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正忙著,他耳邊突然響起一陣熟悉的鳥叫。 仲修遠不易察覺的停頓了一下,他抬眸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又回頭看了一眼旁邊的院子,見李牧依舊在屋內之后他向著林中走去。 一進林,幾道人影便出現在他面前。 “將軍!”小年輕為首的五、六個人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小年輕名為霍雙,是仲修遠身邊的副將。 靠近,幾人眼中因見到仲修遠而生的喜悅,因為仲修遠此刻臉上還未洗凈的顏色,而變得十分復雜。 “來了多少人?”開口時,仲修遠語氣已冰冷,一如他往常在營地不易近人的疏離模樣。 “回將軍,這次一共來了五十個,我們兵分兩路,一隊我帶隊,另外一隊常甘帶著?!被綦p把頭伏得更低,此刻的他已收斂起心中的扭捏,因為撲面而來的強大氣勢令他無暇再想那些。 “先藏起來?!敝傩捱h道。 如今三萬大兵封鎮,想走沒那么容易,而他不缺耐心。 交代完,仲修遠轉身便走,那霍雙見狀猶豫片刻卻再開了口,“將軍!” 仲修遠回眸看去,黑眸森冷。 “請將軍盡快回去?!被綦p咬牙,似是有些難以啟口,“是關于您家里的事情?!?/br> 已準備離開的仲修遠冰冷的殺意突然迸發,他重新站到那霍雙面前,他劍眉輕皺,眉宇間帶著幾分急促,“出什么事情了?” 眾人遲疑,就連那霍雙都不敢開口。 “說!”仲修遠低聲呵斥。 眾人從未見過仲修遠如此失態的模樣,瞬間所有人手腳冰涼動彈不得。 “是您母親,她……” 仲修遠一個踉蹌,他扶著旁邊的樹干才站穩。 許久之后,他略帶著幾分顫抖的聲音才幽幽響起,“什么時候的事情?” 霍雙抬頭看了一眼,一咬牙,道:“三年之前!” 聞言,仲修遠猛地瞪大了雙眼,剛剛還在李牧面前含著笑意的那雙眼此刻猩紅無比,里面已全然是悲痛與殺意,就如同被激怒的野獸般。 “好、好、好!”仲修遠幾乎是咆哮著的聲音在林中響起,他悲痛萬分他滿腔憤怒,“好個袁國,好個三年之前!” 仲修遠那一連三個好字,讓在林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眾人沒有說話,只是屏息等待著。 他們伏低了頭,沒人敢抬眼看一眼仲修遠那雙猩紅的雙眼。 時間仿佛凝固,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后,仲修遠再開口時又已是慣有的冰冷疏離,“那他呢?” “令弟尚好,并無異常?!被綦p稍作停頓又道:“還請將軍速速回營,抵御大寧十萬大軍?!?/br> 話說完,他頭低得更低。 仲修遠沒有說話,也沒有動靜。 眾人更是不敢開口。 林中一時之間寂靜無聲,只余下蟲鳴鳥叫,還有間或的飛鳥撲翅聲。 直到院子那邊傳來聲響,仲修遠才有了動靜。 他轉身頭也不回的向著院子走去,“做好準備,盡快出發?!?/br> 聞言眾人松了口氣,卻依舊沒人敢有所動作,直到仲修遠走遠,眾人才站起身來。 院子中,鴻叔正在跟李牧說事情。 早上那些士兵在這邊鬧了一回后,轉頭那將士就讓人把張舒蘭跟龔光遠兩人抓了起來打了一頓板子。 原本那將士還看兩人只是普通人,準備各打三十大板,但張舒蘭跟龔光遠一口咬定李牧的媳婦就是那將軍,所以又各自加了二十大板。 這五十大板打下來,兩人均是被打得屁股開花。 特別是張舒蘭,她年紀本就已經不小了,雖然平時折騰得和個姑娘家似的,可是到底一把老骨頭了,這五十大板下去那幾乎就直接要了半條命,那哭叫聲求饒聲整個村子都聽見了。 張舒蘭平時為人就不行,這會兒出了這樣的事,全村的人都擱她家那院子看熱鬧呢! 鴻叔離開,李牧與仲修遠兩人進了屋,李牧還未出聲仲修遠便開了口,“我要走了?!?/br> 李牧抬眸。 “我叫做仲修遠,是袁國的將軍?!敝傩捱h臉色煞白,毫無血色的嘴唇在說出這句話時也微微顫抖著。 此刻,這極為簡單的兩句話,卻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第23章 被欺負狠了似的 李牧當過兵這件事情仲修遠知道,他曾在戰場上見過他,雖只匆匆一眼。所以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對于李牧來說,是怎樣的存在。 他坦白了身份,那就等同于親手扼斷了兩人之間所有的可能。 從今往后,他怕是只能從這人的眼中看到殺意與憤怒、恨意,再不復以往的戲謔或淡然。 一想到會如此,仲修遠心中便難受得緊。 “走?”李牧眉頭緊蹙,“嫁給我就是我的人了,你要往哪里走?” 聞言,滿心悲戚的仲修遠怔怔地愣在原地,雙眼猩紅雙拳緊攥的他心中瘋狂滋生發芽的悲戚絕望戛然而止,他錯愕地抬起頭來看向李牧。 