兩天都沒想起來給小朋友備點兒見面禮,也太不合適了?!?/br> 白阮心知郎靖風只是用這個當借口逗弄自己,但郎靖風不把沒成精的兔寶寶們當成預備兔子rou,言談舉止間似乎完全把兔寶寶們當成了和他平等的生物,這一點令白阮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畢竟就連云清都會背著他吃紅燒兔頭,還會稱呼他家的兔寶寶們為“那些兔子”……白阮不會因為這個埋怨師父,畢竟除了兔妖誰也不會認為一只普通的小兔子與自己是平等的,白阮完全理解這一點,但這不妨礙他被郎靖風無微不至的用心弄得眼眶微熱。 “我吃飯去了,老師記得取快遞?!钡孛娴耐嚥恋袅?,郎靖風把濕巾與面紙團成一團,精準地擲入幾米開外的垃圾桶,起身走出音樂教室。 郎靖風前腳邁出音樂教室的門,白阮后腳就把褲兜里的話梅糖翻出來撕掉包裝塞進嘴里,用酸酸甜甜的味道鎮壓大肆作亂的胃,又做賊似的溜到收發室取了快遞。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這幾天饞苜蓿草饞出心病的小白老師捧著一箱新鮮出爐的苜蓿草一路小跑到無人的天臺,在錯亂激素的作用下喀嚓喀嚓一口氣干掉了一整包。 …… 臨近期末,學習任務緊張,時間的流速仿佛也不知不覺地加快了,六月下旬的期末考試結束后,學生們迎來為期二十二天的暑假,這也是高二學生在高考前的最后一次長假。 郊外,云真依山傍水的大宅中。 庭院側面的人工池在正午陽光的照射下呈現出一種深黯的冷色,今年天氣濕熱得反常,天地間的最后一縷清風仿佛也被炙悶如實體的熱浪困住了,池面不起一絲波瀾,如同某種凝凍的膠體或鏡面,可一朵朵新雪般皎白的睡蓮卻被這樣死氣沉沉的湖反托得愈發美好,散發著植物獨有的、嫻靜而盎然的生機。 宅院大門緊閉,內里上著銅閂,院中平整潔凈的石磚地面上繪制著一個占據了五分之四院落面積的大陣,一些畫不下的線條甚至被擠到了人工池的另一邊,尚未完全干涸的顏料在太陽暴曬下騰起草藥香氣,濃烈,卻并不難聞,聞久了還有種通體舒泰沁涼的感覺。 “師哥,東南邊再補一筆?!痹魄遄诜块芟碌奶僖紊?,愜意地享受著從廳堂里吹出的空調涼風,云真左手拎著一桶特調顏料,右手提著一支半人高的巨大毛筆,補畫陣法中不夠完美的地方,力求一次成功。 白阮原本還頂著暴曬跟在云真后面想學點東西,可這是他假孕孕期的最后三天,沉浸在“即將分娩”的錯覺中的大腦忠實地履行著發放錯誤指令的職責,白阮跟著看了沒多一會兒就頭暈腦脹,雙腿酸軟發沉,被寸步不離守在旁邊觀察他狀況的郎靖風不由分說地扛回房檐下的陰涼處。 “我沒事兒?!卑兹钅税押?,還想溜過去看。 得道高人,在線畫陣,這場面可不是隨時都有得看的。 “老實歇著?!崩删革L臉一沉,語氣聽起來活像個滿腹怨氣的丈夫,正因懷胎九月的老婆不顧身體大著肚子滿世界瘋跑而深感不滿,“自己身體不方便不知道嗎,待會兒再暈過去?!?/br> 白阮還欲反駁,郎靖風已搬來一張藤椅放在白阮身后,強行把白阮按倒在藤椅上,抄起一把蒲扇將廳堂內吹出的空調涼風一個勁兒往白阮這邊扇,驚起云清抱怨無數。 “再忍三天?!崩删革L一手打著扇子,一手飛快覆在白阮平坦的小腹上,露出個英俊又痞氣的笑,“生完就好了,老婆?!?/br> “郎靖風!”白阮抓起一旁小茶幾上云清喝空的馬克杯,往臺面上重重一放,聽覺效果約等于驚堂木,“你有完沒完?” ——他假孕這一個月郎靖風可沒輕撩他,連未來閨女郎小白大學讀哪個專業都計劃好了,萬事具備,只欠一生。 郎靖風咬著嘴唇憋笑,專注給白阮扇風,不吭聲了。 白阮憤憤地磨著牙,暗自幻想郎靖風變成奶狼后自己該怎么把這筆債連本帶利地欺負回來。 