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脊髓酥麻,神魂戰栗。 很久以前他聽過一首荒誕的詩——眼睛為她下著雨,心卻為她打著傘,這就是愛情。 那時他念高中,這是當時的同桌,一個眼鏡仔寫在日記上的,泰戈爾的一句詩。 眼鏡仔的日記被班上一個很混的人翻出來,然后那個人在教室里表情夸張地念。 眼鏡仔臉漲得通紅,哄笑的人卻并沒有停止。 “這是暗戀的誰啊眼鏡仔,說出來大家幫你追唄?!?/br> “是不是隔壁那個‘班花’胖妞?” “哈哈哈很有文化啊?!?/br> 秦驍手插褲兜里,慢悠悠走進來時,他們剛好念到這句話。 班上的人一看見他就噤了聲。 他那個時候混,但是看不上眼這群校園霸凌的玩意兒。那群人看見他進來,連忙把日記扔回了眼鏡仔桌子上,飛快跑了,生怕惹上秦驍。 眼鏡仔羞憤交加,一個男生竟然哭了。 “讓開?!鼻仳斃淅涞?。 眼鏡仔連忙給他讓位,秦驍從抽屜里把游戲機拿出來。出去時看到了還沒合上的日記本,那句話工工整整映入他的眼睛。 他嗤笑了一聲。 寫這詩的人是瘋了吧,去他.媽見鬼的愛情。要是誰往他心窩子上戳一刀,他不弄死她都算仁慈,還撐傘? 然而此刻他坐在車里,身旁少女怯生生地看著他。 他記起年少時輕蔑那句話的感受,才知道那個詩人沒瘋,瘋的是他。 在她那樣清楚明白地表達過拒絕厭惡以后,他冷靜下來第一時間,竟然是想著策劃怎么讓星辰那邊主動解約。 心臟被挖了一大塊,腳下鮮血匯聚,他還在念念不忘得到她。 愛情?被她討厭的感情。 喂得飽他這樣餓得太久不知饜足的饕餮嗎? 他生平第一次生出幾分茫然,愛意灼燒了空氣,呼吸到肺里都是疼。偏偏他貪戀那點極小的可能,一點點微弱的甜蜜,就夠困獸渡過一整個冬天。 可是他要怎么辦呢? 他控制不了,忍受不了她用那種厭惡的目光看他,也放不開。她若笑一笑,他跋涉再遠,也想去到她的身邊。哪有什么自尊可言? 他狠狠一砸方向盤,蘇菱拉緊安全帶。她不至于在他開車的時候刺激他,可是不知道他要開去哪里,蘇菱很忐忑。 秦驍拐彎,車子在一個診所門口停下來。 診所建得很偏,門口綠植長得茂盛。 秦驍打開車門:“下車?!?/br> 蘇菱下來,抬頭去看那個診所,才發現這是一整棟大廈,大廈上面寫著“zoe診所”。 醫院、診所這種地方,往往令人聞而生怯。 她看秦驍,男人瞳孔漆黑,抿唇盯著那幾個字不說話。 “我們來這里做什么?” 他看向她,似笑非笑:“看看我有病沒?!?/br> 雖然她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然而還是被這種怪異的氛圍弄得很不自然。 “這里是看什么的呀?” “進來?!彼兆∷氖滞?,拉著她往里面走,蘇菱掙了掙,沒有掙開。 她害怕了:“我不去,我又沒病?!?/br> 她太能鬧騰,秦驍心里壓了股邪火。她永遠都在和他劃清界限,這回干脆直接跑星辰去了!要是他再晚點知道,她戲都拍完了,粉絲都一大群了是吧? “秦驍,放開?!?/br> 他笑了一下,單手解下自己的領帶,把她手腕一捆,在背后打了個結。 男人和女人天生的差距,用領帶這事秦驍以前也做過,只不過那是在床上,他玩的情趣,然而這個時候他是快瘋了。 死了也不會愛上他。 想一次痛一次,他不知道是該恨她還是更愛她,不知道是對她絕望還是對自己絕望。 他把她手腕捆?。骸安皇呛芘挛覇?,今天讓你看看我有沒有病?!?/br> 蘇菱臉色白了白,她掙扎著不配合,狠狠踢了他一腳,他臉色都不變,抱起人往里面走。 大廈里裝修很豪華,一點都不像私人診所的格調,反而裝修得像娛樂會所。 前臺本來昏昏欲睡,看見秦驍抱著蘇菱走進來的時候瞌睡都嚇醒了:“秦……秦少?” “左印呢?” “在……在辦公室?!?/br> 前臺小姐忍不住好奇看他懷里抱了誰。 秦少懷里那個姑娘不住掙扎,手被綁住,她一口咬他肩膀上。 蘇菱恨煞了他,她這一咬完全沒有留情,她討厭這種強迫,疼死他算了。 男人肌rou硬實,秦驍少年時打架,工作后健身,她咬得牙酸,偏偏也倔,就不松口。 他全身繃緊,臉色不變。在電梯開了以后才冷笑道:“咬,再使勁一點,最好讓我留一輩子的疤。它在一天就提醒我想你一天?!?