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
南十字律師事務所。 顧晏看著地圖沉默了片刻,冷冷道:“還真是毫不意外?!?/br> 他伸出手指把屏幕往下滑了一些,又露出一行新的信息: 信號源代碼:119211821 119211821 顧晏對這個信號的前8位數字非常熟悉,因為他自己辦公室的光腦信號就是如此,只不過他的第三組數字是2。 不僅是他,整個二樓所有大律師辦公室的光腦信號都是如此。 而那個數字1代表的什么不言而喻。 南十字律所的一樓空間很大,包括菲茲所在的行政人事辦公室,包括亞當斯他們的高級事務官辦公室,也包括后面帶水墻帶噴泉的合伙人辦公室。 經歷過這么多事,尤其是之前花園酒店的意外,他們甚至不用細查就能肯定,南十字律所的合伙人一定有問題。 只是……除了這些合伙人,其他人還有沒有問題?他們要找的那些文件真正藏在哪位的數據庫里? 就不得而知了。 “這個信號屬于公用性質?!鳖欔陶f,“一樓所有人占用的都是這個信號源。不過這樣也有好處?!?/br> 燕綏之問:“好處在哪里?” “信號源是公用的,某種程度而言,一樓那些人的數據庫之間也有聯通?!?/br> 這是顧晏曾經在辦一個案子時,從那位專業朋友那里了解到的信息,為了弄清楚其中的理論,他甚至還詢問過詳細的cao作方法。 “也就是說,如果能控制一樓某臺光腦,就有辦法通過它聯通其他人的數據庫,從里面搜索出我們要的東西?” 顧晏點了點頭:“菲茲的辦公室里有兩臺公用光腦?!?/br> 第180章 前夜(二) 天琴星,傍晚。 喬摩挲著手指上的智能機,再次推開了會見室的門,“幫我再找一次趙擇木吧?!?/br> 一整天下來,管教們已經跟這位大少爺熟悉了,聽見這話也不覺得意外。他們在心里嘆服這位少爺的毅力,雖然撇著嘴搖著頭,但還是把趙擇木領進了會見室。 如果燕綏之或者顧晏在這里,一定會詫異于趙擇木的變化。 當初在亞巴島海灘上的趙擇木,雖然偶爾會看著海岸出神,但多數時候也是談笑風生的,他穿著得體,舉手投足盡是一副成功的商業人士模樣。 可現在,他面色灰暗憔悴,下巴上盡是青色胡茬,頭發有一段時間沒打理過了,鬢角沒過耳尖,劉海耷拉下來,雙眼就隱在劉海投落的陰影里。 一整天了,喬每次看到他,都有找把剪刀把他劉海全剪了的沖動,總覺得那發梢一晃就能扎進趙擇木的眼珠里。 管教把人帶到,跟喬打了一聲招呼便退出會見室,順手幫他們關緊了門。 其他人一走,整個會見室就變得安靜起來。 趙擇木一如既往,看著窗外一言不發。不知是在出神,還是純粹的拒不配合。 之前面對他的冷處理,喬總會軟硬兼施,苦口婆心,發揮一個話癆的極限水平叨叨個不停,企圖靠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他,但最終又總會被他這副模樣堵得喘不上不來氣,然后摔門而出。 但這次不同,這次的喬從進門起便沒開過口。 他靠坐在椅子里,垂眸撥弄著兩根手指,安靜了很久。 窗外有鳥呼啦飛過,趙擇木輕緩地眨了一下眼睛,有那么一瞬間,幾乎產生了一種錯覺——喬好像已經放棄了。 趙擇木的目光落在窗外好半天,終于還是收了回來,改看向喬。 “看我干什么?”喬撥弄的手指一停,抬頭問他。 “……你好像不打算再從我這里問什么了?!背嗽缟蟿傄娒娴恼泻艉秃?,這是趙擇木說的第一句話。 在看守所里呆久了,他的聲音變得喑啞,聽上仿佛飽含疲倦和心事。 喬想了想,撇著嘴點點頭,“差不多吧,磨了你一整天也沒管用。你知道我的,我最煩一件事翻來覆去拉扯個沒完,沒意思,真的?!?