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梧桐有個大學同學叫張笙，在嵩南縣農業局工作，上個月來信請他幫忙找套數據庫軟件，高梧桐買了五張三寸盤，找計算機公司的熟人復制了一套，想郵寄到縣上又不放心，正在躊躇不定時，聽說家在嵩南縣城的馮芳菲要回家，便托她順路帶給張笙。

    “就是請她順路幫個忙啊?！?/br>
    “你想把馮芳菲介紹給張笙吧？”

    “你想多了?！?/br>
    “那就是張笙想多了?！?/br>
    “怎么了？”

    “馮芳菲去農業局找他，他接過磁盤就自我介紹起來，年齡屬相、身高體重、家里男女老少幾口人、興趣愛好、經濟條件、兩室一廳、工資多少等等，臉紅通通的，馮芳菲聽得哭笑不得，連忙扯謊說：‘張叔叔，我還要趕車先走了，你有什么事請跟高老師聯系?！f完趕緊溜之大吉。她說你太過分了，做媒也不給她介紹個像樣的?！?/br>
    高梧桐哈哈大笑。

    “馮芳菲太可愛了?！?/br>
    “你再說一遍?！?/br>
    “馮芳菲太機靈了?！?/br>
    “請注意準確用詞?！?/br>
    “知道了。還好不是讓你幫忙帶磁盤，不然要命了?！?/br>
    “什么意思？”

    “萬一你看上他，豈不是要我的命?！?/br>
    “你放心，我品味不高?！?/br>
    高梧桐大笑，摸摸柳溪月的頭發。

    “我品味倒是很高?！?/br>
    “高叔叔，張笙是不是很像張生？”

    柳溪月說著，從書架上拿來《中國四大古典名劇》，翻到《西廂記》第一本第二折，找到一段文字，叫高梧桐看。那段文字是：

    張生云：‘小生姓張，名珙，字君瑞，本貫西洛人也，年方二十三，正月十七日子時建生，并不曾娶親……’

    紅娘云：‘誰問你來？’

    “這情節確實很像，但張笙要好一些，張生太粗魯了，話都沒說過一句，見面就摟抱，還抱錯人，結果被紅娘罵?！?/br>
    高梧桐翻到第三本第三折，叫柳溪月看一段文字。

    紅娘云：‘赫赫赤赤，那鳥來了？’

    張生云：‘小姐，你來也?！瘬ё〖t娘。

    紅娘云：‘禽獸，是我，你看得好仔細著，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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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怎了?！?/br>
    張生云：‘小生害得眼花，摟得慌了些兒，不知是誰，望乞恕罪！’

    柳溪月看完，凝視著高梧桐笑笑。

    “那不是粗魯，那是真愛。不像有些人，拉手都要躲到黑暗中，擁抱更是像做賊一樣。該學的學不會，飽讀詩書還不如牛吃草?！?/br>
    高梧桐大笑，把柳溪月摟到懷里，吻了一下她的唇。

    “你這張嘴啊，越來越會說話了?！?/br>
    柳溪月不說話，笑盈盈地看著高梧桐。

    “你的眼睛更會說話?！备呶嗤┪⑽⑼衅鹆碌南掳?，溫柔地凝視著她的眼睛，“很美很獨特，明亮有神，清澈深邃，澄凈溫潤，脈脈含情，會傳情達意，會說話，通透你心?！?/br>
    “就這些？”

    “差不多了?！?/br>
    “再看看?！?/br>
    “大，形狀優美，很配你的臉形?！?/br>
    “再看仔細點?！?/br>
    “實在看不出來了，總之很完美?！?/br>
    “完美個屁！”

    “好好的干嘛生氣？”

    “明明是單眼皮，你還說完美。你知道她們叫我什么嗎？‘丹鳳眼’！氣死我了。她們除了雙眼皮，哪里比得上我！哼！我就是要出出這口氣?！?/br>
    “原來是為這個。單眼皮雙眼皮都差不多，一樣美?！?/br>
    “總之就是不完美?！?/br>
    “天生的東西，自然的美，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br>
    “你是雙眼皮，當然不知道單眼皮的感受了。人就一生，完美一下又何妨！我要去做雙眼皮手術。我爸媽已經同意了。很高興吧？”

    高梧桐凝視著柳溪月，看陌生人似的默然不語。

    “你啞巴什么？又不要你出錢，以后是你得看，還有什么不高興的?！?/br>
    高梧桐沉思不語。柳溪月貼到高梧桐身上，溫柔地笑笑。

    “你同意好不好，好不好嘛。求求你了，好不好嘛?！?/br>
    高梧桐還是不吭氣。柳溪月忍不住推了高梧桐一下。

    “你究竟什么態度？”

    “我不同意?！?/br>
    “為什么？”

    “今年你想做雙眼皮手術，明年會不會想做豐胸手術，后年會不會想做隆鼻手術，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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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臀部手術等等。你想得太簡單了。任何手術都有風險，病菌感染、設備故障、突然停電、地震等等，誰也不知道究竟會出現什么意外。報紙上登過，有人豐胸后硅膠泄漏，苦不堪言；隆鼻一碰便痛得鬼叫。人好好的，偏要弄些異物放進身體里，何苦呢？月兒，你根本沒必要去做什么手術。我喜歡真實的你，天生的你，我覺得現在的你就很完美，一點也不需要做什么手術。月兒，你聽我的話好不好，不要去想什么雙眼皮了。我太怕出意外了?！?/br>
    “我就只做雙眼皮手術，其它都不考慮。你說什么豐胸手術，我有這個必要嗎？你眼睛是不是有問題？就是個小手術，醫院都已經說風險幾乎為零，你不要擔心那么多好不好？”

    “不行，我還是不同意?！?/br>
    “我父母都同意了?！?/br>
    “那是他們的意見?！?/br>
    “你不同意我也要做。我看你有什么辦法?！?/br>
    高梧桐沉默幾許，深深嘆了口氣。

    “我是沒辦法阻止你，但我還是不同意?！?/br>
    “難道什么都要聽你的？如果你不同意，我們就分手?！?/br>
    “月兒，你再好好想一想，我是為你好?！?/br>
    “我不稀罕。以后各走各的路。我永遠不會再來了。再見?！?/br>
    高梧桐心里一驚，伸手想拉時，柳溪月已走了。

    柳溪月快步下到一樓，抹了抹眼淚，回到宿舍還是淚痕斑斑。

    蘭陵美早有所料地笑笑，拿了塊毛巾遞給柳溪月。

    “怎么了？出門時還高高興興的?！?/br>
    “分手了。氣死人了。死板得不可救藥，死活就是不同意我做雙眼皮手術。我說不同意就分手，他還是不同意。難道什么都得聽他的？難道離了他我就不能活？我就是要做，分手就分手！”

    “太沖動了吧？沖動是魔鬼?！?/br>
    “沖動之下做的決定更符合人的直覺?！?/br>
    梁青鳳接著蘭陵美說完，馮芳菲豎起大拇指。

    “好，有個性?，F在就什么都得聽他的，以后你就更沒自由了。拋棄一棵樹，得到一片森林。祝賀你。他竟然把我介紹給那么糟糠的人，太沒眼光了。你蹬掉他非常明智。他根本配不上你，他只適合找個糟糠婆?！?/br>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