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這人實在不算敏銳，但也能大概猜到溫楚一口中的“她”……似乎是指的自己。

    果然，接下來溫楚一和李雷的對話也的確證實了她的猜想。

    姜念就這么一動不動地聽著，看到溫楚一起身走向陽臺時還下意識往樓梯旁的窗簾躲了躲。

    盡管話題說的是自己，她也不是有意為之，但這畢竟是偷聽。

    所幸客廳里的燈在剛才大家上樓之后就讓溫楚一給關了，黑暗的環境在這一刻甚至給了姜念一絲安全感。

    只是當她聽完整段對話時，剛縈繞在身邊的那一絲安全感瞬間煙消云散。

    隨之而來的，是心底某個地方的塌陷。

    就像本該身披金甲圣衣的齊天大圣，在這一刻突然放下了手里的金箍棒，心甘情愿地戴上了自己手中的緊箍圈。

    最要命的是，他還是自己默默崇拜了三年的那個人。

    一開始喜歡他，是他進qp后第一次全國總決賽，當時他的一個瞬鏡爆頭，明明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卻張揚地讓人移不開眼。

    自那以后，他的每一場比賽她都會看，發展到后面，不管是溫楚一國內還是國外的比賽，她都會早早定好鬧鐘，生怕錯過一場。

    她看著溫楚一從一個新人慢慢成長為一跺腳電競圈都要震兩震的大魔王，對他也從一開始的欣賞轉為狂熱，最后變成所有人眼里的chew吹。

    就是這樣一個出類拔萃的男人，現在就站在離她幾米不到的地方，話里話外全是對她的維護和心意。

    這樣的溫楚一和比賽時的溫楚一截然不同，和她見過幾面甚至在網上接觸了一個多月的男人似乎也并不一樣。

    姜念似乎有些明白溫楚一口中的喜歡到底包含了多少情緒，包括他這一個月來在自己身上花的心思。

    這個認知讓她有些無措，也沒了繼續聽下去或訓練的想法了，轉過身就原路返回到自己房里。

    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姜念感覺仿佛全身力氣都被抽離，靠在門上滑落至地面。

    溫楚一認真地喜歡著自己，這個認知讓她驚喜卻又害怕。

    她喜歡他嗎？

    當然。

    對一個自己信奉為神的人，說喜歡她都覺得膚淺。

    但這份喜歡里有沒有帶一個“情”字，說實話，她不知道。

    她喜歡了溫楚一這么久，一直只是把他當作偶像，當成自己前進的方向和動力。

    卻從沒想過這個人會屬于自己。

    姜念慢慢站起身來，走到盥洗臺前用涼水撲了把臉，試圖降低臉上的溫度。

    她不能慌，不能被他說的這些話給誤導。

    在給他答復之前，她要分辨清楚，這份喜歡到底是屬于這個人的，還是屬于他作為偶像所帶給她的光環。

    *

    溫楚一和衛晗帶著trb這群小朋友們連續進行了三天魔鬼訓練，每天14小時的高強度訓練下來，連以前上課直播連軸轉的姜念都有些吃不消。

    每天一趟到床上就能秒睡，也習慣了手腕無時不刻的酸脹。

    訓練很累，但好在這樣連軸轉的生活也分散了些姜念對溫楚一的注意力。

    那晚以后，姜念對兩人間的相處一直保持著高度緊張的狀態。

    讓她欣慰又有些失望的是，這幾天溫楚一都沒有特別找她說過話。

    兩人之間似乎有一種無形的默契，她不說，他也不問。

    第四天一早，當所有人早早起來準備開始訓練時，陳子彥帶來了新擬的直播合同。

    wind看到陳子彥就像看到了救星，以為終于可以歇口氣了，第一個蹦跶著迎了上去。

    蕭詠和黎晴卻沒有wind那么天真，老老實實地繼續練著壓槍。

    畢竟從這幾天溫楚一的架勢來看，現在浪費的時間往往都會用寶貴的休息時間補上。

    所以在溫楚一動作之前，他們絕不會輕易行動。

    而一直埋頭練習ea的姜念，更是從頭到尾都沒有被陳子彥的出現打斷。

    衛晗滿意地點了點頭，盡管才三天時間，但看起來大家都已經全身心投入訓練了。

    除了……那個不知悔改的小胖子。

    溫楚一解決完屏幕上的最后一個敵人，起身走近陳子彥，“改好了？”

    陳子彥臉上堆滿了笑容，忙不迭點頭，，“改好了改好了，全部都是按照你的要求改的，飛貓那邊非常合作?！?/br>
    溫楚一還沒說話，倒是衛晗嗤笑一聲，“能不合作嗎，chew的第一份直播合同，他們難道會不知道這份合同的份量？”

    光是“chew的第一份直播合同”這幾個字，飛貓就已經占足便宜了。

    溫楚一斜了衛晗一眼，“檢查一下他們的合同?！?/br>
    一邊說著，自己也拿了份合同看了起來。

    雖然直播合約姜念以前也簽過，但和他們兩個老油條比起來，還是差了些功力。

    在陳子彥將合同拿過來之前，所有隊員合同里的細節溫楚一就已經修改過不下三次。

    連李雷聽了他繁瑣的要求都忍不住嘖嘖稱奇，“你一個大老爺們兒怎么這么麻煩？”