/br> 他攤開手,沖趙擇木比了一下,“我剛才也想通了,你要真不想說,就算被我磨得開了口,也可能會倒一堆假話。強扭的瓜不甜,這道理我還是懂的?!?/br> 趙擇木遲疑地問:“那你為什么還在這里?” 喬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說:“我晚上9點鐘的飛梭機回德卡馬,你知道的,把柯謹留在別處太久我不放心?!?/br> “嗯,我知道?!?/br> 喬又說,“從早上我進看守所到之前走出會見室,我斷斷續續地勸了你將近8個小時,累是很累,氣也沒少氣。不過那是以案件利益相關人的身份?,F在距離出發去港口還有兩個多小時,我這次回德卡馬,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有功夫來天琴,所以再陪你坐一會兒。跟案子無關,單純以一個……多年玩伴的身份吧?!?/br> 趙擇木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微皺。這讓他看上去神色復雜,似乎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又似乎一句都倒不出來。 喬又道:“別太感動,玩伴還得加一個限定詞——曾經。這幾年別說玩伴了,湊在一起說的都是假惺惺的場面客套話,現在這境況,場面話說不了,我也就沒什么可聊的,只能陪你坐著,字面意義上的坐著?!?/br> 他這話說得格外直接,卻不知道戳中了趙擇木哪條神經。他沉默著聽完,忽然笑了一聲。 “笑什么?” “沒什么?!壁w擇木搖了搖頭,“就是試著回想了一下,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無話可聊的?!?/br> 喬嗤笑了一聲,半真不假地掰了幾根手指頭,說:“那可真是太久了,久得快算不清了。中學時候好像還跟你單獨約過賽馬吧?老實說,那次就沒什么話聊了,一下午相當難熬?;厝ブ笪揖托南?,以后堅決不能單獨找你,太尷尬了?!?/br> 趙擇木挑了一下眉。 在做這種表情時,他又隱隱有了平日的模樣,“彼此彼此,那之后我也沒再單獨約過你了?!?/br> 喬干脆又掰著指頭往下數了幾年,“大學之后我就一直跟顧晏他們混在一起了,不過碰到聚會酒會還是會邀請你們?!?/br> “禮節性邀請吧?”趙擇木戳破。 “是啊,禮節性?!眴绦α艘宦?,又順口問說:“你那時候跟誰走得近來著?” “曼森?!壁w擇木停了一會兒,又補充說:“布魯爾、米羅……還有喬治,整個曼森家吧?!?/br> 聽見布魯爾和米羅的名字,喬禮節性冷哼了一聲,卻沒在這話題上過多停留,“這誰都看得出來,我問的是朋友,真朋友?!?/br> 趙擇木搖頭:“沒有,哪來的真朋友?!?/br> 喬點了點頭,評價說,“我猜也是,你們運氣實在有點差。有幾個真心朋友的感覺真的很妙,不體會一下太可惜了?!?/br> 趙擇木說:“我知道?!?/br> 說完這話,他忽地又陷進長久的沉默里,看著窗外不知想起了什么。 很久很久之后,趙擇木突然低聲說:“人可真是奇怪……” 在他一直以來的定義里,可以隨心所欲說真話的才能算朋友。這么算下來,之前真的一個也沒有。但是他現在陡然意識到,從剛才的某一句開始,他和喬之間的對話就沒了虛情假意的偽裝,全部都是隨心所欲的真話,你來我往,而他們兩個居然誰都不介意。 恍然間會給人一種“還是朋友”的錯覺。 