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望月谷主喝下湯藥,人依舊沒醒。 師叔從他體內撤回法力, 對一旁等著的人說:“已經沒什么大礙, 藥力現在在修復他的身體, 若是沒有意外今明兩天就能醒?!?/br> 這話說完, 周圍的人都松了口氣。 這短短一天的功夫, 對他們來說異常煎熬,谷主若是死亡, 對他們來說遠不是重新換一個就能解決的事情, 作為望月谷內唯一的化神大能,谷主的存在,最大限度地保證了谷中弟子不受他人欺辱。 “別讓我以后再看到那個逆賊, 要不然我絕對活剝了他!” 想起這件事端的由來, 有人氣急地小聲罵出口,說完之后又顧慮到另一人。他往旁邊偷瞄了一眼,見少谷主沒有任何反應,這才稍稍放下心。 成溪的傷還很重,卻不愿再去打坐, 他蹲在谷主的榻旁,一直安靜守候。 日落西陲,冰涼的月光灑在地上。 不遠處的人氣息亂了一絲,成溪連忙湊得更近, 小聲喊道:“爹?” 望月谷主緩緩睜開眼, 如同大夢一場, 分不出今夕何夕。 聽到這聲呼喊, 他偏移了下腦袋,盯著旁邊的人看了許久,才終于清醒過來:“法會比完了?” 成溪答:“比完了?!?/br> 谷主緩緩哦了一聲,一手按著腦袋,從榻上坐起。 其他人一直都關注著這邊的情況,見谷主醒了,都第一時間聚了過來。 看著這一大群的人,谷主有些莫名:“怎么都在這里,有什么事嗎?” 他起身下地,站起來之后,才又發現異常:“怎么還在這里?” 成溪的師叔上前把之前發生的事情通通說了一遍,聽到小黑被歸元宗帶走的消息時,他嘆出一口氣:“知人知面不知心啊?!?/br> 說著又拍了下成溪:“回去之后爹再給你選幾個仆從?!?/br> “不用了?!背上獡u了搖頭,面對他爹說:“我有事情想單獨對您稟告?!?/br> “哦,什么話?”望月谷主驚詫自家兒子竟然主動找他說話,但除了修煉上與兒子有點不能溝通,他也算是個有求必應的好父親,聞言對周圍一擺手,在父子倆身邊布下一道陣法:“好了,有什么事情就說吧?!?/br> 成溪沉默,握住腰間的玉葫蘆,臉上帶著為難的神色。 谷主早已習慣他的沉默,也不催促,就在一旁安靜等著。 半響后,成溪摘下腰間的玉葫蘆,伸出手道:“我找了個師父?!?/br> 谷主大驚:“什么?!” “這就是他給我信物,等到法會結束,我就要走了?!币琅f是沒有感情的聲音,卻差點把他爹氣了個半死。 在谷主心里,雖然兒子對藥沒有一點興趣,也缺乏這方面的天分,但這些都不重要,作為他望月谷谷主唯一的血脈,日后定然是要繼承望月宗的。 這點不僅他知道,谷中的所有人也都清楚,這也是小黑試圖通過說服成溪而讓整個望月谷投入落霞宗的原因。 看著對面一臉倔強的兒子,谷主深吸了幾口氣,平復下胸中的怒火,他把事情從腦子里過了一遍,然后準確從中捕捉到重點:“那無憂草也是你……那人給的?” 成溪都做好了被大罵甚至是懲處的準備,卻沒想到會聽到這個問題,他愣了下,點了點頭。 見他確認,谷主眼里有一絲愧疚,他長嘆出一口氣,對自己兒子說:“我這么多年也攢下一點積蓄,買下一株無憂草應當也夠了,我與你一起去,問問……那人,若是愿意,我可替他重新尋覓一位良徒?!?/br> 谷主覺得成溪完全是為了自己才迫不得已另投他人,兒子自尊心強,有什么事都悶在心里,但自己為他找了條退路,成溪應當也不會反對才是。 與他的想法截然不同,成溪在聽到這話時,只睜大眼看了下他,隨后毫不猶豫地就搖頭:“我已經答應了?!?/br> “你怎么這么不聽勸!”對于兒子這么個態度,谷主被強壓下去的脾氣就有點上頭,沖他吼道:“你帶我去,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來乘人之危!” 他就不信所有人都跟他兒子一個德行,無憂草雖然珍貴,卻絕對有個價格。 不能就這么把兒子搭出去。 成溪有些詫異,問他:“見我師父?” “什么狗屁師父,我爹我還沒答應呢!”谷主極少見地罵了臟話,顯然是氣急了。 “我答應了?!背上恐粡埬樂瘩g道,說完又指向天:“他飛升了?!?/br> “什么?!” 成溪又重復一遍:“他飛升了?!?/br> 谷主一下子頓住。 這就難辦了。 修士的一言一行都由天道作證,小事不談,這種關于拜師收徒的事情,認下了就萬萬不能反悔,要不然等著修士的,就是往后的心魔纏身。 如果成溪那個便宜師父是修士的話,谷主可以與他談判,只要雙方都確認收徒事項作廢,那心魔什么就找不到兒子身上。 但那位是個仙人…… 就算谷主有天大的本事,也沒辦法找到人說不干了啊。 他極為焦躁,背著手來回踱步,轉一圈就看一眼兒子,然后轉過頭嘆一聲氣。 