想著想著,白阮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想什么壞事兒呢?”郎靖風碰碰白阮的嘴角,“是不是想等我變小了好欺負我?” 白阮瞬間斂起笑容,道貌岸然狀:“怎么可能,你別以為誰都像你那樣的?!?/br> 今天是期末出成績后的第二天,也是之前定好的,云清給郎靖風用返老還童殘術長牙的日子。 在期末考試前郎靖風就和郎遠山與郎倩商量好了——如果郎靖風期末的班級排名能較期中提高十五名或以上,就可以得到一次自己出門旅游的機會,時間地點行程全部自由安排。 郎靖風本來就是貪玩的性子,因此父母兩人對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毫不驚訝,況且郎倩根本不覺得郎靖風能一口氣提升十五名——雖然自從轉學到二中后郎靖風就一副改邪歸正的樣子,那位小白老師在郎靖風隨堂小測卷子上的評語也從不吝惜褒獎,可自己兒子一直以來是個什么樣兒郎倩心里還是相當有數的,失望久了,哪敢奢望太多——所以答應得很痛快。 期末成績下來,郎靖風較期中時提升了十六名,壓線通過考驗。 本國大約有半數以上的學生受到過“其實你頭腦很聰明,只是努力不夠”的鼓勵,可郎靖風是真的很聰明而且完全沒努力,所以在踏踏實實地努力了兩個多月后,他的進步效果是十分顯著的。 郎倩看著兒子久違的不是倒數第一的成績單,幾乎感動落淚。 她本來想請白阮出來,好好招待招待這位創造了奇跡的小白老師,可白阮態度堅決,百般推辭,郎倩無奈,表面上只得作罷,心里卻琢磨著找機會改天直接登門拜訪,給白阮送份大禮好好表示表示。 成績下來后,郎靖風一天都沒耽誤,打包好行李買了高鐵票,然后翹了高鐵偷偷來找白阮,一想到自己即將和白阮同居半個月郎靖風就躁動得想找個東西啃一口。 “師哥,行了?!毖垡姶箨囈殉?,藤椅上的云清招呼云真停手,隨即沖郎靖風勾勾手指頭,“狼崽兒,收拾收拾準備返老還童了……等為師施完法你比你閨女都大不了幾歲?!?/br> 作者有話要說: 郎靖瘋(借奶裝瘋):我是小奶狼,我要喝奶,嗷嗚qaq 白軟軟(捂胸口):沒、沒有奶……真沒有…… 第四十六章 你脫發嗎? “來了, 師父?!崩删革L應著聲, 轉身進廳堂掩上門。 過了一會兒, 門里踱出一只健壯的公狼,便是郎靖風本體, 那一身銀灰皮毛緞子般閃亮,行走間步態輕捷利落,透著一種優美的韻律感。他先是繞著藤椅上的白阮走了一圈, 隨即馴順地趴伏在地上,大型犬似的把頭搭在白阮腳面上,懶懶地搖了搖尾巴, 那尾巴粗壯得似乎能一記抽飛一只欲行不軌的泰迪。 平時他完全沒機會用原形與白阮親近,這會兒便忍不住想和白阮撒撒嬌, 讓白阮摸摸自己。 心知這是郎靖風, 白阮不僅毫無懼意, 還對這身緞子似的毛皮目露欣羨,他俯身在郎靖風背上摸了摸, 五根白皙手指淺淺地陷入貌似尖銳實則柔軟的銀灰色狼毫中, 郎靖風小聲嗚嗚哼著,扭頭舔舐白阮的手背與手腕。 白阮被舔得酥酥癢癢的, 耳根微微一熱, 忙抽回手——雖然只是撫了兩下背, 他卻滿手都是狼毛。 “你脫毛這么嚴重?”白阮佯作驚訝,用三根手指在郎靖風身上輕輕揪了一下,結果這一揪便揪下一撮毛, 白阮捻捻手指,狼毫隨風而逝,云真打了個大噴嚏。 “那你脫發嗎?”白阮瞪大眼睛望著蒲公英似的郎靖風。 郎靖風的狼臉上隱隱泛起不滿,用濕潤的鼻頭拱著白阮的手,輕聲叫喚:“嗷嗚,嗷嗚?!?/br> 不脫發,這是夏季換毛。 “聽不懂?!卑兹钫f著,伸手在狼腦袋上揪了一下,又輕松揪下一撮毛。 明知狼毛掉得多與人形的頭發多寡沒有聯系,白阮卻仍然很壞地假裝關切道:“頭上的毛也掉這么厲害?換毛季你人形會斑禿嗎?” 