/br> 這種變.態的話他也說得出口! 蘇菱羞憤松口,她最怕就是他惦記。她感覺嘴里一股子血腥氣,牙酸疼。電梯開了,秦驍把她放下來,用拇指輕輕擦她嘴角,笑道:“好不好喝?” 瘋子! 他不給她漱口的機會,把門推開,帶著蘇菱走進去。 椅子上的男人翹著腿在看八卦,一看外面的人門都不敲就進來,當下就皺了皺眉,一看見是秦驍反而樂了:“喲,這是什么風,把秦少吹來了?!?/br> 左印是真的樂,他和秦驍是高中校友,那時兩個人不打不相識,后來幾年都是一起混。 然而秦驍成績墊底,他成績卻頂尖,左印對學習還是上心的,不像秦驍那么浪。 后來左印本科學心理學,又出國進修了幾年,前年才回國。 當年秦驍聽說他修心理學的時候,還嗤笑道:“治精神病的?” 左印咬牙笑,懶得和文盲講道理:“但愿有一天你別成我的客人?!?/br> 秦少當年與他碰杯,浪得一逼:“做夢吧你?!?/br> 然而在幾年后,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在他面前的沙發上坐下,滿臉冷漠道:“開始吧?!?/br> 左印快笑瘋了,畢竟幾年兄弟,他也不憋笑,就在辦公室哈哈大笑,笑得捶桌子。 秦驍冷著臉:“笑夠了就開始?!?/br> 蘇菱被秦驍按在一旁坐下,她也明白了眼前這個是心理醫生。 這個男人和秦驍年紀看起來差不多大,戴著一副金絲眼鏡,辦公桌上還擺著一套茶具,正在煮茶,滿室茶香。 她咬唇,嘴里那股血腥氣讓她很難受,但是教養又不許她在這個地方吐出來。 左印笑夠了,眼角眼淚都笑出來了。 他平時看診的時候很正經,笑容也溫和,然而今天這個場面簡直……爽爆,這個笑話他可以笑二十年! 左印在蘇菱身上打量了一圈。 說實話,這姑娘很美。 比左印見過的任何人都好看,關鍵她是被秦驍帶進來的。心理醫生觀察入微,秦驍把人按坐在沙發上的時候,動作惡狠狠,下手卻極輕,生怕碰碎了琉璃一樣。 秦驍進來第一件事就是給她解后面的領帶,他領帶質地好,但那小美人的手腕還是被磨紅了一圈。 左印好笑地看見,秦驍輕輕摩挲了下那個紅印子,心疼到眉頭皺得死緊。 想來不懂女人為什么這么嬌弱。 這可不得了,他認識秦驍時都才十五歲,秦少從十五歲開始就活得簡單粗暴,壓根兒不懂什么叫憐香惜玉。 不說這些年秦少在事業成功上加持的魅力,當年那波小姑娘也是被他帥得不要不要的。 畢竟年少懷春,總有一些妹子喜歡渾身反骨的叛逆少年,更何況秦驍那張臉還長得好。 可是左印從來沒看過這么鮮活的秦驍,明明氣得快死,卻又巴著貼上去的樣子。 左印幾乎秒懂了他們的關系。 他拿出茶杯,慢悠悠倒了三杯茶,擺在他們面前,左印調笑著開口:“秦少,這里是心理診所,‘心理’兩個字您認得嗎?我是庸醫,可治不來您肩膀上那個傷啊?!?/br> 左印目光在秦驍左肩上看了一眼。 秦驍白色襯衫沁出了血跡。 左印嘖了一下,看著都他.媽疼。也虧得是秦驍,才能面不改色。 秦驍冷冷覷了左印一眼,他倒是沒有被打臉的自覺。秦驍能在十八歲就把他爸一半遺產搞到手,臉皮太薄可不行。 左印撐著下巴,“要不要先打個疫苗,我讓小陳去取,感染了可不好?!?/br> 蘇菱原本強裝鎮定,然而這話說得她面紅耳赤,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個傷口怎么來的。她心里懊惱,臉頰羞得通紅,畢竟咬人這種事,這輩子她還是第一次做。她咬得狠,秦驍肩膀紅了一小片。 左印挑眉,心道這么個純情寶貝秦驍從哪里找出來的? 他以前還以為秦驍喜歡那種無比張揚艷麗的女人呢。 秦驍看了眼蘇菱:“不必?!彼D而又對左印說,“少說點廢話,你到底開不開始?” 左印說:“開始啊,錢打我賬上。你這種身份的貴客,記得打二十倍?!?/br> 他笑吟吟說完,又看了眼坐在旁邊不安嬌怯的姑娘。 左?。骸拔艺f最后一句廢話啊,我問的問題比較露骨,你確定要讓這位小姐旁聽?” 秦驍原本確定的,可是一想到左印以前和自己是一起混的。他偏過頭看蘇菱,許是學過舞蹈,她坐下來雙手輕輕交疊放在膝蓋上,背挺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