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那種環境下,真菌活性極高,傷口容易感染。當然,好事是犯罪者的痕跡也容易保留。所有現場中,屬于一號被告人弗雷德·賈的痕跡一共有7處,屬于二號被告人賀拉斯·季的痕跡一共有……115處?!?/br> 法庭眾人:“……” 就連法官的臉都有點癱。 迪恩律師忍不住朝顧晏看了一眼,心說還好我的當事人不是這位。 顧晏卻只是垂眸看了一眼資料,毫無波瀾。 岡特再度把控著節奏,等庭上所有人消化完這個數字,才繼續問道:“那些痕跡是什么樣的,能否形容一下?” “多數是足跡,另有少量纖維及皮膚組織,還有一處血跡?!备曷逭f:“7號現場留下的最多,可以根據足跡基本還原被告人當時的狀態和行為?!?/br> 岡特律師配合地在全息屏幕上放出7號現場足跡還原圖。 戈洛點頭說:“謝謝。這是我們根據現場足跡做出來的被告人行為軌跡??梢钥吹?,被告人幾乎繞遍了7號現場的所有籠子。那種狀態就像……在欣賞觀摩受害者一樣?!?/br> 這種帶有主觀猜測的話,辯護律師是可以提出反對的。但是不論是控方律師還是痕檢專家本人,都很熟悉這種規則,所以他們很懂得把握分寸,說完這句立刻收口。 不給人提反對的機會。 迪恩律師臉色有點臭,不過很快就恢復正常了。 因為詢問權到了他手里。 迪恩目的非常明確,打定主意要把所有問題盡可能推到賀拉斯·季身上。 他對戈洛說:“我的問題不多,只有兩個?!?/br> 戈洛點點頭:“你問?!?/br> “你在現場發現的纖維、皮膚組織以及血跡屬于誰?” 戈洛說:“賀拉斯·季?!?/br> 迪恩:“那么,7號現場那個囂張的令人發指的足跡復原圖,我是指繞著籠子的那個,屬于誰?” 戈洛說:“賀拉斯·季?!?/br> 迪恩挑起眉,點頭說:“我的問題問完了,謝謝?!?/br> 說完他便坐下了。 法官看向顧晏:“你可以開始詢問了?!?/br> 顧晏翻了一頁資料,而后抬起頭,對戈洛說:“我的問題也不多?!?/br> 戈洛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顧晏會這么說。他都已經準備好迎接一大波問題了。 “關于我的當事人在現場留下的足跡,有時間判斷么?” 戈洛點頭:“可以確定是案發當天留下的,因為那個時間段里,7號現場所在的地區正在下雨,留下的痕跡是不一樣的?!?/br> 顧晏點了點頭,“可以精確到幾點幾分么?” 戈洛剛要張口,顧晏又補充了一句:“單純以足跡而言?!?/br> 戈洛默默把嘴閉上,想了想說:“可以限定在下雨那段時間里,精確不到分秒?!?/br> 顧晏把痕檢資料投到全息屏上,讓所有人能看見,接著劃出其中一行,說:“痕檢結果顯示,我的當事人留在7號現場的皮膚組織以及血跡,是因為籠內受害者意識不清的情況下突然發起攻擊留下的。我的描述準確么?” 戈洛點頭:“差不多?!?/br>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為——”顧晏的聲音冷淡而理性:“7號現場所留下的痕跡證據,只能證實一件事,那就是受害者已經受到侵害,精神出現損傷后的某一個時刻,我的當事人賀拉斯·季先生身處現場?!?/br> 沒等戈洛應答,岡特律師就憋不住起身說道:“還有其他證據證實賀拉斯·季之前就在場?!?/br> 顧晏瞥了他一眼,“其他證據另說,不急。我只需要戈洛先生就我剛才這句話給一個回答,是或不是?!?/br> 這話就是變相表達:請你閉嘴。 岡特臉色不太好看,但迫于法官的目光,又不得不先坐下。 戈洛沉默了片刻,沖顧晏點頭說:“是,單從這一個證據來看,可以這樣認為?!?/br> 第206章 搖頭翁案(五) 痕檢專家戈洛離開后,岡特又立刻請上來一位新的證人,急于給顧晏一個還擊。 以至于他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最擅長的節奏已經被帶亂了,整個庭審開始跟著顧晏特有的節奏走。 這位證人是個中年男人,微胖,腫泡眼,在沒有夸張表情的前提下,顯得有些沒精神,看得出來不常運動。 他是翡翠山谷一帶的路保,名叫馬修·克勞。 岡特深呼吸了一下,站起身沖馬修·克勞點頭致意,問:“克勞先生是么?” “是我?!瘪R修·克勞慢吞吞地說。 可能是表情不多又拖著腔調的緣故,他給人的感覺有一點傲慢。 但岡特律師不介意。 只要能給他的論據加上籌碼,怎么說話他都不介意。 “你是翡翠山谷一帶的路保?”岡特微笑了一下,“方便跟我們大致介紹一下你的工作么?” 馬修·克勞說:“可以。眾所周知,赫蘭星翡翠山谷一帶多雨多震,潮濕極了。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能源池都扛不住,三天兩頭出故障,以至于我們那一帶的監控裝置總跟著失靈。我的職責就是呆在值班亭內,全天盯著山谷車道。能源池如果出簡單故障,我可以維修,大麻煩我可以及時報修,同時也有人工監控的作用?!?/br> “也就是說,從那條車道經過的車,你都會看見是么?”