所以說人真是奇怪…… 五六歲時風風火火,可以為對方打架抓蛇、奮不顧身,好像一輩子有這么一兩個生死之交就足夠了。 可等到十五六歲,僅僅是十年的功夫,他們就已經漸行漸遠,分道揚鑣了。彼此的稱呼慢慢從“生死之交”變成發小,又變成幼時玩伴,再變成客套的老熟人,又好像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然而現在,趙擇木四十歲,喬和曼森小少爺三十五六,他們虛與委蛇二十余年,一個剛出醫院正在休養,一個為龐大的案子四處奔波,還有一個收押于看守所。天壤之別,居然又依稀找回了一絲朋友的感覺。 趙擇木久久未曾言語。 喬看了他半晌,忽然出聲說:“你在動搖,我看出來了?!?/br> 趙擇木抬起眼,沉默片刻承認道:“……是,我在動搖?!?/br> “搖著不暈么?”喬少爺問,“有什么可猶豫的呢?要換做是我,早噼里啪啦倒一地話了?!?/br>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田地,說不說又有誰在意?”趙擇木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br> “優柔寡斷胡說八道!”喬毫不客氣地說,“你以前抓蛇擰頭那么利落,現在怎么這么墨跡?!” 趙擇木搖了搖頭,“你不知道,布魯爾和米羅·曼森的根盤結得太深了,牽連了太多的人,每一個拎出來跺跺腳都能震三震,他么前前后后編排了將近三十年的網,不是我幾句話就能顛覆的?!?/br> 喬:“哦?!?/br> 趙擇木:“……” “盤根錯節三十年嘛,我知道?!眴陶f,“我不僅知道,還清楚得很。哪些人在他們手里送了命,哪些人岌岌可危,哪些人跟他們統一了戰線狼狽為jian,哪些人正在努力查證,這些你也許不知道,但我清楚極了。我不僅清楚,還有證據?!?/br> “你有證據?”趙擇木終于正色。 “對啊,還不少呢?!?/br> “不少是多少?”趙擇木琢磨片刻,又忍不住提醒說,“他們不是那么容易被打的,一兩件事扳不倒他們?!?/br> “還行?!眴讨t虛了一句,“也就夠他們在監獄蹲到世界末日,或者一人吃一粒滅失炮的槍子?!?/br> 趙擇木:“……” “說吧,這個級別的證據,夠不夠撬開你那張嘴?”喬少爺玩笑似的問。 沒等趙擇木開口,喬又調出了自己的智能機屏幕,把顧晏發給他的一張截圖找出來,“如果證據不夠,那就再加上這個?!?/br> 趙擇木從那張圖里看到了各種數據,什么“表層信號源”“本質信號源”,弄得他有點糊涂,“這又是什么?” “曼森手下爪牙一直在給我們的人發威脅郵件?!眴陶f,“你知道這種性質的東西一旦被查,會是什么后果么?” 趙擇木:“知道?!?/br> “知道就行,你這張圖的意思是說,盡管你們家為曼森犧牲那么多,但他們坑起你家來可毫無愧疚之心,就連發個威脅恐嚇郵件,干擾幾臺智能機,都要披個你家的殼,生怕你們一家死得不夠徹底?!?/br> 趙擇木臉色變沉,喬又拿了一個東西放上桌,“如果這些還不夠,那就再加上這個?!?/br> 第181章 前夜(三) “這是什么?”趙擇木看著桌面上多出來的紙卷,非常疑惑。 那個紙卷非常精致,帶著燙金滾邊,腰上扎著錦帶。趙擇木撥弄了一下,看到了錦帶一角繡著的櫻桃枝,“櫻桃莊園的酒箋?” 喬抽走錦帶,把紙卷展開,轉了個方向推到趙擇木面前。 “記得么,去年存留的?!眴陶f。 去年的今天,他和趙擇木還有喬治·曼森在櫻桃莊園約了一次酒,沒什么特別的原因,只是碰巧遇上了,碰巧都有空,于是三個人久違的,在沒有其他人陪伴的情況下,在櫻桃莊園喝了一夜酒。