李牧黑眸幽深,并未見怒意與恨,反倒是、反倒是好像因為他的話而有幾分不滿…… 仲修遠就那樣愣在了原地,雙眼猩紅的他吸了吸鼻子后,才有些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 李牧他——知道他的身份? 這個猜測是瘋狂的,仲修遠那一瞬之間臉色一變再變,時而青時而紫時而白??扇绻钅林浪纳矸?,為什么又幫著他? 他為將十年,重創大寧十年,十年間他殺人無數,手上染滿了大寧的血。 他了解李牧,李牧與他一樣均不是那種會感情用事的人,國仇家恨交織在一起,他實在想不透李牧為什么要救他。 或許,他可以有那么一點點的期待,期待在李牧心里他也是與眾不同的? “我必須回去?!敝傩捱h臉色慘白的側頭,不敢與李牧對視。若是李牧開口留他,那他還走得了嗎?因這想法,他有些慌了。 李牧在桌前站定,片刻的沉默之后,他再次開了口,“你若走出這座山,我立刻就下山檢舉?!痹匍_口時,李牧話語間已充滿了冰冷無情。 仲修遠猛然抬頭看向李牧,才隱藏去的絕望再次浮現在眼里,寒氣自四面八方襲來,讓他血液滯留手腳冰冷。他張了張嘴,苦澀的喉嚨卻發不出聲音來。 他不知道李牧之前為何會幫他,但他現在知道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李牧恨他。 也是,李牧怎么可能不恨他?特別是在經歷過那樣的事情后。 仲修遠勾起嘴角,露出笑容,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臉上的笑容有多難看,他只知道自己心中是窒息的難受。 手腳冰涼地站在李牧面前,仲修遠咬住舌尖,借由疼痛維持鎮定,讓自己不至于在李牧面前那么難堪。 再抬頭間,看向李牧那面不改色的臉時,仲修遠身體猛地一頓。 看著李牧那面不改色的臉,看著他那雙仿佛看透了所有東西的黑眸,他恍然大悟。 李牧知道他喜歡他! 他什么都知道,從一開始就知道,他那樣聰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恐怕正是因為知道他喜歡他,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今天才故意和他說那些羞人的話做那些羞人的事,所以才故意說喜歡男人,所以才故意撩他欺他,好讓他信以為真,讓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剎那間,仲修遠只覺眼眶一熱鼻子發酸,視線竟然模糊不清。他咬著舌尖的牙不受控制的輕輕顫抖著,喉間的苦澀讓他幾次差點失聲。 哈哈…… 老天果然是公平的,像他這樣的人就不配擁有任何的幸福,哪怕是偷來的,終歸也是要收回去的。 深吸一口氣,仲修遠移開視線,望向門扉。 他瞪著一雙猩紅的眼,不讓自己眨眼,以免落的更加狼狽。這人本就厭惡他恨他,他又何必露了丑態再遭他嫌棄? “這事情,不是你說了算?!北硨χ钅琳一刈约郝曇舻闹傩捱h冷冷開口。 這里,他是片刻都已不想再留。 原本他還想著臨走之前打暈李牧,這樣一來,若是那些人再回來,李牧也好洗脫嫌疑有個交代。 如今看來,是不用多此一舉了。 話音落下,仲修遠抬腳便往門邊走,他還未到門邊李牧已單手撐在門上,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打不過我?!敝傩捱h抑制著聲音中的嘶啞與顫抖,目不斜視地看向門扉,不看身邊的人。 他怕他看了,就會再也無法維持這假裝的鎮定冷漠。 李牧沒動,依舊攔在門邊。 仲修遠卻動了,他抬手便準備打暈李牧,但抬起的手還未落下就被李牧截住,握在手中。 仲修遠微驚,回過神來時,兩人已經過招數十回,在不大的堂屋當中打了起來。 仲修遠的那些招式招招凌厲,他幾乎是從小就在學,進了軍營之后也未曾落下,還練得比誰都勤。 兩國交戰,戰場之上,近十年時間他幾乎從未遇到對手。一匹白馬,一身鎧甲,戰場上的他說是所向披靡無人可敵也毫不夸張。 但這樣的他,如今在李牧的面前卻是節節敗退! 一開始他還占了上風,但很快他的招式就像被李牧看透了般變得無效,打出去的手腳全都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樣,被李牧輕易化解。 雖說因為他不想傷到李牧所以出招有所顧忌,但即使是如此,他也不應當被李牧搶了上風壓著打。 仲修遠還來不及驚訝,李牧帶風的拳頭已經迎面揮來,他不得不狼狽閃躲避讓。 李牧并沒有給他逃走的機會,見他閃躲,腳下立刻補去一腳。 這粗略的連招并沒傷到仲修遠,但卻把他逼到了屋子中間,遠離房門。 李牧的招數是戰場上學的,和大部隊學,和身邊的老兵學,和他們小隊的老黑學。 老黑是他們隊里的一個神秘先生,那‘神秘先生’的名號是他自己給起的。 他說他年少時曾經在山里學過外家功夫,師傅是個世外高人,奈何身逢亂世,這才入了軍隊。這一點沒人質疑,因為他的功夫在他們大隊里確實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