岡特律師提煉了一下重點,再次問了一遍,以確保所有人都能知道。 馬修·克勞點頭:“對,沒錯?!?/br> “事發當天,也就是9月19號,你看見了什么?”岡特問。 馬修·克勞毫無猶豫:“一輛白色的銀豹gtx3,從013山道駛來?!?/br> 岡特問:“有別的記錄么?比如監控?” 馬修·克勞嗤了一聲:“我只能說被告人非常精明,特地挑了雨天,知道那該死的監控總會在那時候出故障,所以沒有其他記錄了?!?/br> 岡特點點頭:“這條山道是通向哪里的?” “直通翡翠山谷西側的廢棄倉庫?!?/br> “還能通往別的地方嗎?” 馬修·克勞想了想,撇嘴道:“原本是可以通往別處的,但是在那之前一次暴雨導致前方山路滑坡,堵死了繼續前進的路,所以過了我的值班亭,唯一能去的目的地只有倉庫。唔……或者原路返回?!?/br> “這附近還有別的路通向7號現場,也就是那個倉庫嗎?”岡特律師問。 “原本有的,從另一方向過來就行?!瘪R修·克勞可能覺得問題有點傻,沒好氣地說:“但是我剛才說過了,山體滑坡,另一邊堵死了,只剩這條?!?/br> “好的?!睂芈蓭燑c點頭,又問:“你看到那輛銀豹gtx3是什么時候?” “傍晚5點15分從值班塔下經過,開往倉庫,四個小時之后吧,夜里9點10分離開?!瘪R修·克勞說。 岡特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看向陪審團,禮貌地說:“冒昧地重復一遍,最初呈現的證據中有提到,7號現場的案發時間可以精確到9月19號這天晚上6點至7點。也就是說,這輛銀豹gtx3停留的時間,足以完成整個侵害過程?!?/br> 他停頓了一下,又把之前顧晏跟戈洛的對話內容拎過來,“并且,被告人還有足夠的時間留在現場,慢慢欣賞自己的杰作?!?/br> 說著,他又把一份痕檢報告翻出來,投上全息屏幕,把關鍵字句全部標紅,清晰地展現給眾人:“為了能順暢地理解整個案件過程,我把這份痕檢留到了這時候,配合克勞先生的證言呈現出來。這是交警于案發三天后在013山道某路段發現的車?!?/br> 岡特“啊”了一聲,補充道:“值得強調的是,之后三天沒再下過雨,而當時的交警沒有意識到這輛車關系著更大的案子。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輛車被人遺棄在路邊樹林里,型號為銀豹gtx3,車內檢測到了被告人賀拉斯·季的毛發及衣物纖維?!?/br> 偌大的全息屏上接連展示了幾張車輛照片,車身很臟,粘著干硬的泥水,車輪更是一塌糊涂。 “好了,我的詢問就到這里?!睂芈蓭熣故就晁?,坐了回去。 他靠在椅背,好整以暇地看著辯護席。 這輪證據沒一號被告人什么事,迪恩律師樂見其成,當即起身說:“我沒有問題?!?/br> 于是全場的目光再度集中到了顧晏身上。 法官抬手示意,顧晏站了起來。 全息屏幕上,那輛被遺棄的銀豹gtx3沒有被收起來,依然毫無保留地展示給眾人,似乎在不斷提醒大家:這輛車屬于賀拉斯·季,案發當時,它就在現場。 顧晏起身的時候,目光冷靜地投注在那幾張照片上,略微停留了片刻,然后又穩穩地收了回來。 他看向馬修·克勞,禮貌地點了點頭算是招呼,然后淡聲問道:“你剛才說,你的工作內容就是呆在值班亭內,全天盯著山谷車道對么?” “對?!?/br> “輪班制?” “對,我跟另一位同事,兩班倒?!?/br> 顧晏:“具體換班時間?” “一般是一個人早上來,值班到傍晚,然后另一個人從傍晚到早上。具體時間其實并不固定,要考慮到很多情況,畢竟那里經常下雨,還時常會有地震?!?/br> “那么案發當天你的值班時間是?” “下午2點到第二天早上6點。那天預報晚點會有雨,我提前到了?!笨藙谡f。 “值班期間,旁邊會有其他人么?” “沒有,就我一個人?!?/br> “你那天的值班時間很長,中途有因為疲勞睡著過么?”顧晏問。 馬修·克勞幾乎是立刻否認:“沒有!” “夜里也不睡?” 馬修·克勞又一次即刻否認:“沒有,我沒有睡覺?!?/br> 顧晏靜靜看了他片刻,然后收回目光。 “9月19號,到現在已經3個多月了,你能確保那天的記憶完整而清晰么?”他換了個話題,繼續問道:“有沒有可能記錯日子,記錯具體時間?或者跟前后的某一天混淆?” 馬修·克勞嗤笑了一聲,挑起了眉。那雙總是沒有精神的腫泡眼居然顯出了一股咄咄逼人的味道:“律師先生,你對翡翠山谷的情況可能有點誤解。那里一年也沒多少人經過,兩只手就能數過來!” 他語氣有些嗆人,又有些嘲諷:“試問你每天盯著千篇一律的東西,隔三五十天見一個活人,還有可能記岔日子嗎?要是隔了三五年忘了也就算了。這才幾個月,我怎么可能記不住呢?還是你認為我的記憶能力有嚴重問題,轉頭就忘?” 顧晏被嗆了這么一段,沒有表現出什么情緒,只是點了點頭表示了解。 他依然鎮定自若,垂眸翻了一頁資料,然后平靜地問著下一個問題:“前一位證人戈洛先生,包括你剛才的發言都有提到,案發當天下了雨是么?” “對?!瘪R修·克勞回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