    對此，溫楚一往往回以冷笑，“對媳婦兒都不認真，活該你一輩子單身?！?/br>
    待兩人細細確認完合同內容無誤，這才叫來埋頭苦干的姜念和小情侶簽字。

    幾人對溫楚一甚是放心，幾乎沒怎么看就龍飛鳳舞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準備接著回去埋頭用功。

    溫楚一看了幾人嚴肅的表情都不知道該哭該笑，敲了敲桌子才吸引來幾人的注意力，“合同從下個月天命杯結束開始，在此之前，每天的訓練時長改為10個小時；直播任務開始之后個人訓練時長降至8個小時?！?/br>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用整齊劃一的驚詫眼神看向說話之人。

    溫楚一笑了笑，兀自走到自己的電腦桌前坐下，似乎并沒有重復的意思。

    蕭詠和黎晴對視一眼，率先發出疑問，“不是……每天14個小時嗎？”

    姜念也感覺有些莫名，一邊分神聽著幾人的對話，手上cao作鼠標的動作也并未停下。

    唯獨wind一人像打了雞血似的滿場蹦跶起來。

    太好了，終于能活得像個人了。

    衛晗一手撈過wind寬厚的肩膀使其停下，一邊對幾人笑了笑，“怎么？真想每天練14個小時連軸轉？”

    “14個小時是楚一每天的練習時長，對于你們來說不適用。開始這幾天你們體驗一下就行了，就算是先苦后甜吧?！?/br>
    一邊說著，衛晗還一邊拍了拍wind的腦袋，“就你一個人問題最多，還每天好高騖遠的不好好練槍，其他人每天10小時，你12小時?！?/br>
    wind臉色瞬間垮了下來，rou嘟嘟的圓臉眼見著就要皺成一團，“不太好吧？”

    衛晗冷笑一聲，“沒什么不好的?！?/br>
    抓著wind的脖子就將他往電腦桌前拖，“練四倍鏡壓槍，一分鐘間隔五秒，五十組?！?/br>
    wind哀嚎一聲，只好老老實實擼起袖子開始干。

    和wind這邊強烈的絕望氣息不同，其他幾人的心情都顯得異常愉悅。

    姜念看了看溫楚一擺在桌子旁邊的直播合同，因為剛才一直在反復確認，他還未來得及簽上自己的名字。

    想了想，她往溫楚一邊上拖動兩步椅子，“你如果不想直播……”

    溫楚一沒等她說完，抓起筆就在合同上的簽名處草草劃了幾筆。

    言下之意：我簽都簽了，你能拿我怎么辦？

    姜念看著他的動作，目瞪口呆。

    怎么的，現在是連話都不讓她說完咯？

    頓了一刻，她脫口而出，“我真的很有錢?！?/br>
    溫楚一面不改色地點頭，“我知道，你上次說過?！?/br>
    “我付得起違約金，”姜念盯著他，一動不動，“不想直播就不播?！?/br>
    她的確付得起違約金，就是傾家蕩產還要找爸媽資助點生活費而已。

    雖然合同已經簽了，但副本現在也還在他們自己手上，就算現在反悔也來得及。

    這幾天腦子里一直想著溫楚一喜歡自己的事情，再加上訓練實在耗費了太多精力，她甚至沒有想起直播這茬。

    姜念神色異常認真，溫楚一看得分明，她這番話是經過深思熟慮后說出來的。

    想著，他挑了挑眉，“為什么你覺得我不想直播？”

    姜念一愣，明顯沒想到溫楚一會這么問他。

    畢竟作為他的老粉，他不直播的事情幾乎人盡皆知。

    溫楚一撐了撐腦袋，歪過頭看她，“簽合同的前提條件是什么，你知道嗎？”

    姜念眨了眨眼，乖巧搖頭。

    他笑著瞇了瞇眼，一雙好看的眸子立刻向上揚起，“李雷答應五年內不接廣告和代言?！?/br>
    兩年直播換來五年清靜，論誰都會承認是個劃算的買賣。

    姜念自然也是，雙眸展露一絲亮光，“真的？”

    溫楚一輕笑點頭，好不容易忍住自己想揉揉她腦袋的手。

    既然都想到了她會為難，他當然也不會忘記給自己找一個像樣點的理由。

    反正李雷不差錢，反正他不差錢正巧也是老板之一。

    姜念放下心來，還好，并不是全因為她。

    只是剛松懈一秒，耳邊再次傳來溫楚一帶著笑意的聲音，“月月，那筆賬到底要怎么算，你想好了嗎？”

    姜念立刻警覺起來，進入戰斗狀態。

    只是毛豎起來沒多久，就再次被溫楚一委屈的眼神通通軟化。

    “想好了，”姜念最終點頭，“天命杯拿了第一就一筆勾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