郎靖風蹭地站起來,焦躁不安地在白阮面前踱著步子,引頸長嗥試圖解釋:“嗷嗷嗷嗷嗚——” 然而白阮已經在用帥惜禿的眼神看他了,還不住嘖嘖搖頭:“禿就禿了,反正只是換毛季才禿一禿,你這個年齡和身份本來也不該過分在意外表的丑與美……” 郎靖風狼眼微微一瞇,忽然回過味兒——兔子夏天也換毛,白阮不可能不知道脫毛與脫發沒關系,這是逗著他玩兒呢。 “嗷嗚!”郎靖風心里一甜,霍地起身,躁動地飛撲向白阮,在白阮真慌亂的叫聲中一頭埋進白阮小腹狠狠吸了幾口氣,又仗著自己是狼形,視覺效果不像耍流氓,伸著舌頭在白阮細嫩的面頰與頸部飛快舔了幾記。 成年狼妖力量驚人,白阮被郎靖風按在藤椅上狂吸濫舔,完全反抗不能,大聲呼救:“師父!師父!” “可以開始了?!痹普嫦蛞煌靡焕峭度ヒ黄?。 “小兩口正親熱著呢?!痹菊蛩憬欣删革L過來的云清笑吟吟地擺擺手,“施完法那狼崽兒就得半個月才能長回這么大了,給他們一分鐘?!?/br> 十分善解人意! 于是一分鐘后,被郎靖風欺負得不成樣子的白阮從藤椅上彈跳起來,手忙腳亂地系衣扣,抹著脖子與鎖骨上的口水,便宜占盡的郎靖風則歡快地搖著尾巴跑向陣中心。 施術開始,郎靖風坐在陣眼中央,云清口中念念有詞,雙手結印不停,云真則站在他身后,舉著一把宛如小型涼亭的大傘把云清從頭到腳籠在陰涼中。 隨云清吟誦不斷,貼在地上用以完善陣法的大批符篆從法陣最外沿開始漸次朝陣中心亮起,地面上赤紅如血的線條也隨之由外向內泛起光芒,越靠近陣中心,顏料與符篆亮起的速度越快,如同冥冥中無形的引線被點燃。 忽然,陣中心的郎靖風整個被灼目的光亮吞沒了,緊接著,他的形狀開始發生變化,如同一尊被加熱至熔點的狼的雕塑…… 幾秒種后,光芒消散,滿地符篆灰飛煙滅,地上赤紅的顏料也呈現出一種灰燼般死氣沉沉的暗色,陣中心,一只還沒有泰迪大的小奶狼正焦急地左右張望著。 尋常小狼崽兒的外形往往沒有專門被培育來取悅人類的寵物犬幼崽可愛,然而,作為頭狼的后代郎靖風基因極好——畢竟能被頭狼選中的母狼和能被郎倩選中的公狼都是狼群中的佼佼者,故而郎靖風的幼狼形態顏值遠遠超過普通的幼狼。 一身豐密細軟的狼毛讓他看起來像個銀灰色的小毛球,兩枚三角形的耳朵精精神神地立著,一雙隱隱泛著幽綠的黑眼睛又圓又亮,屁股后面還耷拉著一根短厥厥的小尾巴,四只胖嘟嘟的狼爪按在被太陽烤炙得發燙的石板上,因為幼狼爪墊嬌嫩不禁燙,四只小爪子還不斷交替著抬起落下。 小奶狼張開嘴,露出一排細細白白的乳牙,發出一聲幼嫩的狼嗥:“嗷嗚?” 成了嗎? “成了?!痹魄迮呐氖?,臉上滿是得意,沖站在陣邊觀望的白阮招手,“跳跳來,把你家狼抱走?!?/br> 這個返老還童殘術暫時改變的只是身體,不會影響被施術者的心智與記憶,見白阮朝陣中心走來,郎靖風也撒開四條短腿兒朝白阮飛奔而去,邊跑邊奶里奶氣地嗥:“嗷嗚!嗷嗚嗷嗚!” 白阮對小動物缺乏抵抗力,被奔向自己的小奶狼萌得肝顫,加上郎靖風這外形確實太迷惑人,所以白阮一時間完全無法在這毫無威脅的小奶狼與片刻前把自己按在身下連聞帶舔的健壯公狼之間建立等式,俯身一把撈起郎靖風把他摟進懷里。 郎靖風也樂得裝小崽子,后腿蹬著白阮的手臂,兩只前腳搭著白阮的鎖骨,伸出粉嫩的小舌頭歡快地舔著白阮的臉,趁機偷了不知多少個親親。 “哈哈,行了行了?!卑兹畋荒切〖毶囝^舔弄得又癢又想笑,安撫小狗似的撫摸著郎靖風的背,卻是沒怎么躲,直到郎靖風蹬鼻子上臉開始舔他的嘴唇,白阮才雙手抓住郎靖風把他高高舉起,強迫自己對這團毛絨絨的小萌物擺出嚴肅臉,兇巴巴道,“你差不多得了啊,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