成溪被自家老爹弄得有些莫名,并不是很能理解。 正常情況下不是應該先揍他一頓出氣,然后罰關緊閉,之后見拗不過他,再勉強放他出去嗎? 現在這又是什么發展? 成溪不知道,之所以成了這種結果,源于父子兩個對事情看法的不同。 小黑想的沒錯,作為一個從小被捧到大的小少爺,這段時間對他的打擊確實很大,論道法會上處處都體現著由宗門地位帶來的種種差別,讓他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落差感。 這種落差感在他被人救出,抬眼就看見場內中小宗門死傷無數,而大宗們的弟子們一個個完好無損時,就成了一種不甘。 正是因為這種不甘心的催使,成溪才會在伊舟對他做出邀請時,沒考慮多久便答應了拜師的事情。 并不是說他嫌棄了自己出生的望月谷,只是相比于望月谷,他能在太衍宗學到的東西明顯更多。 他與望月谷源自血脈的關系無法斬斷,若是真的像伊舟所說,自己會受到重視,那太衍宗說不得就會看在他的份上,稍稍照拂一下望月谷。 不需太多,只要有一丁點的態度,就足夠望月谷在這個修真界過的更好一些。 這種事情放在以前,是成溪從不會去想的,谷主也并不知道自己兒子在短短時間內發生了多大的改變。 他轉了一圈又一圈,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有些心疼地望著成溪,答應下來:“行吧,反正你那……你那師父已經飛升了,拜就拜了,往后照舊還住在谷里?!?/br> 然后又聽到一聲拒絕:“不” 谷主有些頭疼:“又怎么了?” “有宗門?!?/br> “這……”谷主有些啞口。 他也知道修真界能飛升的,大部分都有一個極顯赫的宗門,只有那么零星幾個,是真正的無門無派。 他抱著點可憐的希望,問自己兒子:“那宗門的后人也知道?” 成溪點了點頭。 這就沒辦法了,人家后輩都知道,自己再攔著,也不像話。 更何況能飛升的人在各自門中輩分一定高,兒子要是過去,應當也不會受到欺負。 只是外面再好,又怎么比得上自己家呢。 心中又是一聲嘆息,谷主心煩意亂,連對方宗門叫什么都懶得去問。 他暗恨自己太過缺乏防備,竟著了一個筑基期的道,要是沒這回事,自家兒子也不能到別的門派受苦。 父子兩個心思各異,就成溪拜師一事達成初步意見統一。 散去陣法,谷主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外面的其他人。 話從嘴里出來加上了主觀色彩,望月谷的其他人也覺得成溪這么做是為救父命,除了心疼之外,倒也沒有什么其他聲音。 第二天的上午,一道強橫的神識從掃到東殿廣場。 成溪原先在打坐,當那道神識掃過來的瞬間,他整個人都定住了,仿佛被人剖解開來,整個人都不留一絲秘密。 這感覺轉瞬即逝,卻讓他再無法靜下心來。 他睜開眼,發現不知什么時候,廣場上又多出許多歸元宗弟子,他們似乎無所事事地到處打轉,卻會突然之間捉住人群中的一個人。 這些人被抓住后便失去說話的機會,之后便會有另外的人上前對被抓宗門的人說明情況。 大多數人遇到此事都是不忿的,但面對頂級宗門,他們并沒有什么好的反抗方法。 “這世道要亂了?!庇腥苏驹谏砗?,嘆了一聲。 成溪轉過頭:“師叔?!?/br> 師叔沖他點了點頭,捋著長須:“侄兒往后一人在外,更要多多注意?!?/br> “我知道了?!?/br> 歸元宗的動作很快,半個時辰之后,便有人來通知他們可以回去了。 他們在這個地方關了幾天,早就受不了,聞言急忙便往回趕。 因為這次的事故,也沒人再提元嬰期法會的事情。 修士的家當隨身攜帶,他們也沒有回去收拾的打算,一行人從東殿廣場出來,便直奔渡口。 “咦,這船是為我們準備的嗎?” 另一人唾道:“想想也不可能,咱們來的時候做的船比這小了不止一個號?!?/br> “別妄自菲薄嘛,說不定就是呢?!?/br> 河道中間的船只極為雄偉,從內到外都透著股大氣。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船只悄然開動,漸漸移至河道旁,前方的珠簾被撥開,從里面走出位少年。 他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氣質清冷,朝著岸上一稽首:“成溪道友,我來接你?!?/br> 第83章 作為此次論道法會上最出色的金丹修士, 伊舟的臉早就為大多數人熟識。 這話說出來, 岸上的一群人都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